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也猖狂- 第23节

这种感觉很不好，她明明是有意识的，她明明是听得见外界的声音，但是她却没办法睁眼，没办法说话，在别人看来就像是一具尸体。

她迫切地想要看到与砂莲说话的那人，但是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四周空荡荡的，心里却如同压了什么东西，呼吸越来越困难，耳边的谈话声纷乱起来，如同原本有序的东西慢慢揉作一团，然后杀纹纹突然睁开了眼。

视野里先是不太适应的模糊，接而帘边雕花木桌上的烛火闪了闪，跟着视线一起明亮起来。

杀纹纹瞪大了眼，她不敢眨，怕眨一眨，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了。

那少年笑了笑，红衣加身，薄唇娇艳，一双凤眼亮如晶石：“丫头，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同于平日里的清涟。

杀纹纹张了张嘴，她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最终化为两个字吐出口：“哥…　…哥…　…”

“乖，”杀珫季揉了揉杀纹纹的脑袋，“今晚这么圆的月亮，你舍得睡？”

杀纹纹摇了摇头，手撑着床坐起来，胸中原本压抑的感觉也已经消失了，她深深吸了口气掀开被子踩着地上的鞋子站起身，秋意微浓，凉风一下将她吹得睡意全无。杀纹纹打了个哆嗦皱着眉摸了摸手臂，身后一阵暖意覆上，却是少年拿了外套来披在她的身上。

杀纹纹回过头，有些发愣地看着杀珫季，然后呆呆问道：“怎么想到这时候找我了？”

杀珫季指了指天上，杀纹纹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只见墨黑的天空中，一轮月儿明亮如玉，圆满皎洁，她看了看四周，也没见什么特别的东西，便又疑惑地看着杀珫季。

杀珫季笑出声来：“笨，今日中秋，一家人当然要团聚吃月饼。”

杀纹纹伸手拉着自己身上披着的外套睁大了眼，一天到晚过的糊里糊涂的她还真不知道今天是中秋。

杀纹纹甩了甩脑袋，看着杀珫季问道：“是不是不到中秋你便不会来找我了？”

杀珫季大概是没有想到杀纹纹会这么问，他愣了愣，道：“傻丫头，怪我没早些来找你么？”

杀纹纹想了想又摇头，笑得有些傻兮兮的：“莫约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是我多事了。”

杀珫季微微皱了皱眉，像是想要说什么，杀纹纹却提前开了口，她一边拉住杀珫季的手往穿过房门往庭院外走一边道：“今个儿我要大吃特吃，祭箫那老不要脸的将我塞牢里一天了就晚上放了点饭菜来真是饿死我了…　…”

杀珫季被杀纹纹拉着手也往外走，杀纹纹在前面碎碎念，少年原本微微皱起的眉间舒展开来，唇畔也浮起了笑意，打趣道：“你与这祭箫有仇么，非得这么整你？”

杀纹纹突然站住脚步，嘴里也停止了说话，她站在原地没动，细风拂过，淡绿色的外套衣角轻微地掀动着，她背对着杀珫季，她看不见杀珫季的表情，杀珫季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许久，久到连杀珫季也诧异的时候，她才不在意地笑笑，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什么：“是啊，有仇啊，我当着他部下的面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呢…　…”

是的，对于当年折磨死宁氏夫妇一家人的凶手杀珫季比杀纹纹还要恨上几百倍，但是——他至今还不知道凶手是谁。

杀纹纹永远记得那晚当时只有七岁大的杀珫季回来后第一次提到那件事，他抱着杀纹纹瘦弱的肩最后一次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月色下，他漆黑的眼瞳像是深渊，他的眼里还在流泪，薄唇一字一顿地吐出那完全不符年龄的话语：

“我杀珫季今日在此发誓，就是掘地三尺定要找出凶手，将之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

“祭箫？”杀珫季愣了愣，笑道，“丫头你的胆子越来越大，在外面不是谁都可以让你翻的，不过他就算是武林盟主既然敢这般伤害与你，我定让他好看。”

