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爽气,“……开始喜欢你。是我心虚吧,我以为你一早料知我会因为你的琴声而喜欢上你,所以刻意安排我去见奶奶,再刻意与我合奏那一曲……”点击发送完,看着对话框里自己说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不可能再收回来,心突然也静了下来。“对不起。我不该那样想你。”我为刚才的猜测道歉。是我小人之心了。这样骄傲的人,或许会用一点小手段,但断不会那么卑劣。
“所以,旖旖,我才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方式接近你。因为你只是因为我的琴声喜欢我。”
我怔怔望着显示器,显示器那端的董翩,此刻一定气定神闲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可是董翩,我们说好了的,说好了不再纠缠,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似乎察觉我此刻心绪,董翩淡淡续道,“旖旖,人只有在经过诱惑之后,才能确定自己真正所念所想。如果你真爱你的男朋友,就应该不会怕我躲我。”
见我仍不语,他道,“我想要你。如果有一天你想给我,随时都可以。”
我几乎要崩溃。这个男人难道是魔鬼化身,如此露骨的话他随随便便就说了出来,要命的是我却仍然感不到淫亵。只觉得诱惑。这危险的男人,像一道剧烈的闪电,闪烁白光在旷野上空划过,令我惶恐亦令我陷溺,又犹如兵临城下,明知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撕裂是破坏,还是忍不住想穿越想突破,想从自己的躯体出发走入另一个边界的躯体。抵达它。抵达它所隐藏的生命另一个边界的内里。即使进入之后,是不可测知的巨大灾难。
“你答应我了的。”半晌我道,简直气若游丝,“你答应过不再打扰我了。我希望你能做到。”
“呵呵。”他再次用这两个字表示他此刻温和的笑意,“我可以做到。只是你的心,能做到么?”
“只要不再有什么‘巧合’。”我道。
“好吧。”敲下这两个字,他再无声息。
我望着仍然亮着的他的名字,回翻他说过的话。
“两个人恋爱了,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不是巧合。”那句英文的中文翻译。
是不是真的不再有什么所谓巧合,我就能管住我的心?
删掉所有与董翩的谈话记录。我给安谙留言:安谙,你什么时候来?
是不是你来,我就可以打捞。
还有莫漠。我没有她在国外的电话号码。她也不上MSN,自从跟康平分手后,她就再也不上MSN了,她说她一辈子能用MSN跟人说的话都跟康平说尽了,以后她再也不需要MSN了。如此,我就只能用邮件与她联系。可我不知道该怎样回信安慰她,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她的两封邮件,我都不知道如何回复。文字向来不是我所擅长。我想把莫漠的邮件给安谙看,让他给我出出主意。但我又不确定我到底该不该把莫漠的邮件给安谙看。毕竟,邮件里隐藏着莫漠作为一个女人的最大私隐。可是如果不给安谙看,不给他知道,我就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安慰莫漠。这么多的问题,我该如何解决?
这么多的问题,我的,莫漠的,我和安谙的,这一切,总要等安谙来了才好解决。而的确也该有个解决了。
我久久凝视着MSN上安谙的名字,和他的签名。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他对我的思念如此纯澈,而我却在此对另一个男人倾侧。安谙,等你来了,如果我还是不能够无视董翩的存在,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和你之间,不能有欺瞒。
其实我也想的
午休时间回了趟宿舍。不看看叶蓝怎样了总是不放心。虽然早上跟她互留了电话,但这个时候或许她还在睡觉,不想电话惊扰到她,反正不远,回去亦很方便。
打开房门,却见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窗关着,地擦了,其它地方也明显收拾过,桌子上的杂物码放得规规整整,昨晚打的地铺亦收好,方方正正叠放在床角。叶蓝人却已不见。心里微有怅然,和隐隐担心,不知道她这一走又会飘荡何处,是会回公司上班,还是又去白日里买醉?
