掳劫大战当是怎样的倾世盛况啊……
“云夕……”任家二公子目光灼灼得望向我:“你的意思呢?”他的眸光如火炭,灼得我心尖疼了一下。
我想了想,从怀中掏出那枚镂刻着龙腾的玉珏,坦诚告诉他:“即便我娘年少时恋慕着先帝爷,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不然她不会将定情信物塞到老鼠洞,且只字未跟我提及此事。你若现下告诉我其实在下本是先帝遗孤,那高高在上的小皇帝是我哥,那意欲红杏出墙的长公主是我姐,我也没什么要说的,我只有一句话,生的靠边站,养的大过天!我此生只认落云山寨的第九任寨主云郁野是我爹,整个山寨是我家,若是有人想动它分毫,即便是那小皇帝亲自来,我也定要搏上一搏。”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忽然忆起好多事情。
每个人都曾年少过,我娘年少的时候也许真跟先帝爷两情相悦,或许因为权利纷争,或许因为朝野压力,但他们终究未能在一起;老侯爷年少时也曾深深得爱慕过任墨予的娘亲,可时隔多年,他还是放下了,再次对自己的正房夫人千依百顺、爱护有加。
我渐渐觉得自己年少时做的那些荒唐事情也许并不算什么。谁的感情能一帆风顺,谁又能保持着最初的美好。
我抬头,对上任二公子流光溢彩的双眸,心念微动,遂展颜而笑:“也许,这会儿正适合二公子说说你接下来的两个愿望,云某不才,定竭尽全力满足。”
任墨予敛了目光,伸手接过我递过去的玉珏,幽幽叹道:“云夕,其实你很聪明。”
我撇撇嘴:“二公子,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说我聪明的人,怕也是此生唯一一个。”
任墨予未抬头,目光专注得盯着手中的玉珏,修长的手指抚过镂刻着的龙纹,声音却骤然低沉下来:“可是云夕,你若想让我帮你保护山寨中的兄弟,只要你说出来,我定会全力以赴,可你偏从不开口求人,四年前未求过我一句,而今亦是如此。”
他的话说得真切,仿佛有一股酸涩的情绪由心底涌出,我抽了抽鼻子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玉珏,没好气道:“算了算了,我忽然春心萌动想要梅开十九度,哪成想二公子提这些有的没的,那两个愿望你且保留,待到想好了再说与我听。”我将玉珏塞进怀中,起身甩甩袖子便要出门。
然而房门刚开,任墨予便从背后紧紧将我环进怀中,他的身量挺拔,双臂紧锁,将我整个人压进他坚实的胸膛,我耳边只闻那“咚咚咚……”的心跳,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希望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永远不要扯上利益、不要扯进权势、不要关乎算计……”他的呼吸绵长,热热的气息一丝丝吹进我的耳朵:“这是我的第二个愿望,云夕你听好了吗?”
我身子一颤,刚想说话,对屋的三个房门齐刷刷打开,男声女音混杂不齐。
“放开我师姐!”这是师弟的声音。
“你们两个大男人在做什么?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小公主再次生气了。
“夕儿……”这是秦延之意味深长的呼唤。
我……这下子坐实了通奸,跳进海里也洗不清了。
“哇……”这是孩童清脆的啼哭声,背景音配合的很好。
46第十六章:跳悬崖
一直以来,我在几个妹妹心目中的形象都是纯洁美好而高大的,可自从秦延之众人陆陆续续上山之后,她们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暧昧,直至捉奸事件过后,那三分暧昧顷刻转化为七分敬佩,正如三妹妹所说:“阿姐你越来越不纯洁了,可形象却骤然高大起来!”
这便是我云家女儿的诡异思绪,丑女人俊女人,能够套着美男的都是好女人!
在她们眼中,秦延之跟任墨予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俊美男子,我却颇是同情得望向几个孤陋寡闻的妹妹,并真诚的告诉她们一个事实:“我见过比他们两个更美的男子,而且还跟那名男子有过一段颇是纠葛的过往。”往事如烟,说起来那纠葛可是极深。
三个妹妹异口同声:“阿姐你见过云子宁?!”
