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晋川脸色还未放慌。
容昐整了整被拉扯的裙摆,等着他先走。
却见他停在原地,对她道:“以后你屋里的,大儿,小儿屋里的人仍旧用庞府带来的,这些眼生的就放在外围侍候。”
容昐俯身:“我也是这般想的。”
庞晋川面色这才舒展开来,上前重重捏了捏她的手道:“我去上早朝了,晚上再来你这边用膳。”
“早膳呢?”容昐问。
庞晋川冷着脸,目光凛冽:“你也不许吃。”说罢,撩了帘子往外走去。
她身边的几个侍女做事一向干脆利落,已经听不到巧云求饶的声音了。
容昐知道,这个好不容易爬上这个位置的大丫鬟,很快就会在庞国公府这个大宅内销声匿迹。
林嬷嬷凑上前,在她耳边道:“太太,二房那边那个心思难猜,您得小心,只是今天一来就打发走了她的人,您瞧着往下该如何?”
容昐沉下眸色,长长睫毛覆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记忆中的那个妯娌,有一双倒三角的眼睛,也是隔着层层迷雾。
她现在还看不透何淑香。
秋菊努了努嘴,心直口快气道:“她身边的丫鬟相貌平平,哪里有这么美艳的放在二爷身边侍候?咱们一回来她就送来个这些人,这明摆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再说了,那群人,平日里见不着主子爷,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还不死命往上攀?”
林嬷嬷瞪去:“就你话多!”秋菊连忙捂嘴,睁着一双大且明亮的双眼,这才想起一个词。
隔墙有耳。
容昐并没有责罚她的意思,反倒是秋菊的话提醒了她。
在庞国公府的第一步,庞晋川不是已经替她先走出来了吗?
肃清她身边的人儿,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有力的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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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小厨房送来的菜容昐没用,林嬷嬷亲自下厨给她煮了一碗热腾腾的菜面。
鸡蛋煎的半熟盛出,加入少许油爆炒葱头加入料酒和盐巴,放入高汤,面过一下汤就捞出,最后烫了绿油油的青菜,鸡蛋盖下。
小儿吭哧吭哧吃了整整一大碗,容昐饭后还给他盛了碗杏仁露,让人带了回去读书累的时候喝。
小儿随庞晋川,不喜吃甜食,但对杏仁露有着独特的偏好。
容昐却不喜欢吃杏仁,这点大儿的口味和她一样。
打发了黏的不行的小儿,容昐又看完长沣。
见他虽还是恹恹的裹在被窝中睡的黑甜,便也放下心。
她才刚出长沣的院子,拐角就见一个红衣少女躲在墙角。
是东瑾,大房庶出的女儿,也就是庞大老爷姨娘所生之女。
对大红色有着偏执的喜爱,容昐就没见她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
“二妹,你过来。”庞家子息不厚,不但男嗣艰难,便是姑娘也寥寥无几。
除开庞晋川的过继身份,单单大房来说,一子夭折,庞府大小姐四年前出嫁,东瑾排行第二。
庞东瑾歪歪扭扭跑过来,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大眼看着她。
容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问:“知道我是谁吗?”
东瑾只是笑着,眼睛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干净,她的世界里好像从来没有污秽,也没有权力的斗阵,跟没有常人所易见的欲~望。
容昐拉起她的手,东瑾微微挣扎了下,又不敢动了,就让容昐紧紧握住,可拳头却握的很紧。
容昐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是大嫂,大嫂知道吗?”
东瑾十六岁了,世族家的女子早在这个年纪都被其他家族下定走,可东瑾没人要。
她姨娘出身不高,以前是庞府的丫鬟,他爹爹跟不用说,常年修道,想来都不靠谱,然而跟让人难过的是,东瑾是一个痴儿。
听说是东瑾之前十分聪颖讨喜,但十岁的时候,她姨娘和另一个妾侍争宠,把人家害得流产。后来那个妾侍就将东瑾哄到河边,大冬日里推下,当时就发起了高烧,脑子烧坏了。
都如今算来,都傻了六年了。
母亲因为不喜欢东瑾的姨娘,所以也不喜欢东瑾。
在庞国公府,没有主母的庇护,东瑾的身份甚至比不上有地位的丫鬟。
容昐弯下腰:“你来这边干什么?”