时间尚有一些。我看着被叶蓝整理得平平展展的床,咖啡因勉强支撑的身体似乎再也坚持不住,头昏目沉,明知道这一躺下去就不可能在下午开工前起来,还是抵不住困倦躺倒在床。枕头上残留着陌生的香水气味,很好闻的栀子花香,是叶蓝的味道。我像个陷入思念的情人般使劲嗅了嗅,还嫌不够,翻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让栀子花香更深地占领我的嗅觉。
是不是董翩也曾如我这般被叶蓝的气息缭绕,然后在这样的花香里与她做/爱?
那个邪魅的男人,不相信爱情,只相信肉/身,视肉/身纠缠为爱情的开始。如果不能够开始,就结束——从肉/身开始,以肉/身结束。或者缠绵,或者诀别。
“而今,高高在上的他显示出某种力量,让我必朽之眼感受并见证到,一种持久之爱的真正主宰。”难道真如但丁所认为的那样,做/爱是爱情必经之路,如物质燃烧的基础必须有氧,做/爱就是满足燃烧条件的氧,没有了氧,所谓情爱便如物质燃烧前的状态,我们甚至不能够明确判断其性质,只有通过燃烧,才能从燃烧过后产生的酸或氧化物去判断燃烧之前的物质究属何物,是金属,还是非金属。是爱,还仅只是欲。
如此,做/爱岂非检验一切情爱的标准?做过之后,方能确定是否还要再走下去,再做下去,再——爱下去。
那么我的出路又在何处?我与安谙的爱的出路又在何处?会不会有朝一日一旦我们经过肉/身接触,他会幡然醒悟我并非是他真正爱的,而我亦会如此?会不会百转千迴过后,真如董翩那日所言:总要等一切都揭暴至再无遮挡与回旋余地后,才能见各自真心与真正所想。
只是若真如此,剩下的身体又该如何自处,继续寻找下一段或者缠绵或者诀别的开始,还是残破挫败地彷徨世间……
如是纠结,渐渐沉睡。过程中有梦,梦中纷纷乱乱一忽儿是安谙,一忽儿是董翩,一忽儿是临别时安谙落在唇上的轻吻,一忽儿是叶蓝紧紧缠绕在董翩颈间的皓腕。身体里似有火在烧。安谙的脸突然清晰无比地现于眼前,我惊愕地看着他,“你来了?”他笑着点头,却不说话,用力抱住我,低头吻我,舌/尖抵开我惊愕中不知应对的齿缝,霸道地缠绕住我的舌,不再温/存,一意向里,疯狂探索。在我将要窒息的瞬间,他的唇却移至我的脖颈,锁骨,胸/口。身体想要打开的渴望中我低低呻/吟,却不知道那打开又是怎样的打开。只是觉得热,觉得涨,穿在身上的文胸从无此刻这样觉得束缚和紧仄,这样想着他已解开文胸背扣,两粒淡粉幼细的乳/头卜被解放已被他含在嘴里,身下热浪愈加狂肆奔涌而出,掀起海潮将我抛至更深切的虚空。“宝贝,我要!”他轻轻吮/啮我双/乳低声呻吟道,却非是征询,在我迷离怔狂尚未回答之际已尽褪我身上衣物,手指揉抚在我私/秘之处,轻轻笑道,“其实你也想的。”
我猛然睁开眼睛。手机铃声迫促响起,如那夜在安谙上海公寓他欲吻我时那般,身上腻腻都是汗,却原来,是个梦。如是真实惊悸的梦。
铃声还在响,手臂伸出去虚弱无力,梦魇后的疲/软。
是安谙。
摁下接听键,他清越的嗓音响起,“宝贝。”缭绕耳际的却只是他梦中所说,“其实你也想的。”身下冰凉湿滑,不用触碰亦可知道。思念有多泛滥身体就有多泛滥。其实我也想的。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性/梦。是的,其实我也想的。
“怎么了旖旖?”见我不说话,他声音略有提高略显焦急。
“安谙,我爱你。”我哑哑开口。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对他说这三个字。没有铺垫。如此突兀。只因为梦魇过后,我竟有劫后余生之感,庆幸那梦中与自己缠绵的男人,是安谙,而不是董翩。
'当伽利略让他的球从一个斜面滚下来时;当托里拆利使空气支持一重物,其重量他事先计算等于一已知高度水柱的重量时……于是,所有自然哲学家都茅塞顿开。他们懂得了,我们的理性只能理解它按照它的设计创造出来的东西。'这是本科时一位老师在课堂上引用的康德的话,后面还有很多,此刻我却只想起了这几句。如果女人的身体真的是跟着心而走,那么身体深处最切实渴望的是不是由心引导由心设计?一定是的。一如我在梦中所见,深层次的渴望由梦体现,最渴望的就是最深爱的,那就是安谙。只能是安谙。
安谙显是被我这番没头没脑地表白吓到了,愣了愣,肯定回道,“宝贝,我也爱你。只是,”他颇为疑惑,“怎么了旖旖?”
