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瑶放下手中碗筷,一时无措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唐连道:“问那么多做什么?十二姐还活着就好。”说这话时,他微蹙起眉,却并不是因身上的痛楚,而是因想起了唐相的交代。相爷让他杀了阿瑶,可他明知道他根本就下不了手。唐连心想,也许真的是相爷同十二姐之间有什么误会,只要他们见了面把话说开消除了那些误会,也许相爷就不会杀十二姐了。
即使十二姐这一段时日同皇帝在一起,那也是被逼的,相爷他应该知道身为女子的无奈。
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至于相爷那里怎么想,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吃过晚饭,阿瑶由承平带着去了东厢歇息。不觉已是一月过去,天又寒了几分。阿瑶回想这一段时日来所经历的桩桩件件种种,只觉仿如做了一场梦。在宫里时她整日想着出来,可一旦出来,她才知一切并非她想象的那么简单。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在她跟了皇帝之后,她该怎么再去面对唐初楼?
不,没法面对。
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方才若不是唐连帮她解围,她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泛香。但这么避着终究不是办法,纸总有包不住火的时候,到那时她该怎么办?
也许她唯一的归宿,还是在山野之间。
阿瑶胡思乱想着,不觉就昏昏睡去。迷迷糊糊中依稀是做了个梦,梦里她仍是在碧玉斋中,仿佛还是十四五岁的时候。空旷的练武堂里有许多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她找来找去,却就是找不到阿连。她在人群间四处询问,却没有一个人肯理会她。后来终于有个女孩儿告诉她,她说阿连又犯错了,被管事罚去面壁,三天都不准吃饭。
她想,三天不吃饭一定会饿坏的。
于是她便带了饭菜去看他。
黑乎乎的屋子里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有人在低低地呻/吟。循着声走过去,她看到一团黑影在地上蠕动。
“姐姐……姐姐……”黑影挣扎着把一只手伸向她,“帮帮我——帮帮我——”
那不是阿连,可她却还是把手伸了过去。随后眼前的一切霍然便变了,不再是黑乎乎的小屋子,而是在一处敞阔的殿堂内。黑影不见了,面前站着的人身穿赭黄龙袍,头上戴白玉冠,漆黑的长眉下是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竟然是皇帝!皇帝笑微微朝她走过来,抱住她柔声道:“十二姐,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阿瑶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但她却再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心神不宁。
她这是怎么了?居然会梦到皇帝。她怔怔想着,皇帝今早在御史台说的话还言犹在耳:“你把朕当什么?十二姐……这么些日子,朕难道对你不好?你怎么就……就忍心如此待朕?你对朕,就真的一丝情意也没有?”
阿瑶蓦地捂住脸,她狠狠摇了摇头,想要藉此忘却所有关于他的一切,却并不管用。
皇帝的音容笑貌在她眼前清晰浮现,他说:“叫我秀之——”
那是他的字么?她一直都没有问过,也没想去问,怎地这个时候倒想起了?
早起梳洗过后,承平过来喊她过去唐连那里同他们一道用早饭。过了一晚,唐连的精神比昨晚要好些,只是胃口不大好,只吃了碗粥。泛香也在,见着她一如既往地不大爱理会,都是承平在桌上转圜。只是一顿饭尚未吃完,便有一名黑甲精卫匆匆由院外走进。
唐连看他来得急,心里便是突地一跳,问道:“什么事?”
那黑甲精卫走上前将一个方胜递与他,道:“这是方才鲁大人派人送来的,说是十万火急。”
唐连听说是十万火急,当下便将那方胜打开,看时脸色几变,眼中竟有熊熊怒火跳跃。跟着将那方胜几下攥成个团,紧紧握着一拳捶在桌上。
承平、泛香见他如此,均知那纸上所写必定不是好事,便问:“出什么事了?”
唐连抬头,目光在承平、泛香、阿瑶脸上一一掠过,面上有沉痛之色,好一阵才哑着声道:“相爷他……昨晚被拿入天牢了。”
作者有话要说:就因为少你们就不留言咩?啊啊啊,要知道我可是带伤码字啊,啊啊啊啊~~~
好像离窥秘还远啊,下章要转到小皇帝了~~
☆、第76章 惊窥秘(4)
江天成在点石庵跟丢了人;秦放歌也不知怎么的;反倒还松了口气;心头无缘无故地畅意。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是什么心思,对于阿瑶离开皇帝这件事竟是乐见其成。这女人到底还是有些骨气;并非是他想象里那种攀附权贵贪慕虚荣的女子,不然她又怎会甘冒死罪救走唐连。
秦放歌虽这般想,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带着自个手下的人跟随其后帮着江天成四处搜寻了一番。到晚上时;仍旧回宫下值交班。从太仆寺出来时迎面碰上华成;便将点石庵的事情与他说了。
华成愣了愣;却也并未特别惊讶,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却也不打紧。等他们知道唐初楼被打入天牢的消息,自会露头的。”
秦放歌不由愕然;张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此刻方知皇帝今日为何那般爽快就放了阿瑶和唐连走,原来却是另有后着。那女人颇重情义,若知道唐初楼下狱,恐怕真的会回来求皇帝。如此,一切就又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秦放歌不觉便有些气闷,他实在不想再看到阿瑶同皇帝在一起,同谁都好,就是不要和皇帝在一起。
他这般想着,不觉便有些恍惚,连华成说什么都没听清。
“秦副统领……秦副统领……”
华成又叫他两声,他方回过神来,便听华成道:“秦副统领,圣上宣您去紫宸殿问话呢!”
他如梦初醒般“哦”了声,跟在华成身后到了紫宸殿中。
皇帝坐在殿上,面色平淡如水,看不出情绪,问他道:“事情办得如何?”
