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叶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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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将叶央-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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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当练练轻功了。”叶央苦中作乐地琢磨。
    沉香堂左次间,叶央的临时闺房,早就有个人等在那里,头发半白眼尾皱纹丛生,精神却很好,叶老夫人什么时候都不露颓相。
    “祖母万福,您不是回房午休了吗?”叶央活学活用,道了个万福。她自以为掩饰的够好,可每天早起出门的事儿还是没逃过叶老夫人的眼睛,果然姜是老的辣,还是学乖吧。
    叶老夫人挑眉,眼中依稀还有当年青春正茂时的风采,得意道:“我回去睡觉,留你自己在房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去,那谁能找到?”
    从前的叶央就没少干这种事儿,不止在国公府那一个月,于西疆时也是如此,叶老夫人可常常听儿子抱怨,说生了个闺女自从会走以后,只有每天三顿饭准时出现,其他时间都不知道溜达到哪儿去了!
    “呵呵……祖母,我怎么可能跑呢……”叶央干笑着解释,不过她刚刚的确有这个打算来着。京城是全大祁最繁华的地方,她只去过承光寺,还未能得见天子脚下的风光。
    学规矩太累人,她要不跑就有鬼了!
    叶老夫人见多识广,根本不吃叶央这一套。论耍无赖的本领,孙女比起叶二郎差得远,论哄人的言辞连叶三郎都不如,所以轻松把她的一切意见都打回去:“我就在这儿盯着你,明天入宫之前,哪里都别想去。”
    在祖母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叶央认命地练起了走姿。这副身板显然更适合习武,背直腰细的,而且还比同龄人长得快,叶央已经习惯了大步流星走路生风,管事娘子有的是办法,拿来一根绳子拴住她两只脚,这样一来,每次迈步的距离固定,快一点就会……
    “哎呦,我的脑袋!”叶央已经记不得自己第几次摔倒了,连屋子角落摆着的冰盆里都只剩一滩水,她揉着额头,在云枝的帮助下从地上爬起来,怏怏地坐在矮凳上,“再摔下去,我脑袋都傻了,日后还怎么看书写字?”
    叶老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道:“云枝,去大郎书房里拿几本诗词来,然后去我房里拿本《女经》,免得明日太后和阿央说话,她再一问三不知!”
    什么,又多了文化课程?
    叶央还没来得及阻止,云枝就很利落地出了门,不多时回来,怀里抱着厚厚的一叠子书,让人将茶具挪到一边把书放在圆桌上。
    “……这么多?”叶央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大部分都是她不熟悉的诗词,背起来很难,“一天之内,孙女可绝对记不住的。”
    叶老夫人也觉得难为人了,于是放宽对叶央的要求,改口道:“不要求你全部记住,看个熟练便好,有些名句要记得,《女经》也得好好读读。”
    缩减了一些工作量,剩下的依旧不少。叶央叹了口气,脸颊本身就没什么婴儿肥,露出愁容更像个大人,“祖母,咱们家不是专门出将才么,女经里的什么三从四德,真的适用?”
    将门家族,世代无论儿子还是儿媳妇,都不是好招惹的。叶央七岁策马横穿西市,闹得一路人仰马翻,往上可以追溯到她娘在西疆战事初起时,同丈夫一起奔赴战场,再往上还能追溯到她祖母在闺中弓术无双百步穿杨,让某位小将军倾慕不已——顺便一提,当年那位小将军就是后来死在南疆的叶央她祖父。
    “这么说,你是觉得我们将门虎女,就该有别于那些娇弱文雅的世家女子,不该去学那《女经》?”叶老夫人颇有兴味地看着孙女。
    叶央不知道祖母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于是实话实说:“孙女觉得吧,自从新朝建立,许多不必要的繁文缛节得以废除,这是好事。为何只有《女经》而没有《男经》,为何女子不能行商入仕?这对我们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
    “荒谬!”叶老夫人同她对坐,一拍桌子震得另一边的叶央都跟着茶碗抖了抖,“果然在西疆长了胆子,连这种话都敢说出口!”
