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怔,低头看我,带着几分迷惑。
“我们这么有缘,是不是应该认识一下?”我微笑,语调诚恳:“我叫庄歆,你叫什么?”
他稍稍迟疑,然后漾起一抹微笑,扶着我蹲到地上,我奇怪。只见他用手指在泥土上写写划划,然后是两个字:“匿影。”
我明白了什么。“你……不能说话?”
他点点头。
我心里叹息,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在律闺里担任某个督职?”
他摇摇头写:“办事。”
“办什么事?”
他沉默了一下,写:关于一些待贡的事情。
很简略,看来他并不想过多的描述,不过很不错了,起码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恶意的行为。
我笑笑,“和你聊天真轻松,你常来这里吗?我们以后还能不能见面?”
他眼神遗憾,写:不常来,见面会很少。
我失望。这时传来嘹亮的哨音,与十六岁时在玉兰花园里听到的调子一模一样。他紧张地站起来,道别的话也没说,嗖的跃入花树林中,不见了踪迹,只留泥土的花瓣被衣摆带起而飞扬。
一切快得就如一场梦。我呆呆地站着……
“喂,你——”一个轻轻细细的声音从右侧飘来。
我扭头,看到一名女子站在一棵紫玉兰后朝我招手,一脸笑容,我疑惑,并不认识她,四处看看没有别人。于是用手不确定地指指自己,她点点头,再次招手让我过去,这一次神色有些焦急。
难道出了什么事?我打量她:蓝衣白裙,是待贡。联想到刚才匿影说的话和后来紧张的神色,我更加确定,于是走了过去。
“怎么了?”我问她。
“我想问问你知道……”她躲在树后胆怯的说话,后面声音小得听不见。
“你别害怕,说大声一些。”我走近了一步。
她鼓起勇气从树后探出一些身子,“你知不知道今天的待贡要去哪儿?”
我摇头,“不清楚。”
“你是破格不是吗?一般这种消息你们是最先知道的。”她低头又缩回了树后。
我抱歉地说:“我真不知道。——我是新鲜女奴升为破格的,在律闺学习也只有几天。”
她讶然地抬起头,不确定地问:“你是说……你是新鲜女奴升级的破格?”
我点点头。
她神色变得兴奋,笑着朝我勾勾手,我不解地凑近头,捕捉到她眼里的一丝狡狯,我暗叫一声不好,急忙想抽身退离,却已来不及,只觉眼前有什么东西飞快一晃,脖子一痛。
我退后一步,摸着脖子瞪她:“你做什么!”
“嘻,想让你帮个忙!”她终于从树后走出来,手里捻着一根长针。
“你用针扎我?帮忙就直说,扎我干吗?”我气结。
“不这样,你怎么能睡觉,又怎么帮我呢?”她笑。
“睡觉?”我感到不妙,头渐渐开始发晕。“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你是破格啊,我正愁找不到破格换衣服呢,现在好了,还是新鲜女奴的破格,什么也不熟悉,穿帮的机会更少,你就代替我去做女贡吧。”她嘻嘻笑。
我扶住树,晃了晃头,咬牙咒骂:“你不会成功的,律闺对女子都有登记,你瞒不久。”
“谁说我要呆在律闺?”她哼笑,“我要离开这里。”凑近我低语:“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找到了离开这里的方法和得到了路线图,只差一件衣服,而你的衣服就是我的通行证,谢谢你了。”
什么!离开这里的方法和路线图?!——我也想要!
一阵得意的笑声。
该死的,我妒忌得要命!眼前却渐渐黑了下去……
果然,眼皮跳真没好事!死女人,竟敢拿我来当垫背,咒你没好下场!
贵邸
[女贡之灾]
“别跟我说什么良心,什么女性之间的姐妹义气,无论何时何地,这种东西都是过着温室生活的人说的话……”
“因为你是破格啊,我正愁找不到破格换衣服呢,现在好了……你就代替我去做女贡吧。”
“存在了,就得承受,就算罪大恶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只猴子如果不那样做,你认为还有更好的办法来延长生命吗?”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找到了离开这里的方法和得到了路线图,只差一件衣服,而你的衣服就是我的通行证,谢谢你了。”
“那么你就会成为那只被出卖的可怜猴子。”
艳若和那位女贡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回响,使我在昏迷中也得不到良好的休息,内心的气恼和怨念,像涨潮的海水,一次比一次来得激烈。
“嘀嘀嘀……”
清晰的水滴声一点点传来,紧接着脸上感觉到湿润和冰凉,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流入了颈脖子里,意识也渐渐清醒起来。
我睁开双眼,看到周围一片灰暗,形容灰暗,是因为这个小房间用肉眼能看得清一切,只是没有明亮的光线,所有的东西都是灰蒙蒙的。身旁睡着七位女子,与我一并睡在一条通铺上,铺下搁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探过身仔细辨认了一下,除了鞋子还有脱下来的衣物,饰品,各种日常小用具等等。抬眼往两旁看了看,还有一张桌子几张圆凳子,就再也没有了。
房间不大,估计就三米宽四米深,没有门口,只有一条条的铁柱封着的门,朦胧中能看到一团黑影在晃动,偶尔能听到一些喘息。我竖耳听了听,呼吸声比较大,有点奇怪,走下床一点点走近铁柱门,还未走近我就倒抽口冷气,额滴娘吖!灰暗中卧着一头狮子!
