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吃药,是以发福了一些。”
骆得计先还坦然,此时也不免涨红了脸,福了福身就退了出去。
夏芳菲瞠目结舌,骆氏心里有数,却明知故问道:“莫非是迟迟不见有消息,这才吃的药?”
游氏点了点头,“药都吃了上百斤了,总不见好。又疑心是她早先太过瘦削的缘故,于是又补了一补。”见夏芳菲如今已经儿女双全,就连廖四娘也是出嫁一年后就生了儿子,不禁心里泛酸,越发焦心起来。
夏芳菲喝了热茶,听游氏这么一说,也便心气平和了,捧着茶碗偷偷去看骆氏,见骆氏面上微微带着笑意,又打发甘从汝去随着骆澄等人说话,心有余悸地摸着脖子,只觉自己大意了,原本当骆得计外强中干,谁知道她便是中干,也足以靠着重量将她压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料想自己今生报不了仇,不免悻悻然,也没心思听骆氏、游氏人虚伪地互相客套,在一边坐了一坐,本要叫恭郎、赛姨回来,谁知前头来说恭郎、赛姨随着骆澄玩笑呢,便作罢了。
略坐了小半日,便匆匆告辞了,待回到家中,夏芳菲、甘从汝二人在说着骆得计发福的事,说了好半日,骆氏才开口说:“她原先吃过一种药,那药吃了之后,再胡乱吃旁的药来解,定要发福不可。”
夏芳菲、甘从汝俱以为骆氏说的这药是早先梁内监给骆得计吃的药,便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略迟了半月,待到正当顺风南下的时节,夏芳菲、甘从汝等人便整理了行装准备乘船南下,骆氏是铁了心要随着他们去的,只是临走前机灵地将自己的嫁妆全部带上了船,她的意思,是绝对不便宜了骆家人。夏家上下拦不住她,也只能由着她去了。一群人顺风顺水地重新回到霁王府,偏站在门
前,众人便为难了。
项二郎、甘从汝、秦天佑望着霁王府的匾额高高地悬挂着,不约而同地望向同来的岭南王项漱郎。
新皇倒是给了项漱郎一座王府,可那王府也是偏远得很,据说十分破烂,于是项漱郎、宋大娘夫妇二人都不肯去,此时随着船到了霁王府门前,众人都为难了。
昔日甘从汝、秦天佑住在偏院还可,毕竟如论如何都要敬霁王这主人家,可项漱郎是做过皇帝的人,而且人家的母亲如今又是皇帝,若叫他住在偏院,未免太不敬重他了;可叫他住在正房,以他为尊,众人不甘心。
于是众人怔怔地站着,连是叫项二郎先踏进门,还是叫项漱郎先走一步都判断不出。按着齿序,是项二郎年长,可项漱郎是做过皇帝的……
“大干爹、小干爹,亲爹,什么时候进门呀?”赛姨领着项漱郎一家的小儿歪着头不耐烦地走来问甘从汝等人。
却原来因这四个男人犹豫不定,整个队伍都在后面停下了。
甘从汝咳嗽一声,心知今次谁先进门,是决定日后主从的关键,昔日是他们三人掌管这一方的水土,连地方上的官员都要惧他们三分,如今项漱郎来了,先不说他是后来的,且说他至今没递上投名状,就这,他们就不甘心叫他分一杯羹。
秦天佑、项二郎也咳嗽一声,俱是不说话。
