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六文钱,递给大叔摊贩,她则小心的挑了一个五颜六色的风车放在濮阳灏手里。
“好看吗?”千琉璃对着风车吹了一口气,色彩斑斓的风车顿时转动了起来,带起一阵清凉的微风。
“好看。”濮阳灏看了一眼手里转动的风车,随即转眸看向千琉璃,她眼神温暖又柔和,跟他记忆力那个凶悍又冷血的母妃完全是两个模样,他忍不住的扑到她怀里,喃喃的唤了一句,“娘亲…”
温软又甜甜的声音顿时把千琉璃的心都叫软了,她抱住濮阳灏,不知从何时开始,怀中的这个小小又瘦瘦的人儿已经不止是她一时心软的麻烦,而是她甜蜜的负担。
“乖,那里还有个捏面人的,我们去看看。”千琉璃把他抱起来,语气轻松的道,“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捏一个你,揉一个我,先用火烧,再用水调和,这样就能永不分离了。”
“母妃说的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的《我侬词》吗?”濮阳灏立即道。
“咦,你怎么知道?”架空的时代也会有出现她知道的诗词吗?
“是皇姑姑教给我的。”濮阳灏似乎想起了什么,小脸漫上一丝红霞,不过他脸色蜡黄,倒不怎么看的出来,“皇姑姑说等我长大后有喜欢的女子就用这个诗词去给她写情诗。”
闻言,千琉璃挑了挑眉,估计是濮阳睿那货用这首诗词去调戏濮阳欢颜,而濮阳欢颜转而把这首词教给了濮阳灏,皇室出才子,也出奇葩,濮阳欢颜绝对算是千古一奇葩。
“你那皇姑姑色胆包天,你以后少和你来往,免得被教坏了。”皇同黄音,千琉璃并不担心有人会察觉出什么。
“皇姑姑对我很好的。”濮阳灏小声的辩解,话落,他觑到千琉璃朝他瞪过来,顿时噤声。
“你只许对娘亲一个人好。”千琉璃抱着他轻松的穿过人潮拥挤的人群,语气酸溜溜的道,“因为我也只对你一个人。”
“娘亲会一直对我如此好吗?”濮阳灏眼睛一亮,有些不确定的道,“不会生我的气,不会恼怒我,也不会将我丢下不管?”
“嘿嘿,那可不一定。”千琉璃贼兮兮的一笑,“你若是故意惹的我不开心了,我还是会生气的,比如,你如果再嫌弃我唱歌的话,娘亲下次就打你的屁股。”
濮阳灏想起她鬼哭狼嚎的歌声,顿时身子一抖,眼神怕怕的看了她一眼,赶紧垂下头去,他已经长大了,若是被母妃打屁股,就太丢人了。
千琉璃看破了他的小算盘,也不点破,抱着他悠然自得的在一处面人摊前停下,古代有很多的手艺是值得发扬光大的,可随着历史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有些古老又传统的技艺也渐渐失传。
例如这个捏面人,她从来没见过有人捏的这么好,五官清晰,眉眼和真人一样,栩栩如生,不止千琉璃觉得惊奇,连濮阳灏亦是眼带雀跃的看着那一排排面人,蠢蠢欲动。
“麻烦帮我和我儿子各自捏一个面人。”千琉璃微笑着道。
“一个十五文钱。”摊主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抬头看了千琉璃一眼,提醒道,“概不讲价。”
千琉璃摸了摸鼻子,估计这摊主方才听到了她和卖风车的大叔讨价还价的谈话声,嘀咕了一句不还就不还,她又不是买不起,悻悻的点点头。
“请稍等。”摊主手指灵巧的捏着手中的面人,很快,一个和千琉璃有两分相似的人儿逐渐被捏上了清楚的眉眼。
随着他手指力道的揉搓,还有全神贯注的描绘着面人的五官,不多大一会儿,略显粗糙的面人越来越精致。
千琉璃目光惊叹的看着他翻飞的手指,濮阳灏红润的小嘴也张的大大的,叹为观止。
“娘亲,他捏的好像你。”濮阳灏扯了扯千琉璃的衣袖,小脸激动的发红,连生姜水造成的黄都无法掩盖他脸上的兴奋之色。
“嗯,等下儿也捏个喜之郎。”千琉璃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拿着娘亲的面人,娘亲拿着你的面人,我们互相保管对方,不准丢失,也不能弄坏,好不好。”
“好,儿子一定会好好保管的。”濮阳灏握了握拳头,一脸坚定的道。
“真是乖宝贝儿。”千琉璃笑道。
濮阳灏对她毫不掩饰的夸奖仍有些不适应,虽然母妃经常夸赞他,可他还是觉得他当不起母妃的夸奖。
捏好了千琉璃的面人,摊贩仔细看了濮阳灏几眼,继续照着他的样子捏造。
相比千琉璃妖娆的容貌,濮阳灏的五官更精致些,像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无论是眉眼,还是脸部轮廓,都有着流畅的线条和惊人的俊美。