杀纹纹侧过脸挑了挑眉，显得十分有揶揄的样子：“你就让我翻了？一年多没见了，一见面就变得这般温言软语我当真有些受不住了以前不是最见不惯我的么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说着她翻了个白眼转过脸去小声道，“再说了，也不是只有你一个让我翻的…　…”

“恩，还有谁？”杀珫季很迅速地抓到了重点。

杀纹纹打了个哈哈抓着他的手摇了摇坐到院中的亭台下，桌上放了茶水和月饼，那月饼五颜六色的摆成花绽的形状，分外漂亮。

“啧啧，看着就食欲大增…　…”杀纹纹拈了一块塞进嘴里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边嚼着月饼一边含糊不清道，“砂莲呢，我记得是他救我我会来的怎么没看见他？”

杀珫季挑了挑眉：“我们一家人过节他来凑什么热闹，再说了，连杀千刀都没来他还…　…”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然后拈起桌上一块淡绿色的月饼轻轻咬了一口斜靠在亭台的柱上仰颚看着天空明月皎皎。

杀纹纹也识趣地没有接话只是往嘴里塞着月饼，她知道，杀珫季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怨着杀千刀夫妇的，不论是因为杀千刀生了他们却不闻不问甚至在离宛山庄血流成河的时候都不露一下面还是因为由于他们的缘故宁氏夫妇的惨死，他心里始终是隔着一道墙的——他不愿意接受杀千刀夫妇。

“你不问我这些时我做什么了么？”杀珫季突然问道，他的目光还是看着天幕的。

杀纹纹使劲嚼了嚼嘴里甜腻的月饼，摇头：“我知道也没用，我就是想问问，阿离没事了么？”

“恩，”杀珫季点点头，停顿几秒又补充道，“‘六瓣梅’是砂莲的武器，他知道该怎么办。”

杀纹纹点点头，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她两手抓了不同颜色的月饼，睁大眼看着杀珫季问道：“你嗓子怎么了，我听着有些奇怪。”

杀珫季沉默了半晌，不甚在意：“无事，前几天里有点伤风。”

杀纹纹依旧是点头，并不对此抱有一点点的怀疑态度。

之后就是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着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或者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人，但实质上的东西确实闭口不提，到后来，相对而言，杀纹纹的话比较多，她一直在说，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过了今晚就没机会了的感觉，只是不停地说着，有时候甚至她说的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夜色寥寥，天际渐渐泛白，后来，杀纹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是脑袋越来越晕沉，她挣扎着抬着眸子看了一眼露出边线的朝阳，终于在杀珫季清淡平静的目光下歪向了一边。

30

30、不欢而散　。。。

杀纹纹再次醒过来，已过午时。

天还是灰蒙蒙的，从窗格子里依稀可见飞溅的细雨，屋子里空荡荡的，杀纹纹坐起来靠着床架，身上禾色的被褥滑落，依旧是白色的睡衫，四处也没有看到昨晚那件淡绿色的外套。

杀纹纹揉了揉脑袋，觉得嗓子有些疼，脑袋昏昏沉沉如同宿醉一场。

她的动作顿了顿，突然跳下床推开门赤着脚跑出去。

细雨迎面扑来，少女散着发，脸色有些近乎病态的苍白，只一双眸子黑亮黑亮。

这位置奇美，没有高于两层楼的建筑，却都是精美的屋宇连做一起绕成长长的廊，杀纹纹喘着气站住脚，就见那交叉相绕的溪上一座石桥玲珑精致，桥头一座凉亭，庭中红衣的男子背对着她微微靠在柱上，黑发流泻。

杀纹纹张了张嘴，音调说不出的古怪：“砂莲…　…”

那人听见杀纹纹的声音，放下手中素瓷的酒杯撇过头来，却没有看杀纹纹，只淡淡道：“你醒了。”

杀纹纹抿了抿嘴唇，问道：“杀珫季呢？”