项漱郎虽是后来的,可也是做过皇帝的人;虽那皇帝有名无实,可到底做到哪里都有人敬他三分,于是好不容易摆脱了权欲熏心的萧太后,也想主持一方,于是也不肯让步。
“你们不走,我们走了。”赛姨不耐烦地领着一群小兄弟小姊妹向那门去,见四人挡路,又折回来先推霁王再推项二郎,又叫甘从汝、秦天佑让开路来,随后对后头队伍道:“快进来吧!”说着,先带着一群小伙伴跑了进去。
奶娘、太监们紧跟在进去,轿子、车队见了,就也匆匆跟着进去。
只剩下甘从汝四人立在门外,项漱郎耷拉着脸,心知其他三人是一伙的,自己要入伙没那么容易,于是开门见山道:“我是不打算走了。”
项二郎一愣,甘从汝道:“漱郎,你不知道,这岭南大得很,又道路不通,你树个幌子招兵买马,过两年就能再做皇帝了。”
项二郎连连点头称是。
旁的不说,只听甘从汝这话,项漱郎就知道岭南这地是真正的山高皇帝远,于是道:“我又不想做皇帝,做皇帝有什么好?我这爱你们这地上的荔枝龙眼果子,旁的并不求。”
“果真?”项二郎笑道,让开路待队伍蜿蜒着都进了门,立时先一步向霁王府大门去,谁知到了门前就被项漱郎抓住了袖子。
“你不是不求别的吗?”项二郎冷笑,心知自己只要拿一句项漱郎把他们项家江山弄丢了,就可叫项漱郎哑口无言,但那话太过伤人心,远不如用其他话挑衅项漱郎来得有趣。
项漱郎脸上涨得通红,又见甘从汝嘲讽地看他,只有秦天佑厚道一些并不嘲笑他,憋了半日,终于吐露心扉道:“我好歹也做了二十几年的皇帝,你好歹也要敬我一敬,也叫我尝尝掌权的滋味。”
“那可不成,万一你给新皇的荔枝里下毒呢?”甘从汝抱着手臂嬉笑道。
项漱郎冷笑道:“你当我傻?若是母皇没了,我就成了油锅里的酥骨头,多的是人抢着要拿着我做幌子起兵呢。”见项二郎还要先走一步,又扯着他的不放,只说:“你且给我定下个章程来。”
“还要什么章程?”项二郎、甘从汝明知故问,就算最同情项漱郎的秦天佑也不开腔。
项漱郎见这三人皮厚得很,少不得豁出去道:“自然是日后拿我怎么办?甭管眼前你们要做什么,我都要掺一手。”又见甘从汝、项二郎齐齐向他伸手,不解地问:“这是做什么?”
“投名状。”秦天佑道,见项漱郎还是不懂,就又道:“买路钱。”
项漱郎恍然大悟地想起甘从汝的本行来,忙道:“这自是当然,母皇赏赐给我不少金银,我拿出来一半入伙,你们叫我搀和进去。实不相瞒,我这皇帝做了几十年也没尝过掌权的滋味,你们必要分给我一件差事。我已经打听明白了,二郎主持中馈,五郎负责守卫,天佑负责运货。如今我想……”
“不用想了,我们想在琼州建码头,如今就任命你去。”甘从汝笑道。
项漱郎微微蹙眉,“我好歹做过皇帝,五郎,我昔日待你也不薄,也曾配合着你们……”
“好汉不提当年勇,走吧走吧。”项二郎揽着项漱郎,到了门槛处,待要先进又被项漱郎绊倒,不甘心地扭着项漱郎,见甘从汝、秦天佑先进去了,二人才撒开手跟着进去。
项漱郎见此,登时明白到了这地面上,什么霁王、岭南王都没用了,心里没底地再三问甘从汝:“我到底会有个什么差事?”
甘从汝道:“你想做什么?”