“你这捏面人的手艺极好,想必是祖传下来的。”千琉璃一边看着摊贩手里逐渐成型的面人,一边打发时间的问道。
摊贩点点头,“的确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虽然不挣钱,但也不能扔下。”
面人不能吃又不能用,纯粹只是个装饰品,但相较于花瓶字画等高雅的事物,面人便有些上不了台面,穷人家不会浪费钱买这个,富贵人家又嫌难登大雅之堂,所以他的生意并不好,只是勉强能糊口。
千琉璃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将话题引到别处,简单的问了一下锦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等面人捏好,千琉璃付了三十文铜板,欢天喜地的和濮阳灏一人拿着一个面人离开了。
濮阳灏显然很喜欢这个面人,一路上都爱不释手,眸光许久都没从面人身上移开。
千琉璃牵着他的手小心的避开喧闹的人群,生怕他不慎被人冲撞了,热闹的气氛总是能引起人心的共鸣,本来她不想逛了,但看到这一派热闹无比的景象,又忍不住的多逛了一会。
濮阳灏若是累了,她就抱他一会,多数时候,都是他自己走的,千琉璃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敞亮,离开了京城那个虎狼之地,又抛开了宁王妃的身份,无拘无束的生活,好令人惬意。
突然前方响起嘈杂的惊呼声,千琉璃撇撇嘴,利落的抱起濮阳灏身子侧开,一个头发乱七八糟,身上散发着馊味的乞儿嘴里咬着一个馒头,满目惊恐的朝这边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千琉璃只是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她没那么好心,碰到一个可怜人就上杆子去救,暂且不提救的是人还是白眼狼的问题,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和一个随时需要她保护的瓜娃子,就凭他们?怎么去救?
濮阳灏眼中流露出不忍的神色,他抿着嘴唇看着惊慌朝这边逃过来的小乞儿,忍不住的小心翼翼的看了千琉璃一眼,想说什么但触及她寡淡的眼神又将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千琉璃明白他想让自己去救那个小乞丐,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刚想说话就看到那个小乞丐奔跑的路线突然一改,直线偏离四十五度,脚步踉跄的朝她撞过来。
千琉璃目光一冷,和着她一介女流看上去好欺负是不是?柿子都捡软的捏,连小乞丐都敢故意给她找不痛快,果然好胆!濮阳灏眼中的不忍在看到那小乞儿转了方向的时候顿时一片失望,这一路上,母妃给他说了很多话,他一直都是似懂非懂的。
其中有这样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外表是最能欺骗人心的’,他就是再不明事理,此刻也知道那个小乞儿是打算撞倒母妃,然后借机攀上母妃,逃避他身后追来的人。
千琉璃冷眼看着乞儿的接近,她虽然没武功,但格斗术还是会的,她有把握一脚能把他踹到天上去。
“娘亲…”濮阳灏手臂圈着千琉璃的脖颈,弱弱的道,“我们还是走吧。”
“走的了吗?”见那个小乞丐朝这边撞过来,四周的人顿时推推嚷嚷的,你挤我我挤你,嘴里破口大骂,人人都恨不得赶快离开,偏偏人多汹涌,反而越挤越乱。
她话音刚落地,那个小乞丐已经贴近了她,千琉璃哼了一声,刚想抬腿,就看到他猛地扬起一张灰扑扑的小脸,眼中盛满哀求,千琉璃皱了皱眉,目光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并没有借机扑倒自己,只是一双沾满泥土的手不着痕迹的伸向她腰间悬挂的荷包。
原来是求财,千琉璃斜睨了他一眼,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把眸光放向远处,任由小乞丐顺走了她的荷包。
钱财到手的小乞丐不再停留,瘦弱的身体混在人群里,眨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追赶他的打手是一群身体魁梧的男人,手里提着棍棒,气势汹汹的扒开吵闹的人群走了过来,为首的一男子看了千琉璃一眼,随时一挥手,大声道,“给我追!”