我抚额暗暗捏把汗,矢口否认:“没见过,我说的是一名叫月倾颜的大才子。”但凡才子皆有那么一点点奇怪的嗜好,月倾颜则是喜好作诗,裸睡……呃……和男人。
对于断袖这一说,这些年来我也翻看过不少轶闻野史,而后便大彻大悟,男人爱男人这是从古至今的潮流,往往外界条件越优越,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越大,君不见喜好龙阳的多为达官贵人乃至当朝天子,平头老百姓还在愁娶不到媳妇无法传宗接代时,富家的公子哥儿已经看腻了女人,只能在男人身上寻找慰藉。
自那日长公主见我在任家二公子的小木屋内留宿后,大抵是受了某种刺激,一连几日义愤填膺得为全山寨的兄弟们普及了断袖分桃的历史知识,外带声泣俱下得控诉了龙阳的危害,并从长远角度分析了此举的凶险。
直将小五他们惊得眼睛滚圆,却愣是没弄明白到底是谁跟谁断袖了。
大概领悟个中滋味的也只有秦延之和任墨予几人。
事后任二公子只是挑了挑眉毛,沉痛道:“云夕,我这一世的清白算是被你毁了。”那语气仿佛颇是委屈,我生怕他下句说出“你要对我负责”这样的话语,故而连续躲避他数日。
闲暇的时候我便同几个妹妹厮混在一起,或者陪同师弟聊聊山下的近况。
杨离一如既往得对我千依百顺,他会跟我说昭文侯府的老侯爷现下正明目张胆的招兵买马意图逼宫,他还会跟我说小皇帝却很是沉稳的静观其变,而以秦太傅那脉相传的文职官员也皆翘首以待……
朝廷中的事情其实我并不感兴趣,每每听得哈欠连天,可总感觉师弟赖着我扯东扯西,实则自己也是心不在焉,闪闪烁烁似有话说。
我与师弟自小一起长大,虽谈不上心有灵犀,可他那些小习惯我还是清楚的,比方他在让我剑招时总会左侧虚刺,佯装失手,屡屡如此,竟不晓得换个方向,我念着他一片好心,便也承着他的意思右躲进攻,趁机磕掉他手中摇摇欲坠的宝剑,我爹初时对比试的结果膛目结舌,后来便很是受用得拉几位叔叔伯伯参观,一面点评道:“这两个傻孩子……”这话挺中肯,我欣然接受,连师弟的那份也代为受下了。
再比方他平时从不跟我提这些乱七八糟的正事,因为他自觉会处理的很妥帖,不必劳烦我费神,我念着他的良苦用心,便也从不过问,若是有什么事情让他帮忙,便也只管开口嘱咐,他定会办得极是妥当,像今儿个跟我大谈朝廷之事还是头一遭。
我又硬着头皮听了半晌,他已将小皇帝近日要到普陀寺进香的消息跟我提过三遍,我脑中来来回回也过了三遍,只不晓得这求神拜佛竟重要到这种程度,需要师弟给我反复叮嘱三遍。
当他面色微红得开始跟我提第四遍时,我便想,进香为何一定要去普陀寺,不去少林寺,太阴寺,摩云寺……难道小皇帝抛弃阴险缜密,皈依佛门,改吃素了?
