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朕也得让她三分。朕想知道,你是怎么逃过那场大火的?”
雁落羽转头望向柜阁上的无字灵位,沉默良久,喟然轻叹,“是宗爱——他连夜出了宫,给我通风报信。”伸手拉开柜阁下的抽屉,取出那道原属于天的金牌。
拓跋焘望着女人黯淡的神情,兀自演绎出了之后发生的事情。起身接过金牌,用力将她揽进怀,“这奴才也算为主尽忠了,原该厚葬,朕会下旨将其遗骨重新入殓,赐藏金陵。”
“不必了。当日,我带不走他的尸首,将他就地焚化了。”捧起灵位背后盛着骨灰的瓷坛,“人死了,就剩这一把灰,住再华丽的陵寝有什么用?”
“受了他的恩惠,朕心多有不安。”暗自盘算,这骨灰摆在她卧房里不合适。
“你且泰然受之。借给你的,终究要还,这辈还不清,还有下辈……”
“下辈?”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我葬了他,来世,他注定会成为我的夫婿,”拂去瓷坛上的灰尘,举起放回了原位,“而你,不过是个情人而已。”
“无稽之谈!朕从不相信那些胡神邪教妄断生死的鬼话!你我二人情投意合,甚至有了孩儿。今世,来世,生生世世,只有朕才是你要等的人。”
“是的,等到了。可惜,我还是嫁给了别人……”
“你真的那么相信因果轮回吗?”
肯定地点了点头,“信。”
“那朕来问你。你若再葬一名男又会是什么因果?”伸出两只手指晃了晃,“莫不会——嫁了两个夫君?呵,可见那些胡神邪说都是些劳民伤财,骗人香火的东西。”
雁落羽冷冷地望着对方缄默不语:他显然不知道一两千年后的女人一辈嫁两个夫君,不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而最终,她没来得及嫁给他,许是因为此生有上万个女人排队等着殓藏他,她纵有此心,也排不上队吧。
魏宫旧制,子贵母死 第272章 收起鳞爪剥落骄傲
凄迷的夜色如一卷黑幔再次笼罩了喧闹的都城,拓拔焘斜倚在榻上轻拍熟睡的幼,俨然没有打算起驾回宫的意思。
“朕饿了,叫厨下预备晚膳吧。”声音极轻,嘴角提起一抹嘲讽,坏坏地揶揄道,“你——就不要亲自下厨了。”
“哪个说要留你吃饭了?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我这处简陋的宅院怕是又要着火了。”雁落羽对伽蓝寺的那场大火耿耿于怀。说不清谁要害她,只知道眼前的男人便是惹事的“祸水”。
“此不比那荒山野岭,朗朗乾坤,天脚下,谁有这胆量?”拇指轻轻抚过男婴浓重的眉毛,像他,英气十足的样。不由幻想着幼小的孩儿能在一夜之间长大,如此就能愉快地告别母亲,鞍前马后地跟着他征伐天下。好男儿志在四方,作母亲的也就不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埋怨他心狠了。
“好吧,坦白的说,我不想留你。你我之间已经结束了,我也不打算当什么诰命夫人。”转身望向柜阁上的无字灵位,“我很享受现在平淡的生活,守着孩,不想在跟哪个男人有一丝瓜葛。”
帝王合上双眼,轻蔑地摇了摇头,“守着小皇,你怎么能断了与朕的瓜葛?”
“我现在过得很好,望儿更不需要你来操心,我并不觉得他这辈需要权利这见鬼的东西。”
“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由不得你不要。就像他的父亲,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做皇帝。”
“权利只会让他变得和你一样冷血!”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拓拔焘心里有些委屈,缓缓坐起身,“或许。唯你不可以这样说朕。朕承认自己心如铁石,却单单因为你而滴血。”
“不要说这些,我不想听!“猛然背过身去,“你滴血,我也滴血,那为什么还要继续折磨彼此?忘了我们母,找你的快乐去。”
“快乐?呵——有多痛,就有多快乐。朕此时正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天伦之乐。机会难得,不要坏了朕的雅兴。乖,让紫英弄坛好酒,备几个好菜。等一下,你来负责把朕灌醉。”
“酒鬼!”凭着固有的印象放肆地咒骂。
“是色 鬼!”她一旦吃起醋来总会这样骂他。
“难怪你那么羡慕刘邦,非酒色之徒无以为天。”
“奴儿,欺负朕拙嘴笨舌,骂人不带脏字啊?”
