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说的话又句句在理,她也只能咬着牙道:“打五十!若还活了就算她们命硬!”一甩手,自己回房去了。
这里自有小丫鬟连忙到外头去传了话,那板子数计到五十,终于停了下来。打板子的婆子进来回报:“都还有一口气。”
侯夫人房里啪地一声砸碎了一只杯子,怒道:“扔到街上去!随她们自生自灭!都给我散了!”
☆、第一百零七章
沈宜织一出嘉和居的院子就对宝兰说:“马上去二门处找小六子,给他十两银子,叫他想办法把红绫和芬儿弄个地方安置了,请大夫看看能不能救活。”
宝兰答应着转身就跑了。沈宜织叹了口气,忽听有人小声道:“你这回可是让夫人记恨上了。”回头一看,却是灵芝走在自己背后,眼睛都不看自己,低声说话。
沈宜织苦笑一下:“总不能看着她们没错也被活活打死。”
灵芝垂了眼睛低声道:“你倒是个好人。”
沈宜织老实地道:“倒也未见得,我只是知道夫人不能随便连我也打死,才敢出来说话的。”好歹她是个良妾,生命还是有保障的,倘若也是个奴婢,说不定就没这勇气了。
灵芝低着头道:“红绫咒过三爷的孩子生不下来。”
沈宜织沉吟了一下,道:“若是这孩子没事,红绫这话让人听了,也不过是掌嘴罢了。”
灵芝轻声道:“那这孩子怎么就没了呢?”
“大夫不是说了么?秋晴本来就动了胎气,还不放宽心保养,她身子又不是特别结实的好生养的,所以没坐住胎。”沈宜织虽然这么说,却总觉得这里头影影绰绰的像有点什么事。
灵芝像是自言自语地道:“那年,韩姨娘的孩子也是这么没的。”
“也是没坐住胎?”沈宜织皱了皱眉。
灵芝轻轻点了一下头:“韩姨娘小心得很,还是没保住。”
沈宜织沉思起来。两房都是这样,郁清和这里可能是侯夫人捣鬼,那郁清明那边呢?难道是郁清和这边有人捣鬼?不可能,侯夫人最防的一定就是他们这边!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沈宜织偏头看了看低眉顺眼的灵芝。
灵芝沉默良久,终于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这里憋得人透不过气来,不管是谁能有孩子都好。我觉得,你或许能把这事弄明白……”说完就加快脚步走开了。
沈宜织很无语地看着她的背影,难道当她是侦探吗?还是算了吧,她只想过自由的日子而已。
宝兰过了一会就跑回来了:“奴婢在二门上找了小六子,他立马就去办了,姨娘放心吧,过几日他再来回话。”
青枣儿心有余悸:“幸好姨娘有见识,早说了让咱们离着那边远点儿,要不然……”想像现在血淋淋的人若是自己,不由得直打哆嗦。
“夫人是迁怒。”沈宜织冷冷地说,“红绫嘴坏,可是并没做什么下药的事;芬儿更是无辜……”怡兰那样在郁清和药里下东西,只因为包药的纸烧了就说查无实证,还不是只打了几板子,如今活蹦乱跳的在侯夫人院子里做二等丫鬟呢,红绫和芬儿就险些被打死。
“姨娘刚才出去求情的时候,可把奴婢吓死了。”宝兰也有些后怕,“奶奶都不肯说话,姨娘下次可别再这样了。”
“放心。好歹我是个良妾,随便打死是要见官的。”沈宜织随便安慰了她们几句,自己也觉得乏了,“都睡吧。”
宝兰过来伺候她宽衣躺下,小声道:“奶奶会不会因着这事更记恨了姨娘?”
“随她去!”沈宜织也有些恼火,“她也不想想,红绫怎么说也是爷的通房,若是因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被打死了,传出去会不会有人说咱们这院子里为了世子位谋害兄弟的子嗣?到时候人都打死了,再怎么分辩这些闲话也按不下去的。”
宝兰喃喃道:“是啊,奶奶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怕是只想到不让红绫来分宠了吧!”沈宜织想想都替郁清和不值,“一个还没收用的通房,何必这样。将来她自己有了身孕生了嫡子,想打发出去也很容易,何必借刀杀人。就是真要借刀杀人,也把利害关系理清了再来。你瞧着吧,这事传出去,搞不好说得有多难听呢!”
