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之上。
“子悦,你这么喜欢鹧鸪,我让宫中匠人将那块冀州候送来的琉玉雕成鹧鸪送给你把玩。”云澈探过头来对凌子悦说。
凌子悦轻哼一声,“少来,殿下如此隆宠,凌子悦还不被众人嫉妒的目光杀死?况且哪里有把玉雕成鹧鸪的?还不给人笑死?”
云澈没有继续说下去。
倘若他云澈登基为帝,自然会给她极宠,羡煞天下。
两人来到溪边,架起木枝,将那鹧鸪烤了。
“嗯!味道真好,比宫里的要好吃多了!”云澈感叹道。
青山绿水,我心悠悠。
“殿下,你可觉得戎狄就似那只雄鹿,矫健雀跃,难以预测?”凌子悦笑问。
“戎狄的骑兵来去如风令人无从反应倒是真的。”云澈点了点头,“我在想要若真要与戎狄开展,我要如何取胜?云顶王朝与戎狄交兵,戎狄从未败过,我军在气势上就输了他们一截!实在可恨!”
“那殿下想一想我朝军队与戎狄骑兵的差别在哪里?为何元光帝的军队打败了中原群雄却被戎狄围困九重山?”
“自然不仅仅是因为地势不熟和过度自负,还有两军本身的差异。”云澈杵了杵火堆,闷闷道,“我云顶王朝的军队传统作战模式是步兵配以战车,适合平原作战。而戎狄乃游牧民族,四处迁徙,机动性极强,我军与他们相比显得尤为笨重。”
“还有……我军作战策略单一,早早就被戎狄看穿了。但是我云顶王朝却对戎狄的行军、战略、每个将领的特点知之甚少。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光这一点,我军就已经输了。更不用说那些将军们墨守陈规不愿改变,怎比得上戎狄人的灵便反应迅速了!”
云澈眯起眼睛,思量着凌子悦的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忽然抬起头来,“那我们就好好学学戎狄人的那一套!”
承延帝不是接受了戎狄的降臣吗?难道白白给了他们爵位与财富,他们当然得做出点贡献才行。
凌子悦莞尔一笑,“若是那样,我们也得偷偷去。若是被我朝的军士得知殿下您去请教戎狄人必然心中不悦,而朝中对阿璃你不怀好意之徒也会诟病你与戎狄降臣过从甚密。”
“哼,老天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我云澈识得,用得,又有何惧?”
蓦地,凌子悦瞥见不远树丛间一道亮光闪过,不做多想便将云澈扑倒。
只觉着颈边一阵锐痛,凉风袭耳而过,一支箭羽没入一旁草丛之中。
“阿璃!快跑!”
凌子悦起身拽起云澈,云澈当下醒悟过来,必是来了刺客。
两人翻身上马,奔入林中。
果然,三、四个黑衣人骑于马上,紧追而至。
不消多久,云澈的侍从必然会来找他们,这几个刺客自知时间有限,必须在短时间内要掉云澈的性命。
凌子悦搭弓上弦,一箭射出,那冲在最前面的刺客身手矫健,轻松躲过。
云澈箭筒已空,奔至凌子悦身边,矫健地侧身,从她背上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猛地射出,气势狠绝,速度惊人,为首的刺客摔落下来。
30死里逃生
另外三个刺客紧随其后。
凌子悦再度搭弦,所谓射人先射马,她一箭射中那刺客的马脖子,对方狼狈着落地之后,却不依不饶地站在原地箭射而出。
凌子悦侧过身去,躲过对方的冷箭。云澈见了却十分愤怒,趁机又从凌子悦背上抽走一支箭,一箭射中那刺客的喉头。
但是下一刻,云澈便马失前蹄,摔落的瞬间,凌子悦一把将他拉至自己的身后。
凌子悦摸了摸自己的箭筒,才发觉里面已经空了。
云澈抽出佩剑,挡开刺客的冷箭。
“真是可恶!我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甩都甩不掉,现在需要他们了却不见人影!”云澈怒道。
