在座众人的神色各不相同,看来心中都有了自己的主意。胖子我是知道,他可不管什么美帝日寇龙虎相争,只要有墓他就敢上。小王八千里迢迢跟着林芳来中国,肯定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把这次行动跟到底,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个王浦元在支招,恐怕目的并不单纯。而Shirley杨为了救我,早已经上了林芳的贼船。她这个人的脾气我最了解,答应别人的事,说什么都不会反悔。四眼从刚才就没吭声,一直在看牛皮袋里的材料,看来也对此事极感兴趣。现在我一个人的意见已经不能左右大家,说不去那是自己哄自己玩。可这次的情况不同以往,林芳设局,无非是想将泄露情报的人引出来,我们这支队伍说白了就是人家的饵。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处境实在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可能丢了性命。
我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打好预防针,我抬头问林芳:“如果我应了这件事,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林芳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快就会松口,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说:“事情其实很简单。我们的海底勘察已经接近尾声,大量的研究报告显示秦王死后并未安葬在骊山的地宫中,即使曾经入墓也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后又因为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发生了迁移。具体的书面报告这些文件里都有,你们有兴趣可以重点阅读。虽然只是推测,但其中的考古价值,不用我说大家都明白。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去寻找文物中记载的第二种可能性,一座未知的始皇陵。”她见我不说话,又急忙补充说活动经费绝对充裕,她已经安排了一支考察团,可以用学术交流的名义进入中国,到时候我们在湘西边境会合,混在她的考察团里头,神不知鬼不觉,保管安全可靠。除此之外,她还放言说要准备一个十人步兵小队归我指挥。我一听有正规军,脑袋顿时大了一圈,忙劝阻说我们去发丘掘墓,不是带兵打仗,到了地底下人再多也无济于事。不过林芳似乎已经习惯了军事作业,对我们作坊式的摸金方式完全不能理解。我与Shirley杨好说歹说,总算打消了她的人海计划。
事已至此,我想退出已经晚了,只好与林芳约法三章:第一,我们只负责寻墓和挖墓,抓间谍的事由他们美国人自己去解决;其次,出土文物一律归我们,美国人不得擅自倒卖;最重要的一点,不管能不能找到秦王墓,佣金一分钱都不能少。我本来以为定下如此苛刻的条件,起码能叫美国人堵上半天,没想到林芳二话不说,极其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胖子偷偷问我会不会有猫儿腻,我说:“咱们可能小看了美国人民的思想觉悟,林芳这丫头为了抓敌特已经完全把自己豁出去了,你把握这次机会好好表现一下,说不定连终身大事都顺带解决了。”Shirley杨骂我老没正经,再三威胁说林芳是她的好姐妹,这事要是办砸了跟我没完。
四眼默默地在一旁翻资料,他看了一会儿开口道:“这次行动,掌柜的还是不去为好。”他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他指着一张被标满箭头的地图说:“掌柜的,你自己看,我们要去的地方在湘西酉水,离江城有十万八千里。你身上还背着官司,这样贸然行动,恐怕还没出云南的地界就得出事。”
胖子“哎呀”了一声,拍腿说:“糟糕,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林委员长你有所不知,竹竿子那小子给老胡下了套,他现在已经叫国家给惦记上了。江城地处山区,通信不发达,躲它一时半会儿问题不大,可真要是走出去,但凡在公共场所露个脸,那麻烦可就大了。我想了想,发现问题的确很严重,要是处理不当,很可能给自己给大家带来无止境的麻烦。”
林芳对之前在南京发生的事情还不了解,Shirley杨有一茬没一茬地将全部经过讲给她听。她听完长叹了一口气,不无讽刺道:“你们这伙人果真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胖子立刻为自己辩白:“一切都是老胡的错,我可什么都没做,我是大大的良民。”
“这有什么麻烦的,只要不被抓住,他们也拿你没办法。”王大少信誓旦旦地说,“我在大陆有一些朋友,专做这类业务。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请他们帮忙安排一条线路找人把你带出去。”
Shirley杨厉声反对:“不行!这么做太过冒险,万一被查出来,罪加一等。咱们还是想点儿别的办法,看看能不能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走。”
四眼说:“我原先是计划着等回去之后再给掌柜的翻案,现在风头应该是过去了,剩下的就是定下心来收集证据,处理各方关系。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却十分琐碎,要在短时间内解决几乎是不可能的,Shirley杨的想法在司法程序上行不通。”
王清正承诺只要我点头,他现在就去安排,最多三天时间就能将我安全地送到酉水。Shirley杨还是不同意,她对林芳说:“咱们的行动能不能换个方式,由我来带队,而老胡在外围充当我们的参谋,避免直接参与。”
林芳果断地摇头说:“Shirley杨,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先不提挖掘工作有多么烦琐,光是定位地宫这件事,少了他我们简直寸步难行。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你我说的都不算,最后要怎么做,全看他自己的选择。”
我说:“老子招谁惹谁了,怎么一眨眼又把烫手山芋丢到我这儿来了。”
Shirley杨顿时满脸不悦地扭头看着我,搞得所有人都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我只好安慰她说:“我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是美帝人民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面临着巨大的情报危机。作为优越的社会主义国家,我们有义务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Shirley杨嗔怪地说我老没正经,我说:“这话你一个晚上已经念叨两遍了,咱们能换个话题吗?”结果当然是被她狠狠地推了一把,差点儿闪了老腰。