“偏偏爷又不在京城……”宝兰也发愁。
沈宜织一翻身坐起来:“不行,不能容着这些话传出去。明天你再去找小六,让他务必把人给我看好了,不怕花银子,能救一定要救回来,万一夫人要放这谣言出去,若是人死了就说不清楚了。”
“姨娘——”宝兰眼睛一亮,“夫人可以放谣言,我们也可以让小六去传话呀,就说夫人无凭无证诬陷继子,草菅人命……”
沈宜织苦笑着摇了摇头:“宝兰,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打老鼠伤了玉瓶儿’?”
宝兰明白这意思,只是不解。沈宜织苦笑道:“你知道那些御史是做什么的?他们可以风闻奏事。就是说,听了外头传的话,他们就可以上折子弹劾官员。咱们侯爷是打仗起的家,如今手里没兵权,可是外头那些有兵权的将士们听说有不少曾在他手下当过差呢。这样的人,皇上是既要用,又要防。要是咱们府里闲话传多了,御史们弹劾侯爷一个治家不严,皇上说不准就降罪。你当爷不知道夫人想做什么吗?他为什么不让人往外传闲话?不就是为了侯府么。咱们都在侯府这棵大树底下呢,这棵树倒了,咱们谁也好不了。”
宝兰忿忿:“难道就让夫人这么横行霸道的么?”
“叫小六想想办法,能不能把今儿这事往侯爷耳朵里传一传。这种事只有侯爷自己过问,别人说什么都不好。”
“奴婢知道了,明儿一早就去找小六。”
“你也小心点。”沈宜织又躺下,“丫鬟们不许总往二门跑,别让人看见再捉了你的错。如今这孩子没了,青枣儿倒是不用避着嫌了,明儿拿银子去叫厨房熬点补气血的粥汤给秋晴送过去,顺便打听打听,秋晴到底为着什么就思虑过甚了。”
宝兰答应着,放下帐子自去找青枣儿了。沈宜织却怎么也睡不着。孟玉楼今天的表现真是让她失望万分,郁清和不在,这一房就指着她这个当家奶奶出来主事,可是她竟只为着私利不顾大局——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大局。侯夫人给郁清和娶这么个妻子可真是深谋远虑,就是将来郁清和做了世子乃至做了侯爷,孟玉楼能当得起世子夫人、侯夫人么?
也许她一开始就想错了?也许她不该劝着郁清和跟孟玉楼和好,而应该劝他换个妻子?可是这话又说不出来,毕竟孟玉楼也没有害人的心……沈宜织翻来覆去,这一夜怎么也没睡好。
☆、第一百零八章
没睡好的还有嘉禧居里的孟玉楼,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兰草听她折腾了好一会,不放心地起身过去看:“奶奶这是怎么了?”
