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桐由他扶着站稳身子,先低头看裙角,嘀咕道:“这裙子还是做长了,我就说我个子没长那么快吧!”
这时候关心的竟还是裙子长短,萧漠忍不住一笑,正要开口,却发现两人相距不过咫尺之间,自己的呼吸甚至能吹动她鬓边垂着的散发,不由悄悄放慢呼吸,回道:“还是长高了不少的。”
“啊?你怎么知道?”嘉桐诧异抬头,见他就站在自己眼前,低头看着自己,微微有些不自在,便轻轻挣开他扶着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萧漠收回手的时候,才感觉到刚才手心里柔若无骨的触感,生平第一次觉得脸热心跳,也跟着后退一步,回道:“我以前看你的时候,好像还要低一些。”
嘉桐:“……”长得高了不起啊!
萧漠说完也觉得自己这句话好像有些不对劲,忙又解释:“去年你似乎将到我肩膀这里,刚刚已经到了下巴……”我都在说什么啊?!
萧漠一瞬间脸就涨红了,呆立在那里,再说不出话来。
好在室内光线昏暗,嘉桐并没看清他脸红了,还在纠结自己的身高问题:“这么说我确实长高了?等等,那萧师兄你呢?你要是也长高了,我岂不是长高的更多?”
萧漠默默松了一口气,只随意的点点头,不肯再说话了。
“太好了!等阿棠回来,我要跟他好好比比。萧师兄你先去找你的书,我回去换条裙子。”
眼看着她转身出去了,萧漠才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去找自己想看的书。可等找到了书,坐到楼下厅里看的时候,他却又不由自主想起刚才,自己扶着卫师妹的胳膊,她微微低头,正与自己下颚处齐平,小少女真的长高了……。
嘉桐美滋滋的回去换了条艾绿长裙,还叫了本来与她差不多高的红蕉来比身高,结果一比之下,她果然比红蕉高了近二寸,自觉身高已差不多有一米六,不由十分高兴。
等她兴冲冲回到西楼的时候,秦书和汉简已经帮她找出了那本古书,而萧漠也已经告辞离去。
“萧郎君说将书拿回去看,过两日就送回来。”
嘉桐不以为意,拿着自己找到的书回去看了半日,到傍晚用膳的时候还跟家里人炫耀了一回自己长高的事实,并拉过卫嘉棠做了对照组。
“嘁,不就仗着比我年纪大,比我高那么几年么?”卫嘉棠一脸傲娇样,“等我长大了,会比你高几十年呢!”
嘉桐低头看他:“等你长高了再来说这话吧!”
***
回到家的萧漠依旧不是很有看书的心思,总是不自觉就想到如新发柳芽一般娇嫩的少女低头站在自己面前,那时四周静谧无声,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鼻端……。
心跳又不由自主加快,萧漠干脆将书放到了桌上,自己起身到院中,立在树荫下吹风,想把满心陌生的情绪吹散。
当晚他做了一个很甜美的梦,梦中有位佳人与他相知相许,两人携手踏遍青山绿水,赏尽天下美景,可他却始终看不清佳人的样子,醒来的时候平添几分惆怅。
今日散衙后本当去看昨日没有看的书,可萧漠从皇城出来,还是不自觉的去了公主府。
卫仲彦和卫嘉棠都在,于是他便陪着卫嘉棠听卫仲彦讲了半日《春秋》,还被留下用膳,却并没机会见到嘉桐。晚上回去的时候,萧漠只觉莫名失落。
他静下心深思细究,发觉自己这失落情绪的根由竟是新康大长公主与先生卫仲彦的爱女卫师妹,一时僵立当场,好半晌不能回神。
“萧凤举啊萧凤举,你还劝解旁人不要迷失道路、枉费心机,却不知自己也……”
☆、第69章 醋海生波
