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陈雪笑不可支，“陈卫同学，想讨女孩子欢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最忌讳的就是你这样，没有诚意。”
陈卫被她戳破心思，也不恼，只满脸无辜地辩解道：“我很有诚意的啊。”
旁边有女孩子接口：“是是是，你很有诚意，你只是不懂浪漫为何物而已。”
几个女孩子笑成一团。
唐秣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装嫩卖萌，又再次把钱递到他跟前。这回陈卫爽快地接了，随手塞进自己衣兜里。
众人又插科打诨了一番，方才散场。
唐秣回到家时已经八点多接近九点了，客厅的空调大开着，唐啸唐鸣两兄弟正抱着被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
“看我的亢龙有悔，嗷嗷，打得好！”唐鸣小盆友一边看还一边手舞足蹈。
“你们怎么还没睡？明天可要上学的。”唐秣提醒。
“知道了姐，你好啰嗦。”唐鸣不满地说，“我们看完这一集就去睡啦。”
“《射雕英雄传》你们看了好几遍了吧？还这么大的瘾。”
“好看呗。”唐鸣理所当然地说，“比咱妈爱看的那些整天哭哭啼啼的电视剧有劲儿多了。”
唐秣黑线，你还真敢说。
“那你们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东西来没？”
“郭靖是个大英雄。”唐鸣说。
唐啸鄙视地看了弟弟一眼，说：“对南宋末期的历史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唐秣再一次感叹，人和人果然是不同的。
“那这样吧，下周之内，你们一人写一篇感想给我，唐鸣就写你对英雄的看法，唐啸呢就写你眼中的南宋末年。”
“嗷嗷，姐，你其实是我们语文老师的走狗吧。”唐鸣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
唐秣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说话的？”
“刚才郭靖就是这么骂金人的。”唐啸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向姐姐解释。
唐秣脸黑了：“看来唐鸣你语文水平不是一般的差，乱用词语，生搬硬套。刚才我说的那个感想，给我写成一篇500字以上的作文，一个字都不许少。”
“知道了。”唐鸣垂头丧气地说。
在他们家，唐爸爸的话是必须要听的，唐妈妈只要随便撒个娇就能糊弄过去，唐姐姐说的话那就是圣旨。虽然唐秣年龄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但是唐爸爸唐妈妈工作忙，他们基本上就是这个姐姐带大的，感情是一方面，多年的威信也不是虚的。
“乖。”唐秣打了一巴掌又给个甜枣，“好好写，只要让我满意了，我以后就不管你们看电视的事了，甚至爸爸妈妈责怪下来我也会帮你们顶着的。”
“真的？”唐鸣一扫先前的沮丧，两眼冒光地对唐秣说，“姐，你真好。”
唐啸虽看不过弟弟的愚笨，却仍然顺着姐姐的意思乖觉地“嗯”了一声。
“爸妈呢？”
“妈妈去宋阿姨家打牌了，爸爸去剧院听戏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随着一声开门声响，唐爸爸回来了，口中还余兴未消地哼着几句戏词儿。
“爸爸！”三人同呼。
唐志华看着三个儿女，说：“唐啸唐鸣你们俩小子，大人不在就一点不自觉，早点去睡。小秣，你跟我来一下书房。”
15、父女谈话
唐家书房。
唐志华把自家女儿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凝眉不语。
唐秣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开口问道：“爸爸，你看什么呢？我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唐志华尴尬地笑了笑，又感慨地叹息一声，“爸爸只是突然发现，我家小秣比爸爸想象中还要优秀，优秀得爸爸都有点陌生了。”
“我长大了嘛。”唐秣看着父亲又是伤感又是骄傲，莫名地就有些鼻头发酸，“爸爸，我长大了。”
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您小心翼翼护着扶着的小女孩。
唐秣微垂眼睑，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对不起，请原谅她剥夺了您为人父的诸多乐趣。她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是因为她对您的爱有太多愧疚和亏欠。也许是她自私，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一直享受您无微不至的关爱，她霸占了您女儿的身体，但是请您一定要相信，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只能说，造化弄人。
但也请不要怀疑她对您的感情，在她心里，您就是她的父亲，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她绝不会忘记，在最艰苦的年月里，您曾经抱着高烧不退的她连夜奔走十几里山路去往镇上的卫生所——正因不是原装，只有一岁多的她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您因为成分问题是如何被人刁难欺辱，甚至不惜向人下跪，只为了这个被换了芯的女儿。她绝不会忘记，不管您多忙多累，总是一回家就把她抱在怀里讲故事玩游戏，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画画。她绝不会忘记，您为她所付出的一切。
父亲，尽管她还背着一副少女的壳子，但是她已经等不及了，她想要为您分担一点辛苦与烦忧，哪怕只是一分一毫也好。
唐志华慈爱地帮女儿理了理耳边的鬓发，柔声说道：“小秣，爸爸希望你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长大，这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爸爸，”唐秣仰起头，坚定地说，“我不能一辈子都活在您的羽翼之下，我总要学着一个人走下去。”