只见剩下那两名刺客越来越接近,凌子悦咬牙,蓦地从马鞍一侧跳下去。
“子悦——”云澈心惊胆战却未拽住她。
凌子悦落地的瞬间,蓦地抽出佩剑,狠狠刺中了一名刺客的马肚,对方摔落下来,不由分说便一剑砍向凌子悦。
凌子悦侧身,对方的剑砍在树干上,凌子悦的剑太长,两人距离又短,根本刺不出去。瞬间,凌子悦扔弃了佩剑,利落的拔出了刺客别在腰间的匕首,一刀刺入他的腹侧。
那刺客低鸣一声,未等到凌子悦拔出匕首,他便将剑身从树干中拔出。
云澈大惊失色,而迎面赶来的另一名刺客剑术精湛,云澈每一剑躲过都是惊险万分。他心急如焚,凌子悦方才从疾驰的马背上跳下,必然受了伤。
云澈目光骤然沉冷,握住剑身,以剑柄猛击刺客侧肋,刺客吃痛,剑术犹豫的瞬间云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挑落下马。
“子悦——”云澈暴喝,扬起剑冲向那名朝着凌子悦面门砍下的刺客。
凌子悦脚踝受伤,只得随手拿起身边的树枝,再度杵上那刺客被刺伤之处,刺客略向后踉跄,见云澈飞驰而来,瞪大双眼极为畏惧。
云澈挥剑而至,势如破竹,那刺客头颅跌落,身躯缓缓倒下,血液溅了凌子悦满身。
远远地听见侍从们呼喊的声音。
云澈飞身下马,来到凌子悦身边。
“子悦!子悦!你有没有怎么样?”
侍从们见到那几具刺客的尸体皆大惊失色。
“快快通知御林来保护殿下!”
“殿下!殿下!可曾受伤!”
“滚开!”云澈怒目而视。
凌子悦深深吸了口气,“殿下,子悦无碍!”
但云澈却一眼便看见凌子悦颈间那道血痕,触目惊心。若不是凌子悦当时扑倒自己,他云澈只怕已然命丧黄泉。而那箭伤若再深上半分,只怕云澈此时抱着的就不是活生生的凌子悦了。
凌子悦挣扎着要站起,脚踝处疼痛难忍,她不由得发出吃痛声。
“子悦!别起来!让我看看!”云澈小心翼翼脱下凌子悦的靴子,褪下布袜,只见脚踝处已然红肿,而其他地方在摔落时也被树枝和石块划伤,满是血痕。
“快!寻软椅来!还有太医!太医!”一个懂得眼色的内侍知道太子重视凌子悦,赶紧唤来了软椅。
几个侍从正要上前将凌子悦扶起,云澈怒叱道:“谁要你们碰她!”
侍从们连连后退,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云澈将凌子悦拦腰抱起,置于软椅上,几个侍从小心地抬着软椅回去营帐。
承延帝得知云澈在上林苑遇刺的消息极为震怒,下旨要廷尉查出刺客由来。而上林苑保卫太子不利,承延帝本欲下旨要他们的性命,云澈却冷静地请承延帝放过他们。
“什么!我堂堂云顶王朝的太子竟然在上林苑遇刺!”
云澈是承延帝最为得意的儿子,对他的栽培与期待不比平常,一想到他在上林苑中遇刺便冷汗淋漓。
“父皇若是如此轻易地就了结他们的性命,如何查出幕后主使?他们之中定有人与谋划者相互串通,否则堂堂上林苑,刺客如何轻而易举入内?而且这帮刺客对于儿臣在上林苑中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他们静待时机,在儿臣儿了尽兴射猎远离侍从时方才出手!他们何止刺客,简直就是死士,一击不成按道理应该趁势逃走,可他们却偏偏拼死也要杀了儿臣,根本没想过要全身而退。可见这群死士的主人在他们心中极有地位,儿臣若遇刺身亡,此人极有可能擅权!”
云澈此言一出,承延帝就算再想自我安慰也猜到这幕后主使极有可能就是成郡王。
承延帝握紧的拳头颤动,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他对他比亲兄弟还要亲厚啊,几年前意欲谋反,他已经放过他了,可为何他还是不知悔改?这一次他的目标竟然是承延帝的儿子啊!
