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来得自然。
北山淳一挑眉。从没有人敢直说出对他的观感,这个天门派低级剑仙是第一个。
“你看你看,就是这个样子,帅是帅得很,但让人心里不安,怕得慌。”虫虫一指北山王的脸。
北山淳笑了,因为这话也是旁人第一次对他说。
不知怎么,他心情有些舒畅,仿佛有人帮他卸掉了铠甲,感觉一阵轻松,“本王只有一个,不过是不同的面貌罢了。比如你,在尊师面前和在魔王殿下面前,只怕是不一样的吧?”
虫虫抓了抓她那头大异常人的红发,没有说话,想起她对白沉香的态度,多少有点惭愧。
“我们北山一族虽属人道,但遗有异能,寿命大大长于他人。只是异能潜伏在体内,何时出现,我族人的面貌就停留在那时,不再成长。所以,我哪怕活到一千岁死去,也还是这副样子。”他说着叹息了一声,显得无比寂寞。
“青春永驻?买糕的,真是上天恩赐!”虫虫羡慕地轻叫一声。
唉,为什么她没有这个异能?不然不用天天研究柱子岛主的驻颜术那么麻烦。
北山淳不知道这个“买糕的”是谁?但是苦笑一声,“假如本王修仙或者修魔,这是个不错的天赋,可惜我身处人道之中,这遗传的异能还真折磨人哪。虫姑娘想,你所认识的、在意的、憎恨的、厌恶的人都一个一个死去,唯有你还活着,一批一批送走他们,那是什么滋味?况且,异能不知何时出现,倘若在稚儿之时就出现,那就永远也长不大。我有一个姐姐,停留在六龄之貌,还有一个哥哥,从出生就有异能了,永远是个婴儿之身。虫姑娘能了解吗,那是什么感觉?”
虫虫愣了,不知道北山淳为什么突然和她说这些,事实上连北山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心里话对一个敌对的女人来说,或许只是因为她直率地说出了他内心深处的绝望。
其实说
么关系?这么多年了,偶尔能遇到个能说话的人也不吐心中郁气吧,反正最后这个女人和那个魔头都要死!
“好像很惨的样子。”虫虫想了想,有点同情北山淳。
生离还是死别,哪一个更可怕呢?每个人都只是他的过客,走过了不能停留,他只能站在原地,不停的失去、失去、失去,这确实是件可怕的事。这样的人,应该不敢去爱一个人吧?明知道不过几十年光景就分别,谁敢付出真心呢?那份孤寂,确实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不过你可以和其他五道的人做朋友,他们的寿命长,可以陪你。”她热心的帮着出主意,“或者你的家人可以陪伴你啊,你也可以和本族之人交往。”
北山淳的眼睛眯起,看不出是什么心情,只道,“是么?做为人道之王,我可以吗?如果我所交之友是其他五道派来的细作怎么办?人心难辩,就算千年光景未必知底,不如还是我一个人好了。至于我族中人,本就稀少,散居在各地,彼此间又不能通婚,能有多少呆在身边?再说,倘若以本族为圈子,自我封闭,如何能统治十洲三岛?”
唉,北山淳还真可怜,日子过得不舒心,怪不得弄成双重人格。虫虫暗自叹息着。还是她亲亲爱爱的花四海好,魔道的魔头,任意妄为,嚣张狂傲。人哪,永远都比任何物种束缚更多,活得更累。
“那你
北山淳摇了摇头,“我只有女侍,没有妃子。北山一族有训,非正妻不得生子。本王不想北山一族的异能再遗传下去了,我没有子嗣,一切就以我而止。”
他一会自称“本王”,一会儿自称为“我”,显然自己的认知也很混乱。不过他说的“女侍”大概就是床伴吧?那些女人只怕更加可怜。
“你不生小孩子,你的族人未必不生啊。”虫虫道:“不如想个办法解除这被诅咒的命运。”
北山淳一凛,忽然觉得虫虫的比喻很恰当,“被诅咒的?是啊,果真如此。”他叹息着,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可是这命运是不可逆的,只有停止繁衍是最好的办法。有北山一族血统的人,如今只剩下我和我胞弟,其余姓北山的,全是赐姓,非我族人。他承诺不会留下子嗣,所以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虫虫吓了一跳,“一族人只剩下两个了?你才说还有一个姐姐和哥哥。”
“除了渡过漫长的岁月,我族之人只有自杀或者老死才能解脱,而自尽之人都会化为灰烬,魂魄无存,因此没有人敢那么做。”北山淳面无表情的说,“但我姐姐四十岁那年爱上了我朝的一个将军,可惜那将军不可能爱上外貌只有六岁的女孩,于是她和我的婴儿哥哥商量,两人一想纵火烧了自己的寝宫,当然他们自己呆在里面没有出来,了结了自己。”
虫虫捂住了嘴,拦住了惊叫。
那是怎样的绝望啊!内心是个成熟的女人,外貌却是个孩子,没办法爱一个人,更没有办法被别人爱。这是什么变态的异能!那个婴儿状态的人更是可怕,心里什么都明白,身体却不能做主。
谁说长生不老是好事?长长的岁月要有人陪伴才活得幸福,否则就是坟墓,和死了没有区别!
卷三之 虫的降魔史 第六十一章 彻底无情的人
听北山淳漠然的继续说:“我小时候常常会做噩梦,惊醒,梦到自己异能出现,再也长不大。好在我是幸运的,十八岁那年,父王寿终正寝,我出现异能,被选为继位之人。就在那一年所有的族人,除了我弟弟。”
他说得冰冷,虫虫不禁打了个寒战,无法想像面前这个美貌少年会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虽然他的内心充满绝望,但这样屠杀的行为实在令人发指,而他的态度却那样坦然平淡,好像在说日常吃饭喝水一样随意。
“你很爱你弟弟?”他心里总还有一丝人性吧?
