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匿影是在那个小小的餐馆,那时候就对他有某种特熟悉的感觉,却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后来再见到他,这种感觉更重,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现在经青岁提醒,我才发现,原来那份熟悉是来自父亲,他——匿影太像爸爸了!
我嘴巴有些哆嗦起来,深吸一口气,为了进一步证实,于是问青岁:“匿影……是不是一个哑巴?成天穿着黑衣服的……”后面的话我说不下去,只是用手比划了一下匿影的身高。
“对,他现在应该有这么高了。”青岁一拍巴掌,“你真认识他?”
“是啊——见过两三次……”我转过身,藏起泛上眼角的泪水。
“呵,你当时见他时,有没有觉得他和你很像?”
“没……只是觉得很亲切——”我泪水终是掉了下来。
“你又怎么了?”
青岁想接近我,我却快步走到帐篷一角,沙哑地说:“我真的很累了,青岁先生,请让我好好休息吧,请你离开!”
我用了命令的语气,这一刻我再也无法假装去应付任何事情。
身后静了一会,青岁说:“嗯哼,有什么问题就去服饰库找我吧,回答费用会算你便宜一些,对了,一会记得把挂在里面的这根绳结挂出帐篷外,不然别人会以为这帐篷是空的,打扰你睡觉,再见,呵。”脚步声慢慢消失在帐篷之外。
我虚软的跪坐到地上,身体里的血液在不停的流窜,就像要冲破我的身体,然后去与那现在不知在何处的匿影血液相融。
如果我的猜想是真的,那么他就是我的亲弟弟。如果凌风说的没错,那么当初他们做手脚时,就是把真的弟弟给换了。如果医院证明没错,那么妈妈就真的是生了龙凤胎,而匿影——他才该是真正的庄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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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得并不安稳,一个是担心有人会忽然闯进来要求查看我的身份,一是匿影的身影在脑里反复出现,更多的是为什么他会是哑巴,是天生还是人为?如果是人为,是从几岁开始变哑的?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我的手心紧紧的攫起来,如果真是人为,那么真是太残忍了,那么俊美的一个男子就这样永远无法开口说话。
翻个身,双手后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了下来,带着难过也带着几分欣喜。难过是因为匿影的可怜童年,欣喜是原来在这个鬼地方,也许还有一个亲人在身旁。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到了凌晨,我再也无心睡下去,起来穿上青岁卖我的衣服,质量挺厚重,穿在身上就像要透不过气似的,但这样也更好的遮盖了属于女性的一些特征,而且长度也恰到好处,走起路来也不碍事,面具也很合我的脸庞。
掀开帐篷左右看看,发现周围都没有人,静悄悄的,估计还在睡觉,于是我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厕所,然后竖着耳朵听一切声音,再以最快的速度弹回到帐篷,然后才悠然自得打水洗漱,把自己打理干净。
又坐了一会,等到一些帐篷有人起来洗漱时,我才戴上面具走出帐篷,向接待的那间房走去,想问一下怎么才能见到这里的老大,可是推开落地窗却空无一人,无奈之下,我只好抱着羽魄走出了聚客居,打算去服饰库找青岁。
刚一走进服饰库的门,就看到青岁在摆商品了,见到我,他放下手中的活儿,靠在摊位边,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下,点头道:“真合适,穿上这身衣服比穿那个黑漆漆的斗篷好看多了。”
我走上去说:“要不要帮忙?”
他笑:“不必,我可不想付劳务费,而且经验告诉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
我垂头,“奸商果然把任何事情都想得很奸。”
他并不反驳,一边摆放商品一边说:“有事就说,我可不相信你是来帮我摆摊子的。”
我叹,“我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见到你们老大。”
他耸耸肩,“这事还真是难说,你得先去申请,看看他愿不愿见你,或者有没有时间见你。”
我问:“怎么申请?”
“去聚客居找昨天的那个人,让他给你写一个申请函,按照上面的要求写好求见的理由,时间,名字,等等,再付上相应的钱给那个人,他就会帮你把函件送上去了。”
“这样,就会送到你们老大手中了?”
“嗯哼,不过老大有没有时间去拆开来看就不知道了,呵呵。”
我又叹了一口气,“只有这样了,希望幸运些,能快点看到我的函件。”
青岁这时已经把商品摆好,拍拍手上的灰尘说:“看来你真是很急,什么任务这么重要,在这里呆几天都不行?”
我干笑,“任务是不能随便说的,反正是很急的事情就是了。”
是的,排除神兵阁危险不说,就是寻找匿影和确定绿蔻她们是否平安这两件事,就需要我尽快离开这里。
青岁大吐一口气,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肩道:“难得我这么好心,我帮帮你吧!哎,谁叫你长得这么像我曾经认识的人呢!缘分啊——”
我一阵恶寒,不动声色的半退一步,避开他想再度拍下来的掌力,总觉得他是故意使劲要拍我的,再承受他一掌,我一定会痛得叫出声来。
“你想怎么帮?钱要怎么支付?”我说。
他笑:“庄,我发现你是个做生意的料,一下子就学会多层次思维法了,知道什么时都需要报酬了,呵呵,你进暗部简直是埋没嘛,要不申请转来神兵阁,和我一起合伙摆摊?”