“澈儿……父皇想要静一静,你且回去歇息吧!”
云澈看见承延帝的表情,也不禁动容。
“父皇也早日歇息,儿臣告退!”
云澈一面退离,一面听得承延帝的咳嗽声一遍一遍地回荡。
离开云顶宫,云澈便赶回了太子宫,他推开凌子悦的寝室门,竟然看见了云羽年。
她就坐在案边,案上还放着一个食盒,看那食盒上的雕花,便知道出自宁阳郡主府。而锦娘正在为凌子悦扭伤的脚踝活血,凌子悦则抿着唇,眉头微蹙。
“云羽年?”云澈蹙着眉来到凌子悦的榻边坐下,“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子悦为了保护你受了伤,所以特地来看看他。”
这倒是让云澈有些意外,在他看来云羽年一向只关注她自己的事情,比如她的华服她的头饰,甚至于从小到大对凌子悦的关注也不过是想要与云澈争罢了。在云澈看来,只要是自己喜爱的,云羽年必然要来与他争抢。
“羽年真的是来看我的。就连锦娘现在替我推拿用的药酒也是她送来的呢!”凌子悦看向云羽年,露出一抹笑意。
云羽年的耳根微红,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那一瞬,云澈心中恍然大悟,再看看云羽年忽然觉得她可爱又可笑。
若她知道子悦是女子,不知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但是云澈是不会告诉她的。像是云羽年这样的女子,一旦心生报复,又有宁阳郡主这般的母亲,何等可怕。
“子悦,你就好好休息吧,过几日我再来看你。”云羽年见云澈来了,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起身离去。路过云澈时,她依旧扬着头,高傲这与他擦身而过。
待到云羽年离去了,云澈低下头来看向凌子悦的伤处。
“怎么看起来更加严重了?不会是云羽年送的药酒有什么问题吧?”
她露出来那一节小腿上的伤痕,云澈只觉得心痛难挡。还记得在冬宫内,凌子悦没入温汤中的双腿,白璧无瑕,如今却是伤痕累累。
“太医检查过这药酒,说是对舒经活血很有疗效,最适合子悦。”锦娘起身,云澈又往凌子悦身旁欺了欺。
“子悦,你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唉,就算去年同殿下在上林苑猎捕红狐时不慎坠马,也未曾伤成这样……怎么会不疼呢。不过还好都是皮外伤,就是这脚踝要多养一养了。子悦还害羞不肯让我唤太医来,我见她越肿越厉害,怎么可能不唤太医?”锦娘的意思自然是太医来过了。
“太医怎么说?”云澈急忙问道。
“太医道须得静养,不得随意走动,三个月之内更不得骑马!殿下,你可不能再拉着子悦到处乱跑了!”锦娘心疼道。
“这我自然知道。锦娘,我有话要与凌子悦单独说。”
“那……奴婢告退了。”
锦娘离去之后,云澈便双手撑在凌子悦两边,极为用力地狠狠瞪着她,瞪的凌子悦心里发毛,吞咽口水的声音也是极为响亮。
“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凌子悦并没有向后退缩,而是迎向云澈的目光。
“我问你,为什么要从马上跳下来!你不怕死吗!”云澈的声音里有怒气,是质问,而那灼灼的目光却轻轻颤抖,像是对什么害怕至极。
“我不从马上跳下来,那匹马哪里跑得过那些刺客!”
“那你知不知道你跳下去了,那刺客必然要杀你!”
“当然知道!子悦不过区区云恒候的庶子,而你是云顶王朝的太子!以后你会有许多的侍读,但太子却只有你一个。”凌子悦的眼神中有一种坚定令云澈的心脏像是被无尽的力量撑开,几欲裂开。
“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他们要杀你,我自然不会独自逃走!我既回头,你跳马又有何用?”
凌子悦愣住了,随即气急,“你怎么一点身为太子的自觉都没有!弃车保帅难道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