东瑾逃避她的眼睛,怯生生的想躲。她身后的奶娘朝容昐抱歉一笑,推着东瑾向前:“二小姐,这是大公子的母亲呀,您不是听说大公子回来了,来找大公子玩的吗?”
她眼睛亮了亮,偷偷看了一眼容昐,又飞快逃开,连连看了好几次,才打开紧握的双拳,小小的掌心里赫然是一只绣的歪歪扭扭,让人不忍直视的香囊。
如果这也叫香囊的话。
容昐展颜一笑,取出放在掌心。
长沣这孩子,和东瑾一样都是寂寞的吧,所以两个人才成了好朋友吗?
看着她,容昐觉得自己在看长沣一个人独自住在庞国公府的日子,想着心下不由发起酸,不知觉得眼眶也觉得痒痒的。
东瑾吓得很,不知道为什么美人突然哭了,她有些无措,手脚不知该如何安放。
待容昐想要去拉她的手时,她逃得飞快。
“东瑾,东瑾!”容昐高声喊她名字。
前头跌跌撞撞却坚持要跑的飞快的小鹿,怯生生的停住了脚,容昐朝她挥了挥手:“慢点跑,走路吧。”东瑾眨了眨眼睛,又飞快的跑开。
漫天的雪地里,只有那一抹红,炫的人满目的痴迷。在这个时空太久了,久的她都忘记,自己过去的生活。
然而,梦醒后,却感到格外的空虚。究竟是她穿越了?还是那些人那些曾经所熟悉的现代文明,都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亦或是那是她的前世,现在才是她真正的生命?
还是那些人那些曾经所熟悉的现代文明,都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亦或是那是她的前世,现在才是她
正文 第74章 不堪入目
74、不堪入目
夕阳染红了晚霞;火红的一片从远到近布满了整个天空,像一件火红的嫁衣;耀目至极。容昐就站在院子之中;伸出手盖住眼睛;昂头望去。
天地竟是如此的大;人在其中犹似蜉蝣,如此的卑弱渺小。
碧环问:“太太;要用完晚膳后再去吗?”
容昐低下头,擦掉手上的泥土:“要,我要用完晚膳。”碧环有些担忧的看她,却将她面容平缓,神色从容;心下不由称奇。
太过平静。
晚膳进的是稻香米粥和蜜枣;用完后一盏茶的功夫,来旺捧来了药,他弯腰,恭敬道:“太太,该是吃药的时辰了。”
“放下吧。”容昐正打开雕漆的箱笼,里头一件件皆为是庞晋川这些日子让人订做的,每三日便送来一套,样式极其繁多,颜色从艳丽的大红到富丽堂皇的紫色,还有淡雅的嫩黄,等等。
来旺躬身,快步走上前,安放在她的镜台之前。
雕花刷漆的西洋椭圆镜面,映照出她的身影,容昐指着一件淡紫色镶金边五福缎子通比甲,里面是嫩黄色大幅湘缎裙儿。
她许久不穿华服了,多半是穿戴都极素净。
来旺不由多望一眼:“太太,爷说得让您喝下了,才让小人走。”容昐正在婢女端的盘子上选了梅英采胜簪和金累丝托镶茄形坠角儿。
闻言,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盯住他的双眼,来旺心下一惊,连忙跪地。
“来旺,我就吃。”容昐笑着,说完碧环端上药碗,容昐捏住鼻子,闭上眼睛昂头喝进。
来旺舒了一口气,嘴角带笑,容昐将碗递给他:“出去吧。”
“是。”来旺连忙接过,出了门时忽问:“太太这是要出门?”
容昐似笑非笑问:“爷派你来看着我?”