哪想到北山淳摇了摇头,“我们并不亲密,每个人都沉浸在异能不知何时出现的恐惧中。但是他从小就有着过人的聪明,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北山王宫了。后来我找到他,与他约定都不会要子嗣。即如此,我又何必再杀他呢?”
虫虫无语,心中却觉得一定是北山淳杀不了自己的弟弟才肯放过他。北山淳这样的人,性格异常严苛,怎么会不斩草除根?他和花四海不同,他严苛的是别人,而花四海严苛的是自己,所以北山淳让她想远离,那大魔头却让她心疼。
“你觉得我很残忍吗?”北山淳见虫虫不语,突然问。
虫虫很直率的点点头,“非常残忍,要知道每个人的生命都是自由的,谁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死,你就算是人道之王也无权替代,尽管你觉得这是为了这一族人好也是一样。”
北山淳轻轻“哦”了一声,未置可否,温和的脸上,眼神有如一道冰线掠过虫虫。半晌,他忽然轻轻一笑,就像戏剧换了场景和帷幕一样,纯真善良的北山淳又出现了。
“我今天来可是想听听死海海底的事呢?怎么倒说起我自己来。”他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头,“我说话总是爱跑题,这么多年来也改不掉。你们在海底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虫虫的感觉相当分裂,甚至怀疑北山淳本身就是分裂人格。
好可惜啊,这么漂亮的脸,居然在精神上可怕的障碍。她心中叹息着,把发生在海底的事说了一遍,除了和花四海的旖旎风光外,其他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聊了半天,虫虫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北山淳的税官向仙道门派收税的事,她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忘记为天门派谋取福利,好好表达了一番这种税收制度的不合理、愤慨以及对未来的期望。
北山淳皱紧眉头,眼神有些疑惑,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
虫虫一愣,继而恍然大悟。
白沉香一直分析说北山王收税到仙道是为了筹措军费,现在看来是他的大臣私下敛财,他本人并不知情。难怪呢?北山淳虽然看来古怪异常,却并不像个唯利是图、目光短浅的人。但是他的官史居然敢瞒着他收税,动摇国之大体,他实在是很失职。
“这件事本王会彻查的。”他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动人,但虫虫只感到了强烈的杀意,有点后悔告诉他这事。
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人虽然该死,但和北山淳眼中的冰冷相比,为什么让人觉得那些贪官很可怜呢?这些白痴,为了金钱,违背了他们这么可怕的王,后果只怕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对仙道各派的叨扰,本王也自会派人解释。”他继续说,眼神向门外瞄了下。
这个人是控制狂,从他对待族人和官史的行为上就看得出来。花四海走开良久,北山淳无法知道花四海是否在做他控制不了的事,因而坐立不安。
虫虫本想立即叫回花四海,但她忽然想让北山淳难受,于是东
道:“那北山殿下,可不可以赐给我一个免税金牌什回再有人冒王命欺侮人,我们也好有个抵挡。”
北山淳平静的一笑:“这回已经是本王律下不严,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他笑得淡雅,但杀意越发浓烈,似乎整个房间都被寒意笼罩。
“可见为人王者高处不胜寒。”虫虫强忍着要跑开的冲动,一语双关地道:“永远有事情不在你的掌握之中,永远会有人做出你预料不到的事情。”
“是啊是啊。”北山淳微笑着眯起眼睛,也一语双关的道,“闭塞视听是为人王者之大忌,可惜本王只盯着天下六道,倒没注意身边了。幸好虫姑娘提醒,这可要记上一功。”说着站起了身。
虫虫知道他要离开,心里默叫了一声花四海。
只见门边黑影一闪,花四海立即出现,“北山殿下要走了?”他问,声音冷静沉着,似乎是散步归来般闲适自然。
北山淳点了点头,“本处虽为本王的属地,但毕竟是两位贵客所居,倒是我打扰了。告辞告辞,有什么不便之处,支会冰冰一声就成。”说着点头致礼,匆匆离开了。
花四海低头看看虫虫,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有着温暖的询问。
“没事。”虫虫摇头,“不过这个人可怕,你要小心。”她依偎在他怀里,心里隐藏的不安渐渐浮出水面。
论武力,也许十洲三岛没有人是花四海的对手,但他只是冷酷无情而已,为人却光明磊落,若论起阴险和残忍,他却差得远了。
不开玩笑地说,在这个很危险的世界,他需要她的保护。
“还要寻找天门派的秘宝吗?”花四海低声问。
一瞬间,虫虫犹豫了。
她想快离开北山王宫,因为北山淳让她害怕。她来了这个世界那么久,从没有那么怕过一个人。他不动声色的站在那儿,语调轻柔的说话,但就是让人浑身发寒。想来想去,是他的无情让人不寒而栗。
还有什么比一个喜欢控制而且彻底无情的人更危险的呢?
可是,十洲三岛和平的希望就在这儿。留下,花四海也许有危险,离开,他们就无法寻找到长久在一起的机会!
“我来帮你找。放心,他伤不了我,也绝伤不了你!”她没说话,花四海却似乎明白她的心意。
“可是
“没有可是。”他坚定沉稳,“他虽然监视着我们,毕竟不敢软禁,我们逛一逛北山王宫又有何难?”
“你要保证不会受他的伤害。”虫虫紧紧抱着他的腰,“你现在是我的私人财产,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有任何损伤。听到没有?”
花四海没有答话,只抚了下虫虫的头发,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又骄傲又温柔的情绪。他若与人为敌,天下间谁能伤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