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琪五体投地,这祁公子调戏人的功力实在不在她之下,若是换成这位来攻略或许会比她还容易也说不定……不过佩服过后,她还是咳嗽了一声,出声给裴少渊解围,“得了,他脸皮薄气性又高,经不起这样的调侃。”说罢似笑非笑地斜睨裴家公子一眼,“只怕等会你转身走了,他便把气撒在本座身上了。”
裴少渊的忍耐力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他额角抽了抽,面无表情地沉声道,“属下不敢。”
语琪实在忍不住,被他这反应逗得嗤得一声笑了出来,心中知道再不能继续调戏下去了,否则这位该真恼了。她把笔轻轻一搁,微笑着抬眸看了裴少渊一眼,转了个话题道,“剑练得如何了?”
裴家公子平缓了一下呼吸,这才平稳了声音道,“尚可。”
“可有不懂之处?”
“有。”
语琪默然……这人该不是真生气了吧,这回起话来怎么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呢……
那位祁公子却好似跟她想得一般无二,浅笑道,“看来是恼了……教主果然料事如神。”
语琪估摸着再被这祁公子调侃下去裴少渊该黑化了,她敛了敛唇角笑意,抬手安慰地在裴家公子肩上拍了拍,轻笑道,“那本座今日便指点你一番。”说罢负手朝殿外空地走去。
可直到两人一前一后地在空地上站定,裴少渊的脸色还是黑沉沉的,侧脸的线条绷得极紧,显得冷峻而凛然。
白衣教主转身一看他这幅表情,眼底就有了笑意,“还恼着呢?”
裴家公子垂首不答,只有紧抿的唇线透露了主人的心情不愉。
她定定看他片刻,扬了扬唇角,“……怎么连点玩笑都开不得?”
“……”
见对方依旧沉默不应,白衣教主脸上的笑意渐渐褪了下去——对方三番两次不给面子,以这个身份是不可能再忍下去的,只是就算是发飙也不能发太过……意思意思得了,不然把这裴公子再吓跑就不划算了。
“裴少渊,你甩脸也该甩够了……本座没跟你计较上次的事情,你却给本座摆脸色看,也不知你是教主还是本座是教主……今日那祁公子调侃你时本座可是在帮你说话,却没见你顶过他一句,而本座赠你这舒痕膏又打算指点你剑法,这攒起来的气却反而都撒在了本座身上……你是觉得本座脾气太好?还是觉得本座对你太好?”皱眉看他一眼,白衣教主煞有其事地叹息道,“真是白眼狼一只。”
待她说完这几句话,裴少渊面无表情的脸上倒真添了几分愧意……
语琪见他如此心感好笑,却不打算放过他,而是颇具气势地逼近他一步,冷声道,“在别人那,只有本座恼着他们受着的份,怎么到你这就变成本座给着教着而你一个劲儿地摆脸色?……你是觉着本座上辈子欠你还是怎么?”
裴少渊长到现在,从来没被人这样夹枪带棒地刺过,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也无法反驳,只能呐呐地说出两个字,“……没有。”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他低着头屏息凝神地戒备,心中也觉得自己不知哪根筋撘错……就算知道这位教主对自己人不坏也不该这样放松警惕,且不论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到底能不能算是她的‘自己人’,再说就算是‘不坏’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对方是魔教中人,不是胸襟开阔从不着恼的圣人,若真惹恼了她,自己不知会落到什么下场……实在是太大意了。
不知多久过后,一道微带冷意的声音响起,于寂寂无声中幽幽慢慢地传来,清晰无比地在他耳畔响起——
“本座也不想跟你计较,只是再有下次……本座不会轻饶。”
——其实语琪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自觉理亏,见目的似乎达到了便准备收手上怀柔政策了……追人如治国,需一张一弛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这边裴少渊闻言松了口气,谨慎地抬眼看过去,细细观察了一番白衣教主的神情后才缓缓开口,“那今日——”
对方似是明白他想要问什么一般,缓缓踱步而来,与他靠得极近后才嗤得一声轻笑,“本座既承诺了,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拔剑吧。”
裴家公子却只将手掌覆在剑柄上,停了半天后才缓缓拔出龙渊。
跟他的谨慎小心不同,白衣教主悠悠然地负手立着,唇畔噙笑,衣带当风,从容随意得不似是准备与人交手。只是她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动手,也不知是否被那祁公子传染了,想也未想便是似笑非笑地一眼扫过去,取笑道,“怎么?怕伤到本座?”
☆、攻略毁容男配【6】
虽然从面上看去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是语琪‘指点’起裴少渊来却颇认真;甚至可以算得上严苛;面上的笑容和打趣的神色全数收敛得干干净净;语气和目光都淡淡的,看起来颇有几分武学宗师的气质。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这期间白衣教主罕见得没有任何调侃的行为,认真严肃的神色看起来就像是一位真正的严师,不存半分旖旎心思。有几次两人之间过招的时候贴得极近,就连一向是正人公子的裴家公子都有些愣神;但白衣教主却根本没受半分影响;甚至出口低声提醒了他一句‘集中精神’——其正义凛然的神色颇有说服力;好似暗坏心思的那人根本不是她一般。
这一番下来;裴少渊倒对自己的几次走神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对对方的认真传授心怀感激。
不是她突然改变了策略,而是耍流氓和调戏人都要有个度,私下里再如何过分地调戏也无妨,而当需要该干正事的时候你得比谁都正气,这个度若把握得好会增加不少好感,否则便很容易招人厌烦——通俗点来说,就是即使你就是个禽兽,也得想办法使自己看起来像是个衣冠禽兽。
那日之后,她时不时便会调侃他几句,语调语气愈发暧昧,偶尔还会故作无意地来点儿身体接触之类的——当然,这些行为都完美地控制在一个不会吓到这位正派人士的度——凡事若操之过急,都只会适得其反。
而为消除这些‘调戏’对自身形象造成的破坏,每隔几日她便会主动提出指点他一番,而此时她的态度是端得要多正经有多正经,眼神淡漠神情严肃,一举一动皆向着武林历代宗师靠齐,简直装得比正人君子还正人君子。如此这般一个月后,裴少渊的潜意识中便有了这样一个概念:这位白衣教主虽然行事偶有轻佻,但为人却并不算轻浮,甚至可以说是守诺稳重的,而那些偶尔的轻佻行为……大概是受魔教风气的影响?