项漱郎为难了半日,思量着自己是绝技不肯孤身去琼州那僻壤的,可留下来了,样样差事他们三人都分派好了,自己冒然插手哪里像话,于是沉吟道:“我便负责教化,劝导本地乡人读书知廉耻懂礼节”
“好,很好,那你以后就要在夏夫人手下办事了。”项二郎郑重地道。
项漱郎一怔,听这意思,是骆氏早先干的就是这事?见到了这地面上还要被个妇人压一头,不禁想这大概就是他的命了。
第75章 岭南琐事
项漱郎如此想着;待真正进了霁王府,越发在心里感慨起项二郎、甘从汝等人的“不见外”。
却原来;这霁王府修建的时候,因霁王府人丁稀少;于是府邸修建得并不十分辽阔;且项二郎又有养蝴蝶并猞猁、獒犬的癖好,待甘从汝一群人来了后,又占了一大片院子给甘从汝夫妇并骆氏使用,剩下一些院子;除了留了一所做首饰作坊外,还有两间足足养着几十个账房;于是留给项漱郎的院子狭小得很。
待进了那所安排给他的院子;项漱郎不禁连连对着宋大娘感慨:“早知道如此,就请母皇多派几个人来监视你我了。”若是女皇派了人来盯着,看项二郎、甘从汝、秦天佑几个还敢不敢这样对他不客气。
宋大娘并不言语,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后,母仪天下的滋味没尝到,如今又被贬到这五岭之南来,心下不是没有怨言,此时面上不喜不悲地收拾屋子,竟像是不肯搭理项漱郎的模样。
先前在长安城的时候,项漱郎自认跟宋大娘相敬如宾,此时见离开太后跟前,宋大娘也摆起谱来,不禁悻悻然,在屋子里略坐了一坐,见宋大娘忙忙碌碌,好似对他视若无睹一般,暗暗气恼起来,拔腿向外去,到了这所小巧的院子门外,就见骆氏的婢女丽娘摇曳生姿地过来。
“王爷,我们夫人请王爷过去说几句话,商议出个章程,日后也好办事。”丽娘含笑道。
项漱郎一怔,才要说骆氏要寻他商议怎不自己过来,须臾又想着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况且不干出一点事来叫长安城的人瞧瞧,不定所有人都当他一无是处呢,于是十分谦和地冲丽娘点了头,就随着她向甘从汝、夏芳菲住着的西边院子去,一路听闻养在后院的猛兽吼叫不停,抬头就见远山苍翠,不由地在心中踌躇满志地想此地与其说是百废待兴,不如说是在教化上“空无一物”这正是他立下一番大事业的大好时机,于是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拳搁在胸前,思忖着自己第一步,是鼓励本地子弟进京赶考呢,还是以岭南王的身份,将本地的乡学、府学整治整治,正思忖着,人便进了甘从汝家的院子,只见院子里赛姨、恭郎并他家的项一玄、项一朱两个男儿并项古月、项古琴两个女儿满院子里疯跑,心叹自家孩儿的规矩都叫赛姨给带没了,人向正房去,到了甘从汝门前,却见甘从汝穿着件从长安城捎带出来的半旧的姿色胡服,懒散地坐在廊下叫夏芳菲给他捶肩膀。
项漱郎心下颇有些艳羡,有道是患难见真情,如今宋大娘是跟他患难了,真情却没见到。
“五郎好自在。”项漱郎抱着手臂慢悠悠地走来。
甘从汝不大理会项漱郎,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拿着嘴向屋后呶了呶,“岳母等着你呢。”
项漱郎原想打趣甘从汝夫妇,见他们夫妇二人脸皮厚得很,并不因在外人跟前亲密就害臊,讪讪地将抱着的手臂放下。
“自在一些吧,有道是山高皇帝远,如今姨妈看不见你,你爱做什么只管去做。”甘从汝鼓励着项漱郎。
项漱郎一笑,又振奋了一些,立时抖擞精神向这屋子后头走去,还不等到那屋子前,就听见一阵嗡嗡声,进了,却见在廊下已有七八个书生打扮得男子垂着手等着。
书生们也看见了项漱郎,因他穿着猜着他就是先皇帝了,于是恭敬地喊了王爷,待绣嬷嬷打了帘子出来请他们进去,这才簇拥着项漱郎向屋子里头去。
项漱郎进了这屋子里,见换了一身家常衣裳的骆氏十分和蔼地请他上座,谦让了一番,也就坐下了,才要开口说他愿拿了自己的银子送人进京赶考,就见一个书生对骆氏道:“夫人,学生有话说。”
项漱郎莫名地想起了一句“太后,臣有本启奏”。
“说吧。”骆氏道。
那书生立时道:“夫人不在,我们商议了一通,只觉当务之急,不在养出几个拔尖的书生,而在于教化本地所有山野之人。”
“可有妙法?”骆氏温和地问,又含笑看项漱郎。
项漱郎少不得略抬了抬手,示意那书生接着说。
“我等以为,不必立时令所有人识字,只将那《三字经》《弟子规》派人去教给山野之人就是了。这两本书既朗朗上口又引人从善,是教化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