狮子感觉到我的接近,扭头盯着我,那凶恶的眼神,令我不由地紧贴住墙角,无法动弹。看到我的样子,它似乎非常满意,张嘴打了一个哈欠,扭过头不再理我。
我靠在墙角深呼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脚却还是无法移动分毫,干脆慢慢蹲下,坐在了角落里闭眼调息。心里千百遍的问候了那个女贡祖宗十八代。
“死女人,你最好祈求上天让你能成功逃离这里,就算被抓回来了也别让我碰上,否则我定要你好看!”我低声怨念。
虽然我庄歆不爱做出卖别人的事情,但是并不代表吃了哑巴亏也会圣母的去原谅。
这时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隐约几个男人手提着灯盏往这里走,能看到还有一条小道通进来。
“七位都是要送往贵邸的女贡吗?品质如何?”一个懒懒的声音。
我一震,这声音好熟。
“岚爷放心,我们都精挑细选过的。”有人回答。
“手续都办齐了?”懒洋洋的声音继续问。
“是的,都由奴籍转了贡籍,也都经过律闺的确定了,没有任何问题。”
“嗯——那就好。”
男人们越来越近,光线也亮起来。
咦?那个……前面走着的那位男子,不是在贩卖场见过那位妖媚的戎贵吗?
我心里猛然亮起一丝希望,急忙跳起来,窜到铁栏门前,刚想冲他说话,就被狮子的一声吼叫给吓得住了嘴,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但这样也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惊诧了一下,然后嘴角轻勾,扭头对身后的人说:“挺会挑的,有些眼光,居然挑到了艳若的破格。”
“啊!”身后的人大惊:“不可能,这里的女贡都是被确认过的待贡。”
“哦?你确定?”
“是的,岚爷,请相信我!”
被尊称为岚爷的男子回过头看我,媚然轻笑,缓缓地走过来。“你又犯了什么错误,竟然被贬为奴籍了啊,早知如此,当时在贩卖场你就该听话,瞧现在的下场——被针罚后没了巫籍。”
我嘴角抽动了一下,“你的人搞错了,我还是破格并没有被贬,我只是被人换了衣服。”
他眉梢一挑。
“岚爷,当时办转籍,我们都交换着核对过,登记本上的确都是奴籍没有巫籍。”另一个男人说。
我一听骇然。这怎么可能,我只是被换了衣服,什么时候连巫籍也被换了?脚底冷嗖嗖的,事情不太妙!
“这样啊……”他勾起嘴角,眯起眼,“看来你把艳若惹恼得不轻,连奴籍也没了,啧,这么新鲜的一个妙人儿,就成了女贡,也算是女贡里的珍品了!”
我心一沉,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我快速的扫了眼这些男人,看到最后两位提着一个大铁箱子。
“你心里是不是在猜测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岚爷似乎能看透我的想法。
既然被猜中,我也没必要否认,“是的,你们要做什么?”
“烙贡纹。”他笑笑,妖媚的脸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似乎烙印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可怕。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心里一片焦急,如果这个贡纹被铬上,以后将永远无法翻身。
该死,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能避则避,不能避就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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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打开铁栏门,将大铁箱搬了进来,我退后几步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
只见岚爷看了看床上的几位女子,扭头对我妖艳一笑:“我一直很奇怪,艳若为什么忽然把一个新鲜女奴转为破格,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挑挑眉,“明白什么?你不会认为艳若对我有意思,所以才给了我这种破例吧?”
他轻笑,“这个我不会认为,至少没得到可据的证实,但是另一个理由,倒有些肯定。”
我好奇,“什么理由?”
“你似乎对我们的迷香或者昏药有一定的抗体,就算昏睡了,时间也比普通女子来得短。”他顿了顿,笑起来:“当初艳若拐你进来,一定下了双倍的迷剂吧?真不容易。”
我苦笑,所谓遇人不淑,能怪谁?深吸口气,平缓心情,试探地问:“那又代表什么呢?”
“嗯……”他走近我几步,媚笑一声,“代表你是艳若手上一颗上好的棋子,嗯,所以嘛——相反的……”
我竖耳而听。
他却停住了,瞅了瞅我,“女人,别想使什么心机!在这里,什么样的女人我们都见识过;女人使的花招我们都熟透了。——心情好,我们会陪你们演演戏,心情不好就直接惩罚。所谓明哲保身,你乖乖听话,否则就等着找苦吃!呵……”
我汗毛耸立。的确,在我之前的众多姐妹,有多少优秀的女子呢,想出的办法一定千奇百怪,而他们都领教了,现在何需我再使小聪明?
这时那几位男子已经将碳火弄旺,开始把烙铁放上去烧。
我背后冷汗直流,握紧了拳头,尽量让笑容和语气正常,又试探性地说:“我可没想使什么心机,既然你认为我是艳若手上的一颗好棋,你觉得艳若为什么把我从破格贬为女贡呢?”
岚爷脸色微变,很快恢复如常,妖然笑问:“你是在警告我什么吗?就算艳若想打我们贵邸的主意,你一个刚入世的破格能起什么作用!”
我不吱声,耐心的等他下文。
“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敢将贡印烙在你身上,我就偏烙上一个贡印,看艳若能把我怎么着了?”
我抬眼微笑,“岚爷好气魄,那么等会烙印时,希望下手轻些,小女子感激不尽。”
他眯起眼,歪头想了想,冷哼:“我差点上了你的当,你的激将法也幼稚了些,真给你烙了印,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女贡了,到时在贵邸办事可以自由很多,这样岂不是合了艳若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