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都在找帝景天。千净流预言,帝景天还有一年的时间,我们也有一年时间,尽全力,把他找回来。”
“一年?”轻弦顿时睁大了眼,抬起的手猛然停下,微微带着颤抖。
珑月点了点头,将玉牌放在轻弦掌心中,“千净流既然预言了一年,他就没那么容易被人抓到,尽快去找他,我也会尽全力派人去找。如果你找到他,替我告诉他,一切……真的可以重新开始,我等着他。”
今日执手,至死方休&nb。。
一切可以重新开始,这是个多么美好的愿望?不管眼前挡着什么,是帝景天的宿命也好,宫漓尘的命格也罢,她仍旧愿意抱着这个美丽的憧憬去努力,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她愿意信命,但她更相信自己的手,自己的努力!
握着宫漓尘的手,看着他已然变得轻松淡然的神情,看着他眉宇间不再阴郁,看着小院中一片安宁祥和,竹真在养病,汐了了从旁关照着,溯就在她身后……
这一切,不管要她付出多少,只要未来能更好,她都觉值得!
…………
弦月挂空的夜,宫中已然安宁下来,墨岚遣退了下人,独自站在窗边,望着一院的清冷。
近来似乎多梦,总是梦见以前的事,从小时候的欢颜笑语,到之后的惊世巨变,再到后来,那一幕幕让他化为枯槁的生活。
似乎越来越喜欢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那些早已经模糊了的记忆,却在这些日子里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他甚至能记起珑月儿时的容貌,偶有几句儿时的言语,居然也从记忆深处被翻开。他还能记得纳兰珑馨曾经那副怯怯的样子,但她不爱说话,也不爱见人,总是悄悄躲在某一处廊柱后面。
他记起先皇,记起苏慕颜,甚至那些散碎的记忆中,他记得自己见过溯。
这些人是从什么时候起悄悄从自己身边淡去的呢?他却记不清了,但他知道,一切,又快要变了。
屋中无端闪过一阵风,墨岚轻轻关好了窗,转身,面对身后的黑衣人,似有几分歉意淡淡一笑,“打扰了你新婚燕尔,失礼了。”
珑月拽下蒙面,虽然来了,仍有些疑惑在心中,“留在宫中的暗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你居然要我做好准备,发生什么事了么?”
墨岚一笑,笑得却如残花落寞,轻轻踱步,飘逸的衣摆在身侧流转着淡黄的光晕,宛如一片单薄的花瓣,“那你可有做好准备?”
“只欠东风。”不仅仅是只欠东风,珑月从接到消息便知事不简单,如若她三更还未回府,就意味着计划随时开始。
墨岚转身坐在椅上,端起已经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挑眼道:“东风恐怕不如你我预想的那般顺利……”说着,嘲讽的一勾唇角,“你我似乎都小看她了,千净流容貌与我相仿,似乎并没激起她几分愤恨,反而起了觊觎之心。”
珑月微一皱眉,有些不大相信,要说纳兰珑馨觊觎千净流倒也有可能,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件事墨岚居然能知道,是不是纳兰珑馨的意图就太明显了呢?纳兰珑馨爱墨岚也已不是一朝一夕了,这么容易变心么?
“她自幼爱的就是你一人,为何突然有这么大的变故?”
墨岚微沉了沉眼眸,“你是在怀疑我危言耸听?”
“我若对你有怀疑,今夜便不会出现在这里。”
“说的好。”墨岚淡笑点了点头,那优雅的动作,仿佛在与人品茶论景,“她也知其他的罪名不能至你于死地,不仅想要你身边的人,更想要你的命,正在搜寻你谋逆篡位的证据,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夜长梦多,我不愿再等下去了,东风我可借你。”
天子一怒 (1)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珑月的眉皱得更紧,一脸疑惑。
“无须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在今夜,你可有完全的准备?”
“你还有反悔的余地。”
“我不后悔,自从见过你,就等着这一天,哪里有后悔?”
