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林清清的名字,苏嫣不由地一闪念,想起那日她和安乐的示警,明明觉得哪里不妥,却又理不出头绪来。
“那,林姐姐近来身子可好,霍太医每日到瑶莲殿可还见到其他什么人?”苏嫣掀了幔帐一角,试探地问。
霍玉抬头与她对视一眼,被那娇娆如水的目光扫过,心中一荡,脱口道,“并没见过其他人,安乐公主康健,一切安稳如常,”言至此处,他忽然似是想起了甚么,便道,“倒是前些天崔尚仪找过微臣。”
一丝疑窦爬上心头,苏嫣追问,“她可是向你打探甚么?”
“那倒没有,只是她偶染风寒,向微臣讨了几副药材去。”
正说着,兰若阵风儿似的快步进门,“回小姐,菡婕妤携了安乐公主来探。”
“就说我服药睡下,不见客,还有教绿芙到后院把香灰仔细处理了,记得手脚要利落些,再将紫檀香笼上。”苏嫣语气冷冷地,摆摆手示意霍玉过来。
但见她伸出锦帕,附在霍玉耳畔,“既然崔姑姑身子不适,那你便时常关照些,顺便将这香粉染到衣襟上,可祛病消灾的。”
霍玉不解,将香粉盒子拿到鼻翼嗅了嗅,反复思量,才有所顿悟,显然明白了苏嫣这顺水推舟的妙计。
桑榆遂引霍玉从后门离去。
与林清清早已疏远,姐妹情分不过是表面的功夫罢了,苏嫣总不至于相信,林清清会有如此闲心提点自己注意崔尚仪?
苏嫣下意识地抚着微隆的肚子,幼小的生命已经有了最初的胎动,所有的纠结和顾虑都在那晚胎儿剧烈的跳动中得到了答案,不论如何,她定会全力保住自己的孩子。
柔婉的声音忽然响起,将苏嫣的思绪换回,幔子撩开,竟是林清清的面容。
兰若紧跟在后面,面色为难,苏嫣便知定是她执意要来,林清清虽是性子温和,却执拗的很,若是认定了的事情,绝不更改。
她只得打起精神应付,两人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儿,苏嫣瞧着那张和自己前世像极的脸,和乖巧可人的安乐,突然就觉得,心机算计,这一辈子活在欺骗和谎言中,唯有骨肉至亲才是最终归宿,荣宠富贵不过都是过眼烟云罢了。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怆然感慨。
安乐才刚会走路,很是顽皮,眼见她往后院跑去,桑榆连忙借口风大将她唤回,教兰若端了果子给她,这才安生。
临走前林清清随口问她殿内点了甚么香,气味有些奇怪,不常闻到,倒像是药香。
苏嫣笑地一脉天真,只说自有孕以来,皇上赏了许多紫檀想,旁的怕太冲,皆不让用了。
低头隔着丝滑的寝衣,抚摸了几下圆润的小腹,苏嫣臻首轻抬,“姐姐说闻见药味,难不成是希望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事么?”
被那道逼人的眸光注视着,林清清连忙解释,“嫣儿你多心了,我不过随口问问,孩子定会安康无恙的。”
苏嫣但笑不语。
林清清走后,桑榆仔细查看了一遍,确认无虞才定下心来。
京城落了几场雪,霜花儿就卷上寸寸枝桠,覆了整片繁华烟云。
秋草台的古松俊挺,宫里头小主宫女们都乐得摘去些,把了松枝插瓶,放于室内凭添了清雅。
若品弄花草,只怕各宫娘娘们各有讲究,植物除却装裱门面,亦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譬如黄金缕就只有坤元殿栽植,而依兰花、月桂海棠之流次等名贵花朵,除却御花园以外,按位份来,三品以上小主可在殿内植三种,五品以上载两种,女官则只可养一种。
是以花中皇后的牡丹,唯漪澜宫独有,御衣黄、冠世墨玉等品种繁多,最名贵的当属被皇上誉为“皇后凤冠”的昆山夜光,银白如雪。
正值深冬,花苞虽已凋零,可这昆山夜光又有一奇,那边是花落之后的种囊,独有异香,清冽动人。
苏嫣特地教霍玉查看,认定对胎儿无害,才留了下来。
太后丧期已过四十九日,宫中事宜逐渐恢复,只是不可大兴歌舞宴会。
家中苏复来信,教苏嫣要分外仔细,尽心侍奉,莫出差错。
苏嫣明白,年前朝廷从西域贩运铜铁充盈兵器库一事上,苏复与段昭凌有些意见不合,最后交由吏部御史主事办理,苏复郁郁不得志,段昭凌便命他在家休养,将兵部职权暂交新晋右仆射上官道代理。
上官道不是旁人,正是如今同怀有孕的兰小仪上官瑜的父亲。
段昭凌这一罚一赏,足见用心,是以苏复担心女儿在后宫地位受到牵连。
坤元殿门外,苏嫣理了理鬓发,锦绣宫装明艳非凡,在所有人面前,她只能是那个宠冠后宫的蕊昭仪。
皇上和长乐王正在殿内议事,她只得在外稍等片刻。
百无聊赖之际,忽听内室飘来只言片语。
“当日母后病逝之时,你最先赶到,可曾见到有人去探视?”