    大祁的风气相对开放,但在古代号召男女平等还是很不现实的,叶央被教训了几句,缩着脖子认错:“祖母,是阿央糊涂,再不敢了。”
    叶老夫人斜眼看她,“你可是不服气?”
    “绝对没有!”叶央赶紧摇头,眼睛里却很倔。或许她初来此地时是个婴儿,十几年的生活也能磨出古代女人的性子,可目前为止,那些三从四德还没到把叶央彻底改造的程度。
    叶老夫人垂眸思忖了片刻,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干枯却仍有力的手指点着桌面,问道:“照你刚才的意思,是觉得咱家的女人既学功夫,又不能落下规矩,是太……强人所难了?”
    “总不可能人人都全才,学什么就会什么。”文武双全难度太高,不如专注一个。叶央接话接的很顺,之前说的“绝对没有”,显然心口不一。
    僵持了一会儿,叶老夫人缓缓舒出一口气,脸色缓和许多,“你吃鸡腿,跟你吃蹄髈,不冲突罢。”
    叶央正在思索这句话的含义,叶老夫人又道:“可能二郎三郎忘了告诉你,祖母我也写得一手好字,眼睛没花时刺绣也能拿得出手;你娘在京中那些年,来往的贵眷应酬,没有一次出过错,每次都教人夸一个好!”
    还,还真有文武全才的……叶央一时语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自己做不来,所以觉得别人也做不好。
    “不是将门的女子便天生不通礼数,你说的全部都是在给自己偷懒找借口。若我刚才脸色有半分缓和,你这小家伙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呢。”叶老夫人拉过叶央的手,深深地看进她眼里,“一个人要是只通兵法拳脚,那是莽夫,空有满腹经纶,叫酸儒。还有你问,为什么只有《女经》没有《男经》……”
    声音低了下去,叶老夫人微微一笑。
    叶央觉得,祖母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不由得满腹疑惑。
    “我记得从前有人问过和你一样的问题,那会儿,我同你一个年纪。”叶老夫人温热的手掌松开,保持着浅淡的笑意,“前朝女子觐见贵人或长辈的常礼为跪拜,直到大祁,才改常礼为站着的万福礼,你知道是何缘故?好了,不说这个了。”
    难道大祁也诞生了天然的平等主义者?叶央精神一振,连声追问:“祖母,你就说说罢!”
    “想知道?”见孙女忙不迭点头,叶老夫人卖足了关子,才慢吞吞道,“我那右次间里有一屋子书,都读完你就明白了。”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叶央也跟着一笑。不是不爱读书,只是她爹屋子里只有兵法,红衣师父完全忽视了文化教育,才显得人有点偏重一门。
    见孙女的小脑袋里想明白了,叶老夫人起身,站在她旁边,抬手做了个万福礼,指尖相对时,腕子上两个银镯子只是微微晃动,并未碰撞出声。年过六旬的老人仍能如此,叶央大受鼓舞,拴着细绳的两只脚,迈出了稳稳的一步。
    ……
    六月十二是个好日子,黄历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宜出行。不到巳时,定国公府正门便备好了一架绛紫色的四驾马车,里头端坐着一身诰命服的叶老夫人,和藕色深衣的叶央。
    “别看了,等会马车往西走,由建福门入宫,一路都不经过坊间,安静得很。”叶老夫人出声提醒,从上车起孙女就想伸头往外看,可惜碍着昨天学得规矩,忍了又忍。
    叶央的一根指头已经搭在帘子上,正要掀开又放弃了。她只想瞧瞧京城的热闹,不过听祖母话里的意思,她走的这条路没热闹可瞧。
    不管个子再怎么挺拔,叶央的年纪却不大,好奇心是不缺的,在马车里都快坐不住的时候,突然觉得速度慢了下来,车夫在外通报了一声,原来是到建福门了。