秦放歌道:“回禀圣上,臣已奉命将娘娘同唐连送出城外。”
皇帝沉吟道:“她走时……可有说什么话?”
秦放歌道:“娘娘走时,让我代她向圣上道声谢!”
“哦,是么?”皇帝扬起薄薄的唇角,似是微微笑了笑,一双眼里却是半分笑意也无,眼望着殿门外,眸光悠远深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才道:“她没再说别的?比如说以后要去哪里……朕想,她可能更愿意与秦副统领说些什么。”
秦放歌一震,暗道:“难道他都知道了?”他心里七上八下乱搅着宛如起了一场风暴,面上却不露分毫,道:“娘娘她并未有同臣说别的什么话。”
皇帝垂下眼,神色有些黯淡,他便这样默然坐着,隔了好一会方挥手道:“下去吧!”
秦放歌走后,殿内又陷入一片沉寂当中。皇帝直身坐在案前,许久都未动一下。华成不敢过去打扰他,垂首立在阶下想,今晚叶美人不在,皇上心绪不佳,这侍寝的事恐怕便不用他费心安置了。正想着便听皇帝道:“去拿朕的埙来。”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拿。”皇帝终于说了话,华成这颗心总算放到肚里,忙去拿了埙过来递与他。
皇帝接过去呜呜咽咽吹起来。他吹得一手好埙,平日兴致来了便会吹上一两首。只是今日他心情不好,埙声便格外哀怨伤悲,未吹到一首便停了下来。
华成看他手握着埙怔怔出神,不由在心里暗叹一声,人说红颜祸水可真是不假,往日皇上何曾这样失魂落魄过?都是那位叶美人造的孽啊!皇帝这副样子连他看了都心疼,也不知那位叶美人是怎么想的,竟如此狠心便跑了。他越想便越替皇帝不值,一时也跟着惆怅起来。看来秦放歌说的那些话还得缓一缓才能禀奏,若是知道唐连他们竟在点石庵摆脱了江天成的追踪,皇上这心里头可如何受得住?
皇帝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华成惦着,叫御厨里送了些茶点过来,小心翼翼端过去道:“皇上一整日都没吃什么东西,刚刚御厨房送来些茶点,皇上好歹用些!”
“不想吃,瞧着没胃口。”皇帝眼往黑漆镶银丝托盘里一睃,便撇开了脸,“端下去。”
华成无法,只得命人将东西端走。
皇帝一手扶额,在龙案上又趴了会,终于打起精神来,令华成唤人进来研墨,批改奏本。一面问华成道:“后日母后回宫,仁寿宫那边可都打理好了?”
华成道:“奴才今日过去看过,都打理好了。”心里却暗想,太后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恐怕还是为着唐初楼之事,皇帝这日子只怕又不好过了。
太后是在第三日的正午时分到的路阳,皇帝率文武百官亲往宫门外迎接凤驾,随后母子二人同往仁寿宫。将太后从辇上扶下,皇帝笑道:“知道母后要回来,儿子早几日便让人把仁寿宫好好拾整了一番,母后看看可还满意?”
“皇上有心了!”太后道,“哀家还以为皇上并不想我回来。”
皇帝道:“母后想多了,儿子原想着母后这些年为后宫事务辛苦劳顿,好不容易得闲到行宫享享清福,便多休养一阵。”
太后冷着脸道:“哀家倒是想享清福来着,可惜事不从人愿,这阖宫上下闹的,哀家哪里还坐得住?”
皇帝微微皱起眉,他自然知道太后在说什么,却并不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只道:“母后没在宫里这些日子,后宫秩序的确大不如从前。陈淑妃毕竟年轻,凡事还需母后提点。如今母后既已回来,那是再好不过,正好帮衬帮衬她。只是又要让母后劳神,儿子这心里面有些过意不去。”
太后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模样,道:“有什么过意不去的?皇上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做母亲的为儿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因着太后回宫,陈淑妃同余嫔都过来了,见太后如此说,余嫔忙道:“正是哩,太后娘娘最心疼皇上了。”
太后笑着横她一眼,又转目看看一旁低着眉满脸通红的陈淑妃,那孩子年纪小面皮薄,每次见着皇帝都红脸,不由打趣道:“难道你们不心疼皇上?”
余嫔挽住太后的手臂,一双眼却瞄着皇帝,跺脚道:“哎呀母后,您怎么又扯到我们身上?”
陈淑妃那边,脸就更红了,只差没把头低到地上。
皇帝对余嫔抛过来的媚眼却是视而不见。他最不耐烦听这些话,碍着太后的面子却也没甩脸子,木着脸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只当没听到。
太后看他如此,便想起了而今盛传的那位叶美人,顿有些不悦涌上心头,道:“哦,听说皇上近日新得了位叶美人,怎不带她过来拜见?也让我这老太婆开开眼,瞧瞧是什么样天仙似的人物。”
余嫔道:“可不是,臣妾也想看看,只是这许久也未见着。就算皇上宠着,那位叶美人也太……”正说着,冷不防皇帝一眼瞥过来,目光冰冷锐利,里面的威慑显而易见,她顿时就住了嘴,呐呐地从腋下抽出丝帕,捂住嘴轻咳了两声。
皇帝冷冷转开眼,道:“你是身子不爽利?咳成这样,也不怕过了病气给太后,下去歇着吧!回头别忘了传太医看看——”
余嫔白着脸敛衽行礼,虽是不甘心却还是乖乖退了下去。
皇帝又看了看陈淑妃,站起身道:“淑妃便留下陪母后说说话罢!母后一路劳顿,想必也乏了,儿子便不叨扰了。”
太后却道:“皇上这就要走?哀家还有话要跟皇上说呢!”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