“别转移话题,你——马上走!”玉指轻扬直指门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待在自己的地方,凭什么离开?”死缠烂打,尽量摆出一副市井无赖的嘴脸,生怕正儿八经的对话会激怒她。心里默认欠了对方,然而嘴上死活不能承认。他是皇帝,能低三下四的求她原谅吗?
“你不走,我走!我今晚就带着孩离开——”话没说完就被对方轻蔑的嗤笑打断。
“去哪里?去蠕蠕改嫁给放羊的,还是去刘宋嫁给打渔的?”凑上前来,搬回别向窗外的桃花腮,“啧啧啧,可惜这副倾城倾国的色相了。”
一把推开流里流气的狼爪,“去你的倾城倾国!我雁落羽认得清自己的斤两。宫里有的是比我漂亮的,你少拿这些鬼话来哄我!”
“唉,情人眼里出西施。一个女人不能只靠一副皮囊去迷惑君王。”伸手将余怒未消的小女人揽进怀里。
“呸,谁稀罕迷惑你!”用力,却挣不脱。
“真的没有吗?没天理啊——朕为什么偏偏喜欢你?”
“鬼才知道。我既善妒,又任性,还不懂规矩,原本就没什么值得你爱慕的东西。”
旧痕嶙峋的颊贴上她细腻的小脸,“朕孤家寡人,只觉得跟你最亲。落羽,非得逼朕求你吗?该死的,再不然就打朕几个耳光解解恨?”
“你以为我不敢?”恨从心生,如脱缰的野马……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错愕,“你,为什么不躲?”他有防备,原本可以躲开的。注视着男人紧闭的双眼,心里霎时充满了恐惧。打他,那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罪行。
帝凄然苦笑,“解恨了吗?”缓缓张开眸,眼角骤然泻下两行泪,“这一巴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若泄露半句,朕就——见鬼,朕忘了,你也没什么族人可灭!”
“现在有了。”转头瞥向榻上的孩。
“该死!”扬手抹去下颌上的残泪,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圈在怀里,“若依你所言,朕才是头一个该被诛灭的人。”
目光交汇的刹那,心骤然软了下来。“疼吗?”冰凉的指尖拂过男人挨了巴掌的脸颊,疼惜被她亲手剥落的骄傲。
“朕也想问你——”抬手指了指她的心窝,“折磨朕的时候,它疼吗?”
“疼。但是,真的很解恨。”泪水不知不觉地涌上眼眶。
“你此时能明白朕折磨你时的感觉了……不是想伤你……”深情相拥,在只容纳两人的天地里尽情哭泣。
魏宫旧制,子贵母死 第273章 权利羽翼下的雪莲
不要他了,就不会允他留下;要他的话,就更不能允他留下。
从“菊夫人”的故事里得到诸多感悟,男人心里在乎的是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她不再是从前的雁落羽了,在孤身产的一夜之间长大。为了膝下的幼,她不得不置身地狱与一群凶残的恶鬼争抢。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愿杜尔加女神,给她无畏的勇气。
惨痛的教训让她明白,只有时刻处在强大的羽翼之下,才能保证她们母二人不被躲在暗处的罪恶诛杀。她需要一笼细密的情网,巧妙地禁锢住这只强悍的草原狼。
只要肯花点心思,她相信她能打赢这场战役,而眼下这个纵情贪杯的“酒鬼”将变成被萨克提驱使的奴隶。
男人说,女孩儿一旦成了女人就变得市侩的要命。之前,她也曾对那些骄横而凶悍的妇人嗤之以鼻。现在终于明白,那些被岁月模糊了美好特质的女人不过是亲手焚化了一段终难了却的梦而已……
拓拔焘对酒的兴趣远远逊色于久别重逢的女人。自恃海量,一小坛菊花釀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放纵的醉态大半是表演的成分,怎么好让期盼已久的春宵被几碗猫尿耽误了?