“皇兄可是有何疑问?”
“朕听闻蕊昭仪当日恰好去过慈宁宫。”
此时四周寂静,对白清晰地传入苏嫣耳中。
许久,长乐王沉声答,“不曾。”
不曾…
苏嫣身子动了动,冷笑,看来段昭凌终究还是介怀的,心存疑虑始终未消。
她入殿,显然两人依然谈话完毕,段昭凌温和地招呼苏嫣执手同坐,表面上宠爱有嘉。
可手心里的温暖,终究抵不过他内心的冰冷罢。
如此心思深沉,教苏嫣一阵子脊背发凉。
长乐王从她进门,始终没正眼相对,直到段昭凌突然问起苏嫣是否生辰将近时,他才投来目光,这目光也是沉沉。
苏嫣难得温婉地推辞,只说太后丧期不久,不宜设宴。
一旁的崔尚仪却突然接口,“回陛下,奴婢素来知晓,按祖制太后丧期已过月余,若非大肆歌舞作乐,小庆生辰并不逾越。”
段昭凌思忖片刻,点头赞同,“明珠心细,所言甚是,”他又转向苏嫣,“况且母后生前很是看重你,去年朕出宫巡按,已经耽误了你一次,今年如何也要补上。”
“臣妾不愿辜负太后生前垂怜,还望陛下明鉴。”苏嫣从崔尚仪脸上,看出不寻常的意味来。
她为人沉稳,绝不会无缘无故多嘴,到底是作何盘算?
段昭凌握紧她的手,郑重道,“生辰过后,朕便择吉日,将立你为贵妃的册封诏书,颁诏天下。”
此言一出,几人皆是一愣,苏嫣心神回转连忙下座福拜,一副惊慌模样,“臣妾愧受…”
段昭凌将她扶起,“朕早有此意,只是要你等了这么久,委屈你了。”
苏嫣柔眸如水,满是浓情,半嗔半答,“段郎的心意,嫣儿一直都明了。”
言罢,才连忙掩口,细声道,“嫣儿不小心将私下的称呼唤出,实是不得体,陛下恕罪。”
段昭凌眉眼笑开,揽住她,“这里并无外人。”
长乐王唇角上扬,“如此,臣弟便要恭喜皇兄和未来的贵妃娘娘了。”
苏嫣岂会听不出话外之音?她转头,崔尚仪亦是神色不定,再没了方才的淡然。
“往年生辰宴皆是在落英殿举办,今年却不宜铺张。”
崔尚仪很快接住段昭凌的话,“奴婢倒有一个对策,”在得到段昭凌的额眼神默许后,她十分贴心道,“不如选在蕊昭仪的漪澜宫举办,既显出与众不同的情谊,亦能教众人领略漪澜宫风致。”
“今日才知,崔姑姑对蕊昭仪如此上心。”长乐王忽而插了一句。
“奴婢不过是尽本分侍奉陛下和娘娘。”
段昭凌重重咳了几下,崔尚仪连忙取来药丸,苏嫣伸手截断,深深睨了她一眼,“还是让本宫来侍奉陛下罢。”
……
生辰宴到底还是如期举办。
不过既然段昭凌愿意,她自然乐得享受他这份眷顾,在后宫里,能张扬也是过人的本事。
歌舞从简,只是命小厨房做了精致佳肴款待,气氛很是融洽。
席间,就见安乐顽淘,四处跑动,林清清顾之不暇,崔尚仪便自告替她照拂。
小孩子喜动,不一会就往内殿跑去,崔尚仪连忙追赶她入内。
苏嫣正要站起,那边谢宝林就端了黄酒上前祝贺,恰巧打断了她的
第83章祸端
漪澜宫鎏金高墙外;一抹藏蓝倩影停下;轻轻挽住男子衣袖;“宁哥哥;咱们再不快些就赶不上姊姊的寿宴了!”