几个月之后,裴家公子对她的防备消去了不少,甚至对那畏她如虎狼的曾经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这很正常——若是有一个容貌漂亮气质优雅的、强大到可以轻而易举帮你完成毕生心愿的、信守承诺的、在你被全天下误解的时候收留你的、对你频频表示好感的人,你若对她没有半丝好感,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即使这个人是魔教教主,即使传言中的她心狠手辣残暴无情,即使……她的行为有时会暧昧轻佻得让你无法忍受。
当然,他并非不知道这个女人云淡风轻的浅笑背后所隐藏的无数血腥与残忍,但这位裴家公子既然有成为反派的潜质,骨子自然里也是有狠劲的,他其实可以理解:一路拼杀上来,并在这个位子上坐稳,若没有一点儿狠绝的手段和一副冷硬心肠是不可能的,魔教不是能够以德服人的地方,也并非你掏心掏肺地对人好就一定能收获回报的地方——更多时候,即使你傻乎乎地为别人两肋插刀,也并不能让他对你下手时心软上一分。
而这一日,他照往常一般将魔教弟子递上来的文书送进殿中,却见那位教主竟反常地伏在桌面上沉睡,黑玉般的发丝遮去了大半面容,只露出被压在身下的一只白皙修长的右手,骨节分明又细长的五指微拢、松松搭在一份尚未批复的文书上。
快近年关,这么大一个教派自然事务繁忙,这短短一日之内便有三批需要教主决定的文书被送来,在书案一角堆起高高的小山,看那高度她怕是已经批了好几日了。
裴少渊同另一个少年将手中一摞东西轻手轻脚地放下,只是那位少年转身离开后,他却留了下来。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若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再说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于他有恩,此刻看她在空荡大殿中只着薄薄一袭白袍伏案而睡,自然是没有视若无睹的道理——哪怕此刻疲惫沉睡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他作为一个男人也该尽力照顾一二。
裴少渊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准备给她盖上,却不知从何处伸来一只莹白如玉的手,稳稳地握上了他的手腕,止住了他的动作。裴家公子一怔,偏过头去,却见祁公子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后,面上神色温煦,唇角带笑,只是握在他手腕上的力道却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我来就行,你下去吧。”祁公子朝他笑一笑,依旧是一脸温和,只是这话说得却不留任何余地。
裴少渊沉默看他片刻,缓缓收回手来,也不多说什么,便转身朝外走去。
这几位公子都有自由出入大殿的权利,所以祁公子在这里倒并不令人惊讶,只是平时见他也算是胸怀宽广,怎么今日看上去有些异样?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鬼使神差地转回头去,只见白衣教主仍衣着单薄得伏在案上,而那祁公子则脚步匆匆地拐过屏风后,往大殿更深处去了。
种种古怪情形之下,一种不妙的直觉暗暗浮上心头——身为魔教教主,想要刺杀她的人不在少数,警惕心应该不弱,就算再怎么疲惫也不会在有人近身说话后依旧沉睡,而那祁公子此刻匆匆忙忙的样子则与他平日温和从容的姿态十分不符,若他是去拿厚衣过来也就罢了,只是他这匆匆前去的方向却是南辕北辙。
裴少渊心一沉,快步走到案旁,伸手推了推白衣教主的肩膀,却仍是没能叫醒她,他面色一暗,也顾不得什么,将她扶起来摇了一摇。
这么大的动作之下,若是换了以前的她,估计眼睛还未睁开前手已经扣住来人命门了,可是今日,这位教主却是好不容易才将眼皮撑开一些,似乎很是吃力得才恢复了一些神智。
她似乎是想要站起来,却力不从心,冰凉的右手紧紧握在他的小臂上,声音低弱无力,“少渊?”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少渊,以前叫他的时候都是连名带姓,若是打趣些,直接就是促狭些的‘你这小子’,而今日她似乎是还未完全恢复意识,所以这‘少渊’二字才脱口而出。
裴少渊一皱眉,牢牢扶住她手臂让她不至于跌下去,压低声音问道,“没事吧?”
往日看着只觉得她身形高挑修长,今日这种情形之下无意之间的碰触,才发觉她那宽大白袍之下隐着这样清瘦单薄的身躯。但凡是男人,总是对弱小妇孺有些天生保护欲的,裴少渊自小习武更是如此,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便觉得此时此刻他该护着她,于是也不拐弯抹角了,十分直接道,“我怀疑那祁公子有问题,他刚才直直往后殿深处去了,不知有何图谋。”
语琪也不是太天真的女子,清醒了些后,细细一思索便也觉察出不对来,顿时脸色一变,声音涩哑道,“他素来擅长制药……也算是本座身边亲近人。”
这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