虽然墨岚是珑月计划中的重中之重,但是,临到这一刻,不管墨岚是否犹豫,珑月心中,却还有些许动摇。
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你有什么要求么?或者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当日见你我已说过,只为己心解脱,不为其他。”
珑月或许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答案,却仍旧苦笑了一声,道:“我其实宁可你有什么要求。”
“心有不安是么?”墨岚的心思何其通透,几句话之间便明白了珑月的心思,“我既答应你的事,以性命为誓不会背叛……”
“并非这些,墨岚,你可有想过你的未来?”珑月开口打断道,虽然多少会有些许担忧,但她却愿意相信墨岚,不会陷计倒戈。虽然他做得不值,虽然他几乎得不到任何好处,但只凭她对墨岚的了解,就足以信任。
“未来……?”墨岚低声沉吟,脸上的表情慢慢更添些许落寞,他这些日子以来都在回忆过去,何曾想过未来?他有未来么?没想过。那他爹……
虽然他爹一直是支持珑月的臣子,可是,他爹的支持不为过,他却不同。他是皇夫,如果协同摄政王夺位,那此后他又是什么?而若再牵连……
他从来没指望过受人庇护,从来没指望过还能活下去,从来没想过,他若以叛妻叛君的骂名死了,他爹该怎么办。
若有所思中,抬起的手臂衣袖轻轻滑下,露出下方些许青紫的印痕……
“你的手臂怎么回事?”珑月诧异问着,按理说,皇夫在宫里还能伤成这样么?
墨岚一惊,赶忙掩下手臂上的伤,刚要说话……
“她打你了?”而看到墨岚脸上震惊的表情,珑月脸上的表情才更震惊。纳兰珑馨不是一直几乎将墨岚捧在手心里的么?不管墨岚做了多少放肆的事都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但是,她方才应该没看错,那手臂上层叠着深深浅浅的淤青癜紫,似乎都不像是偶有一次所致。
墨岚颇为尴尬拽紧了衣袖,直到确信身上的伤不再露出来,这才淡淡道:“她最近变得有些暴躁……不说这些,珑月,我确有件事求你,你可愿为我做到?”
“只要我能做到的。”
“事成之后,我要你皇夫的位置。”墨岚突然变得坚定起来,随即微沉下眼眸,“我不管你怎么向天下人解释,我只要那个位置。你也无须考虑怎么向你身边的人解释,除了那个位置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一个栖身之所,青灯素食相伴,和一个……百年之后绝不葬在纳兰珑馨身边的承诺。”
要一个能保他墨家一世清誉的名分,他相信,世间悠悠之口也在君王操控之中,只要有这个名分,他爹就绝不是乱臣贼子。一个栖身之所,一尊佛像一盏青灯,他这一世的安宁也便满足了。而百年之后,哪怕丢他去乱葬岗,他也不愿葬在纳兰珑馨身侧,他生不愿做她的人,死了又怎能愿意做她的鬼?
天子一怒 (2)
“我答应你。”珑月郑重道。
墨岚浅浅一声苦笑,“我助你也算是换了一世荣华富贵,你我如今也算是不欠情分了,倒也干净。”
珑月此刻也极其坦诚,淡淡说道:“不,情分还是会欠,我很感激你。若无你相助,恐怕我羽翼未丰,她就已经开始着手除去我身边的人,措手不及哪里能全都兼顾?哪怕我当时真的拥兵造反,也保不住万无一失。”
“他们对你能如此重要?”