“我不知道。”

“骗人，我昨晚明明与他一同过了中秋节！”

闻言，砂莲这才站起来，他拉了拉衣摆转过身正视着杀纹纹，缓缓道：“不过是你做梦罢了，这里若有人进来我会不知？”

杀纹纹下意识里四周看看他口中所说的“这里”，越看越心惊，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这地方不是上次她无意间闯进来并且在这里看见砂莲与阿离…　…

杀纹纹正想说上次她无意间进来了未必他就察觉了但转眼看见砂莲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心下了然莫约那天他是察觉了的只是懒得管，她皱着眉，反驳砂莲的话：“我不是做梦，肯定不是。”

砂莲挑了挑眉目光转向杀纹纹的脚：“鞋子都没穿就跑出来，身上还是睡觉的衣裳，你不是做梦是什么？”

杀纹纹一时语塞，她有些无措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她不是什么三从四德的古代大小姐自然不怎么在意这些，平日里在离宛的时候不穿鞋子套着睡衣满山庄乱晃的事情也是经常发生，但现在这里是砂莲的地盘。

杀纹纹撇了撇嘴，回想了想起来时周围的一切，想着莫约自己是真的做梦了。

“站在那里做什么，不进来？”砂莲指了指亭中。

杀纹纹会意，这才理了理衣角走到亭里一屁股坐在阑干上，习惯性地晃着两只脚丫子四处张望。

“我总觉着，他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妹妹。”砂莲突然出声。

杀纹纹愣了愣，嗤了一声，骂到：“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砂莲沉默了半晌，绷不住笑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怕，怎么不怕，”说到这里，杀纹纹用手撑着坐正了身子正对着砂莲，她一双乌黑的眼眸盯着砂莲，一字一句认真道：“杀珫季肯定还活着，你不敢动我的。”

砂莲怔了怔，挑眉：“你就那般肯定？”

杀纹纹点头：“那晚青楼见的人定是他，即使…　…”杀纹纹垂了眼睫思索片刻道，“即使他因为什么原因不能认我，但那人是他没错况且我也不信他就这般死了，你看着罢…　…我一定会证明自己说的话。”

闻言，砂莲没有否认也没肯定，只是突然勾了唇角，将手中素白的瓷杯拖着底儿倒转过来，那剩下的液体便倾杯而出流在地上，液体相互撞击间翻出几许沫子，飘忽着破散，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缓缓流开的液体愉悦地低声轻笑：“倒是与他一般固执。”

杀纹纹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低头拨着指甲：“阿离姐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不过这次血还流的真多了些。”砂莲平静道。

“这事儿是你做的？”尽管心里清楚，杀纹纹还是忍不住问了。

“不是。”

“哦…　…啥？”杀纹纹愕然抬头看着砂莲，后者正微微皱着眉，神色有些凝重，她不禁问道，“这套针法不是只有你才会么？”

砂莲沉默了老久，久到杀纹纹以为他不会说了，他才缓缓开口：“那是我师弟。”

杀纹纹愣了愣，拍着栏杆叫到：“搞没搞错，你师弟也会，你有多少师兄师弟啊莫不是都会？”

“就这一个，‘六瓣梅’他练到四层便无法再上去了，所以…　…”（文－人－书－屋－Ｗ－Ｒ－Ｓ－Ｈ－Ｕ）

“按理说他是你师弟，做什么要伤阿离姐？莫不是因为…　…”杀纹纹煞有介事地晃了晃脑袋神秘兮兮地凑近砂莲道，“你跟他一般都喜欢阿离姐，阿离姐却选择了你，你师弟因爱生恨又因嫉妒你武功天分比他好所以狠下心来要…　…”杀纹纹抬手在脖子间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去去去，你一丫头片子哪来那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砂莲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他是见惯了这丫头神奇而丰富的想象力虽说习以为常了但还是难免黑线，“你不去看看，她还没醒？”

杀纹纹怔住，挪着屁股侧身坐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