来旺知道自己逾越了,抓着额头,解释道:“小的不敢。”容昐不再回他,叫婢女关了门。
今晚夜色如醉,长风轻抚。
她换好华服,坐于镜台之前,看着婢女给她上妆。乌黑油亮的长发被挽成倭堕髻,斜侧于一旁,簪上金簪玉钗,挂上明月珰。晃动之间,流光溢彩,美不甚收。
容昐拿了青黛照着镜中描了柳眉,唇上轻轻只点了一抹口脂,那似一枚落梅落于其上,娇俏无比。
“太太真好看。”碧环看呆了,几个婢女亦是目光紧落在她身上。
容昐朝她们一笑,嘴角上扬,然眼中是深不见底的阴霾。
由阁楼上下,碧环护着她的小腹,来旺正在楼下厅中焦躁的不断徘徊。
听到木梯咯吱咯吱声,连忙抬头望去,只这一眼心口颤颤然,他连忙跑上前,心惊胆战:“太,太太可是要出门?”容昐不理会他,扶着碧环的手往前走。
已有人替她开了门,她前脚才刚踏出,只听的身后噗通一声,来旺朝他磕了三个极脆的响头,带着哽咽声:“太太,您这到底是要去哪儿?”
容昐脚上顿了顿,回过头,盯住他的目光,这回来旺没低头,就这样直直望进她眼中。
她双眼染了一些红晕,极淡的面脂带动薄肌微微上提,似要展翅欲飞一般,带着锐利和难以望到尽头的沉默。
“来旺,你说,我对我你不好吗?”容昐开了口。
来旺一怔,敛目:“太太对小的恩重如山。”
“你都知道了,又何苦来骗我呢?”她叹了一口气。
“太,太太知道了?”来旺的影子投落在地上,形成一道阴影。
“嗯。”容昐叹了一口气,提起裙摆终于跨出了门槛。
屋外早已是备好了马车,容昐蹬上小板凳,坐了上去。碧环随后跟上,车夫取了凳子放回车辕上,也跳了上去,扬起马鞭:“驾——”
大门打开来,来旺听到声音赶忙追了出去,只见马车已出了大门。
他连忙去马厩牵了匹快马,蹬上,赶上去。
马车走的不快,甚至可以说极是稳妥。
容昐闭目靠在车厢上休息,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小礼物。
碧环撂下车帘:“太太,来旺管事跟在后面。”
容昐眼睛睁也不睁:“让他跟。”
“是。”
南泽临海,亦是水乡。
行车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才缓缓停下,碧环先下了车,容昐随后才弯着身出来。
来旺赶忙从马背上滚下,上前侍候。
“太太。”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容昐望向远处湖面上飘荡的几条船,说:“不想说实话,就不要说了,我也不喜欢听谎话。”她从他身侧走过,来旺浑身僵硬住。
湖边,一条大船早已停靠在湖面,碧环拿了租赁的条子上前给船家看,船家觑了一眼身后跟着的贵妇人,也不敢多言,连忙放下甲板,容昐和碧环上去。
来旺哎了一声,望着湖中最大的一条灯火阑珊的大船,也紧跟上去。
真是作孽!怎么就被她知道了。
船上,迎面徐徐吹来的是凉爽的夜风,耳边时不时传来丝竹管乐之声。
容昐站在船板上,靠着栏杆。
湖面上飘着三四艘,容昐问来旺:“是哪一艘?”
“太太……”来旺不大想开口。容昐又道:“那就一艘艘看过去吧。”
来旺咬牙,伸出手指向正中间最大的一艘:“是那儿。”
容昐挑眉望向碧环,碧环走出去,叫船家舀过去。
离的近了,容昐才听到传来琵琶声响。
那琵琶声叮叮咚咚,声音响脆,又由这水面传来,越发幽深鹤立。
她站起身,眺目望去。
只见船厢之内,一男一女分坐于圆桌两侧。来旺也看见了,紧跟在她身后唉声叹气。
“夫人,还要再离近了吗?”船家问。
碧环看了一眼她,点头:“再进一些。”船家连忙划桨。
那里真是灯火阑珊,照的通亮。
容昐越发看的清楚。
只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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