我们几个人好说歹说总算把Shirley杨的思想工作给做通了。不过她坚持要求与我同行,理由是我最近表现欠佳,总是闹一些幺蛾子,所以这一趟她要代表“党国”做好监督工作,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我知道对她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于是便不再申辩。经过一整夜的筹划和准备,我们六个人制定了三条截然不同的行军路线。四眼从正常渠道回南京,着手开始准备为我翻案;胖子跟在林芳的考察团后边,以外籍专家的身份进入湘西;剩下的三人则由王清正安排路线,秘密潜入目的地与大家会合。
将行程安排完毕之后,我们各自回到房间去休息。Shirley杨单独将我约到了吊脚楼下,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私下谈。我不敢怠慢,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她到了河边。到了地方,她也不说话,找了一处近水的岩石兀自坐了下来。我走到她边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总觉得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老胡,这里的水真凉。”
我听她说话,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Shirley杨已经脱下了鞋袜,正在那儿可劲儿地踩水玩儿。我赶紧跑过去阻止她:“参谋长,大冬天的你快别折腾我了,我做错什么了,你说,你一说我立马改。”
Shirley杨呵呵一笑,拍拍边上的大石头说:“过来坐。”那块石头正立在浅滩上,下边都是水,我只好脱下鞋袜爬了上去。我的腿比她长了许多,坐下之后河水一直淹到小腿肚上。
Shirley杨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我说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河水真不是一般的凉。
她沉默了很久,久得我都开始害怕了。半晌,她忽然回过头来对我说:“这趟走完,跟我回美国。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也有这么一条河,想带你去看看。”
我忙说:“没问题,待到敌特归案时,双双携手把家还。”她大笑了一声,拎起鞋子跳下浅滩说:“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
我一下傻眼了,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私谈吗?怎么才说了两句就跑了。回房间之后,我点了一支烟,胖子很鸡贼地凑过来问情况,我说:“我也不太清楚,估摸着Shirley杨是想家了,等湘西的事办妥了,得陪她回去一趟。”
胖子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就这样?你们俩在外头磨叽了大半宿,就没谈点儿别的什么?”
我正色道:“都是革命儿女,苏修美帝的威胁尚未彻底瓦解,有什么好谈的。”胖子“嘁”了一声不再搭理我,我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着Shirley杨刚才说的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准备带Shirley杨去尝尝有名的江城小吃再上路,一出房门就跟人撞了个正着。定眼一看是胖子,他气喘吁吁地看着我,手里还抱着一袋冒着热气的早点。我说:“王凯旋同志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与日俱增,一大早就给群众送早饭。”
“别扯了,”胖子抹了一把汗,“林芳不见了,客栈上下我翻了个遍,连个屁都没留下。”
我心里顿时打起了鼓,不知道那小娘儿们又在唱哪一出。叫醒其他人一问,居然连小王八都不见了。Shirley杨知道此事之后也很奇怪,我们找来店里的伙计询问,都说昨天闭店之后就没见过她。小赵在镇上打听了一圈回来之后说:“林小姐是昨天后半夜走的,雇了一艘货船。码头上好些人都看见他们了。”
“有没有说去什么地方?”
“听说走水路去昆明,其他的就不清楚了。都说她走得很急,价钱涨了三倍,眼都不眨。”
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原先制订的计划因为林芳的忽然消失不得不半途而废。胖子断言一切都是小王八搞的鬼。秦四眼倒是好脾气,他耸肩道:“走了也好,省得我们麻烦。掌柜的自己已经满身官司,我看那个什么酉水墓还是不管为妙。”
胖子想了想,点头说:“那也成,不过眼下咱们没了去处,下一步怎么办?”
Shirley杨建议抓紧时间先回美国。四眼倒是心心念念地想着走私案的事。最后,胖子死拖硬拽地将我拖回了北京,说是皇城根下好立命,先避避风头。这期间,我们又打无量山里走了一趟鬼门关,最后总算过上了一段安稳日子。我还跟胖子开玩笑说:“再这样下去,咱们恐怕真就要在四九城里安享天年。”谁曾想,不久之后又有一场九死一生的大麻烦在前头等着我们。
第二章 酉水墓
无量山之行收获颇丰,回到北京之后,胖子将金玉转手,得了一笔不小的数目。我们几个乐得自在,早就将美国那疙瘩的事抛在了脑后。开春之后,大金牙挂了一个电话,说是有贵宾要介绍给我们。我纳闷儿道:“咱们最近手头没货。你门路广,何必盯着我们这小铺子不放?”大金牙支吾了几句就把电话给挂了,再三言明一会儿就要登门拜访,让我们给他留着点儿门。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将此事先知会了一声,让胖子和Shirley杨做好准备。两人纷纷表示不感兴趣。胖子说:“大金牙这小子哪次不给咱们添乱。我话可说在前头,他要是再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上门,别怪老子不客气!”
大金牙倒是守时,半个钟头不到就敲响了小院的大门。胖子执意要去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穿着拖鞋大摇大摆地去开门。Shirley杨泡了一壶茶,我们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人进花厅,Shirley杨担心道:“是不是胖子又在难为别人?”
我刚准备出去瞧瞧,就听胖子饱含深情地高喊道:“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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