萧漠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假如自己是卫仲彦,一共只有一子一女,女儿又是千娇万宠养大的,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得把女儿嫁给自己这样的少年吧。
就算这少年再出色也罢,终究幼失怙恃,与亲族关系又疏远,能收为入室弟子已是青眼有加,若再奢望别的,这少年也太不知好歹。
萧漠平定心绪,将刚刚涌起的怦然心动压下,专心于朝政事务中,每日都在衙门内耽到最晚才走。加上他上次上疏提出的建议多有核准施行,一时间三位宰辅和省内长官都对他赞誉有加,连圣人都常叫他去问话,他便着实忙了起来,不再有空闲去公主府。
这日午后,圣人又传召他,萧漠跟着传话的小黄门一路入宫城去了西内苑。他心内奇怪,不知为何会到此地,等到见了一身窄袖胡服的杨劭和一众伴读,才明白他们是要在此地打马球。
“萧卿可打过马球?”杨劭待他行礼之后,笑问道。
萧漠回道:“不曾打过。”
杨劭有些遗憾:“我们这里五个人,无法分成两队,本以为你定然会打,让你来一展身手的。”
旁边凌轩志微笑道:“萧兄文武双全,行猎之时能独力击杀豺狼,竟连马球都不会,我可是不信的。”
一贯温文尔雅的他忽然语中带刺,众人都有些诧异,萧漠却知道其中缘故,不动声色的回道:“四郎莫说笑了,我一贯有一说一,何况圣人问起,何敢欺君?”
“不会打也无妨,我看萧兄骑术不错,咱们先试着打一局,萧兄跟着玩上一局,自然就会了。”王宣出来打圆场道。
杨劭笑道:“也好,萧卿先去换身衣裳。我们等你。”说着就打发内侍服侍萧漠去换下身上官服。
萧漠只得依言随内侍去换衣裳。
这边王宣凑近凌轩志,低声问他:“你今日怎么了?谁惹你不痛快了?”
凌轩志却道:“我何曾不痛快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王宣微蹙眉头,正待继续追问,杨劭已经看着他们问:“你们说什么呢?刚才四郎说萧拾遗独力击杀豺狼,是怎么回事?”
凌轩志上前将上次骊山行猎之事说了,杨劭有些惊讶:“是么?原来他身手这么好,今日咱们可要好好打上一局!”说着又叫人去选了四个千牛卫的人来。
等萧漠换好衣裳出来,杨劭便与凌轩志猜枚选人,好将十人分成两队。杨劭第一轮赢了便选了萧漠,凌轩志则选了王宣,等其余几人选过,众人便各自在额头缠上代表组别的红蓝绢帕。
杨劭亲自给萧漠示范了一下击球,又将规则讲给他听,让他试着击打了几回,便叫他跟在自己身边。
萧漠其实早先曾在云州军中看过军士们打马球,也算略晓一二,因此跟在杨劭身边跑了两圈,看着他击进了两个球,已经大致知道该如何玩了。
“如何?会打了吧?”杨劭提着逑杖问萧漠。
萧漠回道:“大致会了,只怕拖累圣人。”
杨劭笑道:“无妨!”将众人叫过来,重新正式开始。
萧漠一直跟在杨劭身边,抢到球就拨给杨劭,杨劭接到了球,一般无人敢抢,对方只能试图阻挡进球路线,却终究很难挡住,让杨劭连进了两球。
“怎么都不出力?输了我可要罚!”杨劭笑着对凌轩志几人道。
凌轩志和王宣对视一眼,笑道:“圣人马太快,追不上。”
等到再次开球,凌轩志便独自用逑杖带着球一路向前,遇到来夺的萧漠,故意挑衅的看了他一眼,将球轻轻一敲,敲到自己另一侧,然后控马左转,手上用力将球击向前方等着的王宣。
王宣接球后纵马狂奔,在杨劭等人追上之前,已经用力挥杖,将球击进了球门。
“这才像话!”杨劭喝了一声彩,重新开球。