同色藏蓝蟒袍的身影迟疑着;反而移步回身,“你去罢,将贺礼带到就好,我去文渊阁整理书册。”
苏芷抿唇,这么多年过去,那人在他心中竟还如此重要么?
是谁说的天下男子皆薄幸;可为何就是自己最亲近的夫君这般痴心不改,心里始终挂念着别的女子!最不能忍受的,这个女子不是旁人,竟是天下间唯一和她血脉相连的大姊…
违背伦常、同床异梦的滋味,她独自苦尝了这么多年,夜夜煎熬,可苏嫣呢?凭什么天下伤心人就自己一个,他们就能如此心安!
苏嫣曾下旨教她非奉诏不得入京,今日是千方百计求了父亲才得以如愿。
而此刻,那些从幼年起就深埋心底的自卑和嫉恨,一波又一波,冲击着她的胸腔。
“夫君,”她换了称谓,“若你不陪我进去,那么,妾身只好回禀陛下,就说妾身的夫君早已心有所属,就是您将要册封的…”
“住口!”宁文远猛地攥起她的左手,竟是从不曾见过的凌厉,苏芷蹬蹬后退两步,扬脸回击,“我偏要说,不然就和我同去。”
戾气一瞬即逝,宁文远收回目光,手臂比划了请的姿势,语气清淡,“那就请夫人记住,你若敢加诸于她身上一丝痛苦,为夫必教你百倍偿还!言至于此,请便。”
苏芷紧咬菱唇,猛地举起手中的贺礼,朝地面砸去,却终是收手,凝着他毅然离去的背影,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宁文远一路疾行,今日风起,更将他衣袍吹得猎猎飞舞。
带走到紫荆宫道时,忽见一列宫婢内侍急匆匆往漪澜宫方向赶去。
他蹙眉,挥手将一人拦住,“内廷出了何事?”
宫婢见是风使司总使,便只得如实,“是王公公急招奴婢们过去,是漪澜宫出了事。”
“是陛下?”他又问,宫婢摇头,“回大人,是、是昭仪娘娘…”
轰地一声,宁文远身形晃了几晃,显些站不稳,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凭直觉,第一反应就是回身掠向漪澜宫的方向。
宫婢们不明所以,不知平素冷面的宁大人为何如此失态。
苏芷,她竟然如此荒唐!双手攥的指节发白,宁文远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作甚么,只知道他必须要去。
就在他满心怒气赶到时,却见苏芷悻悻地被拦在宫门外。
他一愣神,难道不是苏芷?
“夫君方才不是坚持不来么,怎么又心软了?”苏芷望着风尘仆仆的宁文远,语带嘲讽。
宁文远心下暗道不妙,若是苏芷胡言乱语,冒犯天威,那他还自信有辩解的机会,可眼见宫外的阵仗,只怕是出了大事!
“宁大人,不可进去。”内侍几人速速拦在他们身前。
乌青色令牌一现,宁文远定定道,“见琅琊令如见君王,还不让开!”
内侍相互对视,明白这宁大人素来手段厉害,风使司铁卫可佩剑行走内廷,他们哪里敢招惹,何况他又是蕊昭仪的妹夫?便都识趣地退开一条路来。
苏芷心里十分矛盾,宁文远不论来与不来,全都只会因为苏嫣,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不相干的人…
两人各怀心思,行至内殿外,只闻里头一片鸦雀无声,唯有皇上的声音冷冷响起,“蕊昭仪,朕要听你解释。”
苏芷拽住宁文远的衣袖,他才没冲进去。
预想中娇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