唐志华轻叹，却也不容置喙地说：“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护你一天。”
唐秣扭头，让感动的泪珠慢慢倒流回去，心里默默地说：今生能成为您的女儿，是我最大的幸运。
“爸爸，我有我自己的人生目标，我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唐志华微怔，隔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问：“小秣是觉得爸爸限制了你的成长吗？还是有其他人对你说了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唐秣一听父亲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摇头解释道，“我以后不一定会像爸爸一样从政，也不一定会像小舅那样从商，但我对经济有兴趣，不是有人给了我什么压力，而是我自己觉得我们国家现在的经济状况很有趣，我想研究看看。”
唐志华惊奇道：“原来小秣想做一名经济学家啊，真是了不起的愿望。”
唐秣微微红了脸，说：“我没想过要成为经济学家，我只是单纯地喜欢经济学，当然如果有一天我的所学所思能够对爸爸有帮助，对社会有用，那就更好了。”
“真是爸爸的乖女儿。”唐志华欣慰地看着女儿，“那小秣学得怎么样了？功课上会吃紧吗？”
“不会，我都是利用课余时间来看一些经济方面的东西，书的话目前只看了几本基础的。”唐秣有所保留地说。
“哦？”唐志华感兴趣地问，“都看了些什么书？”
唐秣斟酌了下语气，掰着手指说：“马克思的《资本论》、斯密的《国富论》、凯恩斯的《通论》以及萨缪尔森的《经济学》，就这四本。”
唐志华这下是彻彻底底地被惊住了，这几本书他都知道，除了《资本论》他曾经通读过一遍，其他的也就只知道个大概。可是现在他只有十三岁的女儿告诉他，她看过这些书。这几本书确实是经济学领域的基础理论，但这并不代表其难度就小，基础只说明了它们的重要性。
“你看得懂吗？”唐志华问。
唐秣装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说：“好多东西看不明白，特别是《经济学》，里面涉及到很多数学知识，连苏惠表姐也弄不明白。”
唐志华看着她眉头打结的可爱模样，笑着说：“《经济学》本来就是大学教材，你看不懂是正常的，慢慢来，不着急。”
“嗯。”唐秣重重点头，“那我以后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您吗？”
“当然可以，书房里面的书和文件，除了爸爸锁在柜子里面或者单独标记的以外，你都可以看。”
唐家的书房因为放了不少重要文件，平时是不准几个小孩随意翻看的。
“对了，你刚才说我们国家现在的经济状况有趣，怎么个有趣法？说说看。”
唐秣见唐志华有考校自己的意思，组织了下语言，说道：“很多地方啊。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经济几乎是以一种看得见的速度在飞速发展，最典型的就是深圳。在我身边，同样也有很多一夜暴富的例子，就像新闻里说的那样，‘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就连我们家也是，我记得小时候，家里很小，爷爷奶奶、大伯二伯还有叔叔姑妈，一大帮人挤在一个小院子里，可如今，单我们一家就有一栋小楼。人们的生活似乎越来越好了。”
“这挺好呀。”唐志华说，“国家越来越富裕强大，人民的生活也越过越好。”
“可是，也不全是好的。”
唐志华挑了挑眉：“哪些不好？”
“东西越来越贵，而且上涨的速度远远超过许多人的收入增长速度，用我从书上学来的经济术语来说，就是通货膨胀、物价水平持续上升。”
“嗯，不错，接着说。”
“河水没以前清澈了，河里基本上也没有鱼虾了，我记得以前夏天涨水的时候还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去河边捡过鱼的，现在就只剩下污浊的河水和河面上漂浮的垃圾。”唐秣愤愤地说。
“等等，这个和经济有关系吗？”唐志华好笑地说，“你该不会嘴馋了吧？想吃鱼就和你秦婶说，我们又不会笑话你。”
“河水污染难倒不是经济发展的副作用？如果城里不建工厂，如果工厂先把污水处理后再排放，河水怎么会被污染？为什么经济发展一定就要污染环境？难道一定要等到我们都没有干净的水源可以喝了或者周围到处都是臭水沟的时候再去花大力气治理吗？就不能在发展经济的同时也保护好环境么？”
唐志华脸上的笑意渐渐消了，静静沉思了好半天。
唐秣看得出自己这番话对他的震动，也不打扰他，任他慢慢地想。
良久，唐志华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定定地望着女儿，等她继续说下去。
唐秣歪了歪头，一改先前激烈的口吻，和缓了语气说：“我只是不明白，西方国家因为发展经济破坏了环境，现在正在想方设法地治理，这不正好证明了这种做法是错误的吗？既然是错误的东西，我们又何必要照搬过来？我们可以换一种更好的方式去发展呀。前些年西方国家就提出了要‘可持续发展’，我觉得这个很好，我们也可以用。”
“可持续发展？”
“嗯，这个概念很早就有了，大约是70年代初的时候提出来的，去年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出版的《我们共同的未来》这篇报告上把其定义为：既能满足当代人的需要，又不对后代人满足其需要的能力构成危害的发展。”
在二十一世纪，是个人都知道可持续发展，可在80年代末却少有人知道。中国要在92年参加里约“环境与发展大会”后才首次把可持续发展战略纳入我国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长远规划，真正定为国策更是要等到1997年。
“这个问题你明天写篇报告给我。”唐志华一激动，就把平常对下属常说的话对自己女儿说了。
唐秣顿时傻眼：“啊？”
唐志华反应过来后也是一愣，父女俩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有空就写吧，随便写，像你上次写的高新区那样的散文也行。”
唐秣点头，然后又小声问道：“那篇……您看完啦？”
“对啊，我今天上午答应过你，我会尽快看的，还向伟大的毛主席发过誓。怎么，这么不相信你老爸？”
“没有。那您觉得……怎么样？”
唐志华满含笑意地说：“虽然文笔还比较生嫩，不过挺有思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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