正纠结到紧要关头,杨离忽而抬头,瞳眸闪亮,面色泛红,他很认真道:“师姐,我有件顶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讲,我怕今日不讲便再没有机会,你虽已明明白白拒绝过我多次,我晓得有些话便不该再说,可我就是不甘心,若是这话我不亲自说出口,怕这一生都不会甘心。”他的话一口气说完,不做停顿,好似生怕被打断一般。
我被他严肃的样子搞得有些懵,一时还没从普陀寺内转悠出来。
只听他又道:“十四岁那年我还小,说要跟师姐一起下山,其实便做好永不回山的打算,师姐你可明白……”他的眼睛仿佛燃起了小火把,温暖中透着炽热。
我愣了,隐约觉察到自己大概一直忽略掉一些东西。
“十五岁那年我下山找你,你却跟我说,‘他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孩子,是我弟弟。’你可明白,我并不想做你弟弟……”他紧紧盯住我,似想看穿我,望进我的内心。
我还在愣,十五岁那年我说过这样的话吗?缘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十八岁那年大伯提议让师傅招我做女婿,接管山寨事务,而师姐却说‘杨离既天真,又笨,还木讷,是在不适合接管偌大的山寨。’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当寨主,可是那天我很伤心……很伤心……师姐,你可明白……”他的声音有些发哑,仿佛竭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这些话。
我愣了半天,才醒悟,他说的是那次大伯提的馊主意,哪有姐姐嫁给弟弟的道理……
“十九岁那年,叔叔伯伯们开始频繁为师姐掳劫压寨相公,是我故意透露出你是断袖的消息,故而山下一直盛传落云山的寨主非男非女、忽男忽女……师姐,我不想让你嫁给别人……你可明白……”他还在诉说着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一点一滴。
这下我倒真明白了,这死孩子居然背地里造谣生事,诋毁我的名誉,亏我还一直觉得他老实腼腆。
“师姐,你以前认识那状元郎对不对?你喜欢他。”杨离的眼中充满着哀伤。
我也哀伤了,如实道:“以前喜欢过,喜欢到不能再喜欢,曾经一度认为除了他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
“可是你也喜欢那个驸马爷。”杨离绝望了。
于是,我也绝望了,这孩子准是被那夜留宿的场景刺激到了,我忙解释:“那个驸马爷妻妾成群,我后来一直诧异他怎么还没有孩子,按理说孩子都应该比秦延之家的那个都大,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顶烦的人便是他!”
我顶烦的便是他!
我晓得无论如何不能让师弟再说下去,不管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都是我所承受不起。
我记得有本书里曾写过:有些话若你觉得受不住,就千万别让人说出来;有些事若你觉得办不到,就千万别答应它;有些人若你觉得无结局,就千万别再念着。
所以我趁杨离开口之前接着说道:“师弟,我懂了,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好弟弟,即便你背着我到处散播谣言,到处诋毁我的名声,我都不生气,所以你也别内疚了。”我拍拍他的肩头,轻声安慰。
听闻此言,杨离猛抬头,目光阴晴不定。
我刚想再说句什么,门外花之丫头抱着孩子呼啸而过,凄厉的声音震得我抖了一下:“云寨主,我家主人昨夜出门后一直未回,刚寨中的阿三回来通报说他站在后山的悬崖边上几个时辰,怕是要跳崖寻死……云寨主……是我对不住您,我家主人他其实未曾负你……”她哭得伤心,怀中的孩子倒出奇安静,抿着小嘴一言不发。
我这厢反应半天方才弄清楚她口里的主人指的是秦延之,可他到后山跳崖做什么?!
他难道不晓得招安使节死在落云山上会连累全寨子吗?!
他难道不晓得跳崖十之八九是死不了人的吗?!
他难道不晓得寻死这种事情很影响形象吗?!
我也懒怠听花之丫头继续哭诉,一甩衣袍施展轻功飞往后山,秦延之,我忍你很久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若是站在悬崖边上摆几个时辰造型吓唬人,那我就一脚把你踹下去!
47第十七章:不曾怨
赶到后山的悬崖边上时,晚霞映红半边,落日的余晖为秦延之的周身镀上层金色,他见匆匆而来,偏头展颜而笑:“夕儿,来。”那语气仿佛料定会来般。
“跳还是不跳?”瞪他。
“陪跳吗?”他笑,苍白的面容有些许血色,他的眉眼还是如既往得柔和,只是多种清冷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