他将球传给萧漠,萧漠带着球向前纵马,身后凌轩志却已拍马赶上,从他挥杖的这一侧挤了上来,想将他和马与球分开。
萧漠索性向旁一让,将球从马腹下轻轻敲过去,接着逑杖换手,竟用左手使力将球敲给了侧前方的杨劭。
杨劭大喝一声:“来得好!”拨着球便奔向了对方球门。
王宣等人飞速赶上封堵,萧漠也拍马前去接应,凌轩志却纵马赶过来在他侧边撞了一下:“啊哟,对不住,马儿跑的撒欢了。”
以凌轩志的骑术,自然不可能控制不住马儿,让它随意撒欢,除非他是有意放纵。萧漠稳住胯下躁动的马儿,淡淡回了一句:“不要紧。”便拨转马头飞奔而去。
可惜这么一耽搁,杨劭以寡敌众,终于还是被对方将球抢去,王宣大力将球击给落在后面的凌轩志,凌轩志带球直冲球门,躲过来拦阻的人,将球敲进球门,双方打平。
其后双方各出奇招,到最后还是以杨劭方险胜一球结束了这场比赛。
杨劭玩的很尽兴,带着众人去了池中凉亭坐下休息,还叫人送上时鲜瓜果,与这几位少年谈天说地。
“听说萧卿上次行猎曾独力击杀豺狼,是怎么个情形,说给我听听。”杨劭笑着对萧漠说道。
萧漠只得简短说了一遍新康如何遇上带着幼崽的豺狼,自己与卢文希又是如何引着豺狼远离新康,进而在一众随从和猎犬的围捕中将豺狼杀掉的。
“原来卢御史身手也很不错,早知如此,今日也该叫他来!”杨劭笑着说完,又叹了一声,“不过察院事多繁重,我要是把卢御史找来打马球,难保温台主翌日不上本劝谏我。”
几个伴读都大笑出声,王宣还接话道:“不是难保,是一定会!”
凌轩志就在一片笑声中插嘴:“圣人一直可惜不曾亲眼见到萧兄剑术,正好萧兄今日也在这,不若萧兄当场演一演剑术,让圣人点评一番。”
杨劭此时也察觉到了凌轩志的不对劲,他左看看凌轩志,右看看萧漠,在其余人等的附和鼓噪声中问道:“萧卿意下如何?”
“圣人面前舞刀弄剑,如何使得?”萧漠向着杨劭微一躬身说道。
杨劭说道:“无碍,我正好新得了一柄西域宝剑,你拿来试试轻重吧。”转头命人去取。
萧漠推辞不过,瞟了一眼对面浅笑的凌轩志,忽然说道:“既如此,萧漠谨遵圣命。只是独自舞剑不免无趣,不若请凌四郎下场,与臣切磋一番。”
“好啊!”杨劭高兴的让人再多取一柄宝剑来,还说,“谁此番赢了,朕便将这柄西域宝剑赐给谁!”
其余人等跟着叫好,只有王宣略有担忧:“刀剑无眼,虽是切磋,还是小心些好。”
凌轩志却已经站起了身,笑着说道:“十二郎放心吧,我定不会伤到萧兄!”
萧漠没有说话,等宝剑送来,与凌轩志各选了一柄,便与凌轩志一起到亭外空地上相对而站。
“萧兄,请多指教。”凌轩志右手持剑,向着萧漠拱手为礼。
萧漠还了一礼:“请多指教。”
两人行礼致意之后,又向着亭内杨劭行礼,杨劭一笑,直接示意他们开始。
因萧漠比凌轩志年长,他便示意凌轩志先出手,凌轩志握紧宝剑,脚步轻移,向着萧漠左肩斜斜刺去。萧漠侧身避开,举剑劈向凌轩志手腕,凌轩志后退两步,以手中宝剑格了萧漠的剑一下,顿时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
萧漠行动甚是敏捷,手腕一翻,他的剑已经滑到了凌轩志宝剑下面,接着用力上挑,想将凌轩志的宝剑挑飞。
凌轩志握紧宝剑后退,接着身子一转,将宝剑用力劈向萧漠手中宝剑剑身。他这一下用力极猛,宝剑铮鸣声响彻四周,连池水水面都似乎因之生了涟漪。
萧漠被他震得手掌发麻,却并未放松剑柄,而是用力格挡,渐渐将剑身压向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