我轻轻吁口气,“刚刚做了个梦。梦到了你……”
“不会梦到我死了吧?”他孩子似的笑着猜,“然后醒来接到我电话,发现原来是个梦,发现原来我对你是如此的重要,如此的不可失去……”
“你又乱说话!”我有点气急地打断他。最恨他这样口没遮拦乱说话。他不是不知道。
“好,不乱说,不乱说。”他笑着收口,“怎么你没在公司么?”
“在宿舍。折腾了一夜。实在受不了了。”我叹口气,“这一睡就睡得过了时间。现在几点了?”我问。
“唔,四点二十……你们老总的前女友不会让你陪她唱了一宿K吧?”昨晚在K房他打电话过来时情由俱已知系,其时还失笑,笑我们老总的前女友居然要由我安慰,这世界真是很奇妙。
“倒是没唱一宿。只是她醉得说不出住哪里,我只好把她带回来。结果她又是吐又是闹,折腾了我一夜。”我苦笑,“本来中午回来想看看她,没想到她已经走了。也不知又跑去了哪里。”
“别担心。都是成年人,为爱放逐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他安慰我,“一会还去公司么?”
“还是去看看吧。否则不太好。”我叹口气,“安谙,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他亦幽幽叹,叹过鼓舞声气道,“别急,很快就好了。我刚刚去出版社结了上一本书再版的版税。才回酒店。明天有个导演约我见面,说是要把我的小说改编拍成电影。”他笑笑,“虽然我根本不想让谁拍我的小说,要拍也是以后我自己改编自己拍,但间中还有一个朋友引见,不去未免失礼。宝贝,你再耐心等几天,等老公处理完这边所有的事情,就飞去见你。”
“安谙。”我声音软弱得似此刻被抽离所有力气的身体,“好想你现在就能抱着我。这种分离的滋味我一点都不喜欢。”眼中渐有泪意,我吸气死命忍住,“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害怕这种感觉。”怕距离与分离令我不再能够确定我是否爱你。怕距离与分离令我受到黑暗的诱惑。而何为黑暗,何又为光明?是光在黑暗中照耀而黑暗却不能理解它,还是黑暗在光中照耀而光却不能理解它?安谙,原谅我,在这段爱情里,我远没有你坚强和坚定。
“别怕,宝贝,”他对着电话轻轻吻一下,虽然不具形质,却好像真的吻在我睫畔,心里稍感宁定,耳际是他温柔的宽慰,“我一直都在,在这里,在爱你。”
“点金”是什么
收到叶蓝短信息时玻璃幕墙外夜垂下破损的额头,雨丝稠密,映射街市霓虹成一幅幻彩川流。这个城市下雨了。在我来了这么久之后,它终于肯下一场雨给我看。我并不迷恋雨,但我好奇每一座城市下雨时的样子,是不是与我曾经所见有所不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