    得了赏赐要进宫谢恩,叶老夫人昨日下午便投递了名帖,太后自然允了,宫门的侍卫对叶家的马车很熟悉,只来了一人查明车上并无兵刃便放行。
    王爵之家可以行至第三道宫门,而以叶家从一品的爵位,叶央只能坐着马车至第二道宫门再下车步行过去。叶央在宫婢的搀扶下走出马车,又回身去扶祖母出来,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恭谨优美,显然是下过狠功夫的。
    才走了几步,远处有人牵着一架马车而来,车夫是用走的,显然里面没坐人,但看规格,分位绝对不低。尽管宫道够宽敞,叶老夫人还是带着叶央往左走了几步,以示退让。
    车轮安静驶过的那一刻,叶央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眼睛死死盯着过去的马车,很久才回头。
    “入宫便要时刻注意一言一行,我能提点你的地方有限。”叶老夫人压低声音提醒道。
    叶央立刻回神扭头,紧跟上祖母的脚步,迈出的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距离很接近,已经九分像个文雅的大家闺秀了。至于少的那一分,是因为七岁那年进宫一次,大部分人还记得叶央从前是什么德行,无法无天的大小姐突然转了性子,索性留一分,让她表现成个明朗型的闺秀。
    只是,叶央现在已经没心思考虑留出那一分明朗了。
    ——她看见过去的那辆明黄色马车,车轮涂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叶央记得,那是胶草熬出来的。
    要去太后住的兴庆宫,必须绕过一片面积不小近似于湖的水池,大祁尊崇宗教,那水池也命名为窥仙。池中并未种上荷花,所以显得更加浩淼,水上只有从岸边延伸出去的一道石廊,以及湖中心的一座凉亭。
    日头还不高,傍池而走,被风送来的水汽教人十分舒适,甚至有一丝微微的寒意。一大早就赶着入宫,叶央只希望太后跟她们说两句话,千万别留人吃饭啊!
    兴庆宫就在窥仙池旁边,一路上叶央低头低得脖子都酸了,脸上还得保持着觐见贵人时发自内心的喜悦,她很同情祖母,诰命服那一套更沉!
    在宫人的引路下,叶央并未直奔兴庆宫的正殿去,而是往偏殿的某间宫室走——理由很简单,总不能让太后等着叶家人,就算这个时间太后起了,也得让她们现在偏殿等一会儿才传召。
    不过刚走到一半,又来了位宫婢行礼说,太后已经在兴庆宫正殿了,传叶老夫人和叶央过去。
    太后的徽号略长,原谅叶央补习时间有限没能背下,只记得称呼她为圣宁太后。把昨日祖母交代的内容在肚子里过了一遍,就跟着宫人改道,往正殿走去,一路上屏声敛气。
    正殿里的人并不多,只圣宁太后坐在上首位,右次座空着,几个宫人垂手立在一旁,还有位女官打扮的人,跪坐在圣宁太后左侧方的地上,面前摆着一副茶具,还用小火炉在烧水。
    叶央看那东西第一眼就觉得熟悉,于是不着痕迹地轻轻移动视线,多看了看才想起来——这是在表演茶道!在古代茶并不只是饮料的一种,冲泡的过程也上升为欣赏艺术。那位女官动作娴熟优美,应该就是在表演。
    “我自己整日在这兴庆宫,闲极无聊想着找人来坐坐,倒让老夫人跑一趟了。”圣宁太后和叶老夫人年岁相仿,脸庞却年轻许多,说话时神采飞扬,眼中带笑,看上去倒很好相处。
    叶老夫人连声称不敢,对太后行了个万福常礼,叶央也紧随其后,说着“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重重躬身,手腕上一对羊脂玉镯子连晃都没晃。
    动作完美,昨天练到深夜,付出果然是有回报的!叶央暗自夸自己,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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