美美地打了个酒嗝,轻轻摆了摆手,“刚好喝完整坛,再多一点就醉了。眼下云里雾里,正是恰到好处的时候。”说完,扬手解开锦袍的纽,径自走向窗边,“月光似水,美人如玉,叫紫英跟楼下的护卫知会一声:今晚,朕就下榻于此处。”
“哪个说要留你下榻?灵位上那死鬼的丧期还未及三年,这个时候与‘野男人’寻欢作乐是触犯刑律的重罪。”心里对给出的理由十分满意:刑律是他定的,总不能随用随改吧?
帝王猛一回身,愤愤瞥了眼柜阁上的无字灵位,“他?哼,实为主仆,他有什么资格让你为他守孝?”心瞬间闪过阴暗的想法:那奴才若非救了这一双母,他现在就把那骨灰坛砸了!
“他是我丈夫。”袅袅起身,坦然的回答。
“混帐话!你二人拜过堂吗?有过三媒聘吗?丈夫——何人作证?再说,那灵位上连个名字都没有,莫不是惹过官非,所以隐姓埋名?”
“信不信随你,我们俩在一千几百年后的加拿大结婚登记了。婚礼虽然被一个混蛋给搅合了,不过那并不妨碍我们作为夫妻的事实。”
“你说的那个混蛋是那个名叫‘饺’的家伙吗?如果真有来生,朕绝不允许那种事情成为事实,不论用什么方式阻止,你只能是朕的女人,其他人休想打你的主意!”
“你不介意一个有夫之妇吗?”问得有些天真,试图窥测席乔政当初的想法。
“与虚名相比,朕更在乎夫妻之实。”晃晃地凑近她面前。
混蛋!所以,他在新婚之夜就强要了她。更见鬼的是,那个“太监命”居然一个胆怯就把她让给了他。事后大概后悔了,否则就不会在那条巷里要他的命了。
扬手挑起她的下巴,“一个贱民的妻有多尊贵?甚至比不上朕的一只鹰犬。有了朕,你不需要再用虚名证明你的地位。”
“呵,女人对于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家伙来说无异于鹰犬。比起贪图富贵者艳羡的目光,我更需要来自爱人的尊重!该死的,我没心情做别人的宠物。”大不了一拍两散,不屑于讨好对方。人若不再苛求离合,吵嘴似乎也变成了享受。不抖出来,怎么知道彼此的分歧呢?“我需要的不是尊贵,是尊重——明白?唯我独尊的家伙!”
想不到这女人居然指着鼻吼他,“放肆!一年半载的功夫,朕的小菊花就长刺了?”无奈,发不起火来,对方打他一个耳光他都容了,还有什么委屈忍不下?
骄傲地扬起下巴,与他四目相对,“菊花就不能长刺吗?雪莲也是菊科植物,片边缘全都是刺!”
“那个,不是莲花吗?”鄯善国去年还进贡过,看上去更像莲花。
“我的脑袋比你多进化了两千年,只怪你孤陋寡闻!”得了便宜要适可而止,抛出一剂媚眼缓和一下气氛。
秋波暗传,紧张的气氛当即化作了打情骂俏。痴迷的帝王随即扬起一脸腻死人不偿命的讨好,“喜欢吗?待万度归大军平了鄯善,朕召八百里加急,采来送予你。”
女人顺着眉,搅动他半敞的衣襟,“不怕那些老夫说什么红颜啦,祸水啦?我看,还是算了吧。”
紧紧攥住顽皮的小手,“这‘深闺的寡妇’原就是祸水。朕的心,早已被她搅得七荤八素……”
魏宫旧制,子贵母死 第274章 寡妇受封宫妃秘谋
道是风月总无边,细语娇声,眼波辗转,心猿意马地皇帝老还是被哄出了大门外。
紫英粗枝大地施了个礼,咣当一声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