“兰草,你说红绫若是死了,爷回来会不会怨我?”孟玉楼到这会儿有点心虚了。
兰草迟疑了半晌:“红绫不过是爷没收用的通房,怎能跟奶奶比?只是,只是今儿晚上确是让沈姨娘出了风头……”
“是啊。”孟玉楼发起愁来,“若是谁都不说话,红绫死就死了,可是她偏偏出来求情,爷回来定是会觉得她良善贤惠……”
兰草也觉此事很是棘手:“谁知道沈姨娘有那么大的胆子……可是奶奶若是当时说句话……”同是丫鬟,红绫也还罢了,芬儿明明尽心伺候了却落得那等下场,兰草也不免兔死狐悲。
孟玉楼发脾气道:“我怎知她是要做什么?当时姨母那般恼怒,我若出去说话,少不得有一番没脸。韩青莲那贱人怕正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兰草觉得这也有理:“奶奶是何等身份,沈姨娘能拉得下脸皮来,奶奶自不能跟她比。如今人也扔出去了,奶奶若可怜她们,明儿叫人送几两银子去给她们也就行了善了。”
“可是爷回来……”孟玉楼想到郁清和走之前的怒意,不觉有些心虚。
“人是夫人发落的,又不关奶奶的事。何况红绫自己嘴不好,确实也曾咒过秋姑娘肚里的孩子,如今也算咎由自取,爷也怨不着奶奶的。”
孟玉楼也是这般安慰自己的,但无论如何,一想起今晚沈宜织侃侃而谈的模样,就觉得心里发虚,胸口像堵了一团气,死活也睡不踏实。
浑浑噩噩过了一晚,孟玉楼早上起来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兰草见她脸色蜡黄的,担心得不得了,赶紧到小厨房去吩咐煮一碗奶奶平日最爱吃的鸡汤火腿干丝来。孟玉楼恹恹地坐着,干丝端到眼前,她一眼瞥见汤面上漂浮的一层油花,顿时就一阵恶心反胃,转头便吐了。
这下倒把兰草吓了一跳,赶忙把碗推远些,上来替孟玉楼抚背顺气,连声问:“奶奶怎样了?可是哪里不好?”
孟玉楼干呕了几口,稍微舒服了些,扭头看见桌上有陈醋拌的五香大头菜,便道:“挟些那个给我。”连吃了几筷子,方觉清爽了,舒了口气道,“今儿这菜拌得不错,那油腻的搁远点儿,倒是这个酸酸凉凉的好。”
兰草觉得有几分古怪。孟玉楼虽是南边人,却不大爱吃酸,平日里这拌的凉菜只动一两筷子也就罢了,今日怎吃这许多。不由犹豫道:“奴婢看请个大夫来瞧瞧罢,奶奶这样儿跟平日里不大一样呢。”
孟玉楼皱眉道:“那边刚闹出小产的事来,我这边就请大夫,叫人怎么想。”
兰草才不管那边闹什么:“奶奶的身子重要,管那边做甚。一个作死的奴婢罢了,还敢碍着奶奶请大夫么?”说着便去吩咐小丫鬟们请大夫。孟玉楼见她这样,也就不拦着了。
正房奶奶身子不适,姨娘通房们少不得都要过来问安伺候,大家团团坐在厅里,看大夫隔着屏风给孟玉楼诊脉。片刻之后,大夫起身拱手笑道:“恭喜奶奶,这是喜脉,奶奶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哄的一下,厅里乱了营。
孟玉楼是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兰草一叠声地念着佛,扳着手指头算日子。韩姨娘低头说着恭喜,手却在袖子里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手帕,指甲隔着帕子都要掐到掌心里去。香苹是大声笑着,一边向孟玉楼道喜,一边连声说要去给侯爷和侯夫人报喜,整个厅里乱糟糟的,大夫几次想说话都被一干女人们的声音压了下去。
沈宜织一直冷眼看着,见兰草是真正地高兴,瑞草却先是怔了一怔,随后才又是道喜又是恭维,心里不由得开始琢磨。看看大夫一脸无奈地站着,便上前提高了声音喝止大说大笑的香苹:“大夫还有话要说呢,香姨娘过会儿再道喜也不迟。”
香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沈宜织训斥了,面子上抹不下来。她虽是个婢妾,但因做姨娘的时间长些,又是侯夫人赏下来的,平日里来请安的座位都要在沈氏姐妹前面。因沈宜织不与她计较,时间一久竟觉得自己就合该比沈氏姐妹身份高了,这会儿不由得就拉了脸冷笑道:“怎么看沈姨娘这样儿,奶奶有喜了你倒不欢喜呢。”
沈宜织理都不理她,只站在屏风边上问大夫:“奶奶这一胎怎样?平日里还要注意些什么忌讳些什么,还要请先生细细地说与伺候的人知道。”
大夫捋了捋胡须,欣慰地道:“这位姨娘虑的周到,老夫正是有话要说。奶奶身子寒气重,这一胎务必要好生保养着才行。”
孟玉楼一听这话,方才的欣喜又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忙道:“我,我这一胎可有什么不妥?”
大夫道:“奶奶宫寒,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