我哼,“和你合伙做生意,那会成为变相的苦力。”
他啧啧啧,摇头说:“庄,你真不了解我,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我是——”
“多么善良美好的一个人呀——!”我接口道,语调嘲讽。
他仰头大笑。
我瞪他一眼,“我在外面等你,出外面谈。”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服饰库,里面的迷香味真的很重,不是浓郁的那种香,是很清淡的香混合着,也许就因为清淡,而且香味混杂,所以使人昏迷的效果更重,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觉得头重脚轻。
青岁从身后跟出来问:“为什么不在里面谈?”
我说:“有点吵,而且你笑得那么大声,站在你旁边和你说话,我觉得丢脸!”
他再次笑起来。
我向喷水池走去,有水的地方,空气会清新很多。“告诉我吧,你想怎么帮我?价钱怎么支付?”我问他。
青岁与我并肩走着,他很高,我的头只到他肩膀。
他说:“我有几个朋友与老大身边的人比较熟,我会试试看,能不能让那些人带你去与老大碰个面。”
我停下脚步,“如果能成就太好了,价钱怎么付?”
青岁耸肩,“价钱暂时不知,我得看看要拜托多少个人再定。”
我咬牙,“青岁,你到时可别狮子大开口!”
他笑:“怕什么,反正付帐的是艳若,他有的是钱,我再怎么狮子大开口,也吞不完他这座金山,呵。”
我彻底投降。
“哎呀!巫怪!”忽然有人大喊。
我和青岁寻声望去,看到一个黑影骑着一个奇怪的动物从不远处一晃而过,身上的黑披风飞扬着,随着披风的波动,一些细小的颗粒一点点落到了地上。
“巫怪又开始放毒种了!”又有人大喊。
我奇怪,毒种?那是什么?
正思忖着,旁边的青岁一把拉起我的手就朝巫怪追去。我被这出奇不意的举动给弄懵了,跑了几步,便想挣开他,却是不行。
我恼道:“你干什么!放开我!要追你自己追,拉上我做什么!”
青岁笑道:“听说巫怪喜欢细皮嫩肉的少年,拉上你正好可以请君入瓮,呵。”
我气不打一出来,怎么到哪都是做引的料?在贵邸,被拿来给艳若砍,在这里,又要面对所谓的巫怪,我真是衰!
我冲着青岁叫道:“我跑不快,你别再拉着我,我会摔倒的,到时连累你!”
青岁长叹一声,无奈地说:“没办法了!路程费要记得付给我!”
“什么?”我反应不过来。
他不再答我,一反手就把我抗到了肩上,然后向前飞奔。
我腰上的伤口正好被他的肩膀卡住,顿时痛得大叫:“停下!我有伤!好痛!”
他却不停,“什么伤?少装了,你怎么这么怕死?”
“腰伤……被艳若砍伤的……咝……痛死我了!”我痛得眼泪猛的往外狂飚。
青岁轻哧,“还是不是男人,一点痛也受不了,看你先前走路自然,说明腰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忍忍,等我追到巫怪就放你下来。”
我气得不停地咒骂他,用手狠狠地捶他的背,结果痛的是我的拳头。不知道他是不是塞了一块铁板在背后,真痛!羽魄这时也没见它帮我,反倒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兴奋得直叫,在我们身旁上窜下跳。见状,我更想吐血身亡算了。
忽然青岁一个急刹,我的腰被一搁,再次痛得我死去活来,还未喘过一口气,一个黑影从眼皮底下一晃而过。
“啧!他骑的是什么东西?跑得真快!”青岁一个回转身,接着又追。
我在他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大哥,我叫你老祖宗成不,拜托放我下来吧,否则我真要死掉了……”
“啰嗦,再坚持一会了——”青岁说。
我痛得冷汗直流,眼前也渐渐冒出许多小星星,这时候,黑影忽然又再次出现,不过这一次没有快速跑过,而是停在了我们面前。
青岁终于停下了脚步,我大喘一口气,微抬起眼,看到黑影下的坐骑是一种从没见过的动物,要描述起来感觉像某种远古动物,像马,不过又不完全像,因为它有脚趾,而且是三个脚趾,也不高大,大概比普通的马还矮小,毛色很杂,眼睛也不像真正的马那样明亮,而有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让人望而生畏。
这样的动物出现在现实中,实在是太不可思议,我晃了晃脑袋,心想,一定是太痛了,所以眼花了。
青岁估计也被眼前的动物给震呆了,他缓了一口气,问我:“你看到了什么?是马还是驴或是骡?还是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我眼花了?”
我苦笑,低声道:“我也认为我是眼花了。”
此时,坐骑上的人引那动物往前迈了一步,然后用一种冷漠的声音对青岁说:“把你肩上的人给我。”
我全身一震,这声音,这声音——
庄辰!
牵手不相依
[月巫]
是出现幻听了吗?庄辰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我用手撑住青岁的肩,努力抬起头来想看清楚骑上的那个人,但他不仅身着黑色斗篷,就是面部都蒙着黑纱,不像那些武士那样戴着半截面具,能看到一部分脸的轮廓。
青岁笑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你让我把人给你,我就要给你?而且你为什么专找少年,真是奇怪的嗜好!今天给我碰上了,非逮着你不可!”
说完,他把我放下来,从腰旁把佩着的长刀倏然拨出,一个闪身向骑上的人冲去。
骑上的人并不躲避,当青岁冲到他面前时,他一拉缰绳,那骑下的动物就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跳起,而且跳得很高,凌空四脚做跑的姿势使它仿佛是在空中奔跑,待它再落回地上时,已经离青岁好长一段距离,如此强的弹跳性,再精良的马都不可能做到。
青岁持刀挥起的姿势还保持在哪儿,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