“重过皇位和我的性命。”
墨岚静静看着珑月,其实他也曾被人珍惜,视若珍宝一般。纳兰珑馨也曾信誓旦旦对他说,他重过她的皇位和性命。
她说她爱他,爱到可以废去后宫独宠他一人,爱到不顾任何人的请柬,将他爹的官职升到不能再升,甚至答应他找合适的机会封他爹为侯。
她说她爱他,爱到可以为他摘下星辰,爱到可以只消他一句话,她可以双手奉上性命。
可是,她的那些爱意那些好意,他一次又一次避如蛇蝎,哪怕刻意忍受几句也觉得恶心至极,那些甜言蜜语,他连半个字也没信过,那些海誓山盟,在他看来完全是空话,比天上的星辰还要虚无缥缈。
然,当面前的女子说出这句话,却无端让他觉得羡慕。她珍惜的并非唯有一人,她身边本还有那么多纠缠不清的男子,却还是让他觉得羡慕。同样听起来虚无飘渺的一句话,在不同的人口中说出,居然有如此巨大的差异,他居然相信,珑月的话是真的。
如果当年珑月幼时没有惨遭毒手,如果当年他本就厌恶了纳兰珑馨之后抵死不嫁,那么今日,此时此刻……他还会不会羡慕这些?
为什么自幼定下他才是她的夫,命运流转,今日却是如此?
他居然……只能羡慕。
“她如今仍视我如宝,你不能有谋逆叛国之嫌,要想激怒她迫|害于你,唯有碰了她最不能容忍被碰触的东西。”墨岚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垂肩而立,身上柔软流光的外袍无声坠落,“我虽从未侍寝,但也为皇夫数年,你可嫌脏么?”
削瘦的身体上仅挂着单薄的里衣,哪怕是贴身的衣服,仍旧觉得空荡荡的。墨岚的身形高挑,此一刻更觉清瘦的吓人,仿佛一阵稍大些的风就能将人吹走一般。
就这么一动不动站在她面前,瘦骨嶙峋般的样子无端让人觉得揪心,这就是富饶北瑶养尊处优的皇夫,这就是在宫中享受帝王独宠的皇夫么?
珑月的脸异常阴沉,她确实也想过这等伎俩乃是最能将纳兰珑馨成功激怒的最好办法,可是,她宁可继续蛰伏伺机而动,也不愿这么利用墨岚。
他已经要为她的计划失去原本安宁的生活,她又怎能让他连清白都失了?作为一个皇夫,若被人撞见与她人偷情,纳兰珑馨会恨死她不假,可是对墨岚来说,也是莫大的灾难。
在这个时代,不管他是不是皇夫,身为一个男子如果毁了清誉,他都万死难赎。纵然她答应日后为他杜绝悠悠之口,但这等事一旦有人撞见,便如燎原之火,根本不可能全然掩盖。
天子一怒 (3)
她懂的,墨岚必定也懂,但是他却选择今日孤注一掷要结束这一切。
然,墨岚心中懂的,她居然也能懂。
纳兰珑馨居然动手打他,他是犯了什么错?还是生来就已经背负了罪过?曾经小心翼翼将他捧在掌中的人如今拳脚相向,到底是纳兰珑馨的心魔还是……终究还是她的罪孽吧?
她将诱惑放在纳兰珑馨面前,她将比较摆在纳兰珑馨面前,同样的容貌同样的优雅,墨岚拒人于千里之外,千净流却柔顺乖巧,又有哪个女子能不动容呢?
而纳兰珑馨的转变,恐怕也是毁去了墨岚心中最后一点儿犹豫的……最后一笔。
过了许久才缓缓伸手,珑月揽住那副轻飘飘瘦骨嶙峋的身体,此一刻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愧疚着道:“我……对不住你。”
“珑月,墨岚自过了幼年,再没被人抱过……”墨岚轻轻摘下束发的钗,一头墨发飘然散落,静静看着珑月,不知透过她看的是今夕何夕,“无需有顾虑,墨岚心甘情愿。”
“墨岚,保护好自己。”说完,珑月猛地一挥手,桌上放置一旁的茶杯应声落地,砰的一声砸得粉碎。
墨岚一惊,手捏上她的肩头,“你在做什么?!难道嫌弃我不干净,宁可误了大事不成?!”
“我借你之势已是在毁你,便不能再折辱你。”珑月执拗说道,让众人看见他赤裸着与她在床榻上,让他去迎接众人鄙夷揣测的目光,那她还是人么?
她可以佯装对墨岚图谋不轨甚至强行逼迫,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