一群人凶神恶煞的挤出了人群,继续沿着街道搜索。
该买的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千琉璃抱着仍有些愣愣的濮阳灏回到了客栈,推开她订下的房间,青影正在整理衣物,见她回来,立即行礼道,“小姐,今日可还顺利。”
“嗯,好玩的不得了。”千琉璃把濮阳灏放在床上,又将挂在胳膊肘上的几个小包袱随意一扔,“锦城还不错。”
“小姐买了好多东西。”青影看着她大包小包的把买的东西丢在桌子上。
“买的最中意的就是喜之郎手里的面人。”千琉璃身子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道,“走了半天的路,好累。”
“苏公子呢,没和小姐一起回来吗?”青影在门外张扬了一会,没看到苏清绝的人影,才关上门问道。
“我不知道。”千琉璃昏昏欲睡,“大概也去玩了吧。”
青影点点头,不再开口,去找小二打开热水,让千琉璃洗去身上的风尘。
“娘亲,那个小贼是不是把你的荷包偷走了?”濮阳灏低头看着手里的两个面人,沉默良久,终于幽幽的道,“他故意接近娘亲,是不是打着要偷钱的主意?”从那个小乞丐转变方向开始,濮阳灏就一直注意他的动作,自然也看到了他偷钱的过程。
千琉璃看着瓜娃子眼中明显的受伤,不由有些心酸,沉沉的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是,人之初,性本善,但人的生活经历决定了他性格的塑成,你不必觉得难过,惩恶扬善,天道酬勤,自古邪不胜正,娘亲不想你成为太过仁善的人,你还记得唐玄奘吗?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善恶分明,你还小,娘亲不想用固定的模式来束缚你,你只要记得,问心无愧就好。”
“儿子才没有难过。”濮阳灏别扭的转过头,赌气似的道,他毕竟年纪太小,一桩小小的事儿就能带给他冲击。
“是是是,你是小小男子汉,自然不能难过的。”千琉璃附和的笑道。
“可是娘亲的钱都被偷走了。”濮阳灏的心里还没有金钱的概念,以为千琉璃被偷走的荷包就是他们全部的钱财,心情有些沮丧的道,“没有钱,就不能住客栈,也没有东西吃了。”
闻言,千琉璃顿时捧腹大笑,脱了鞋坐在床上,伸手往怀里袖子里掏出,瞬间就拿出了好几个绣着睡莲的荷包,和之前悬挂在她腰间的一模一样,濮阳灏顿时怔住了。
“你以为你娘亲缺心眼吗?”千琉璃得意洋洋的扬了扬手里的荷包,随即慢吞吞的打开,“你来看看里面有几个钱儿。”
濮阳灏欢呼了一声,连忙也脱了靴子,坐在床上把她荷包里的钱倒了出来,连带着碎银子也不过五两,和碎银子铜板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一张纸,他好奇的拿起来,看着上面的字迹,轻轻的念出声,“扒手不易,且行且珍惜,劳烦贼兄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