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山势变化,善无畏又不知到了山中何处。
这是一场两位高人间地奇异斗法,清风没有一丝一毫攻击善无畏的举止,而是帮着绿雪原身躲避。世间法不过出神入化,这两人之间的演法不似清风与加百列相斗那样玄奇,清风携绿雪躲避,善无畏破法寻找,都是**力之间的较量。
善无畏要上山批树,得找到这棵树才行。
这一番斗法时间不长,只有一天****,清风运转十二时方位,善无畏迈步破法,连批十二株茶树,都没有真正批中绿雪。到了第二日午后,善无畏再一次随山势移转,迈步进入神木林时,只看见清风仙童银丝羽衣飘荡,正站在茶树之前。“仙童,十二时方位移转皆破,无所可避了。”善无畏提笔上前说道。
清风没有答话,长叹一声向后便退,竟然消失在茶树之内。这回轮到善无畏怔住了,提笔未落,立足树前开口问道:“仙童,你何苦如此呢?”
“我承其责,请批我身。”清风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善无畏这一笔如果落下去,批的不仅是绿雪,而且也是清风的本尊法身。芜州风云汇聚,各教、各派之间不论有多少明争暗斗。表面上并没有起大冲突,但此时这一支笔,却等于将冲突公开化了,善无畏落还是不落?
“明王,本若无情,就不必留情。”清风的声音又传来。
“清风。你早知如此吗?”善无畏问了一句。
“然。”清风答了一个字。
善无畏点了点头,一笔落了下去,绕树一圈留下一道朱红色的印记,再看他手中笔朱砂已用尽,笔毫成了纯白色。
清风地身形从树中走了出来,树身上那一圈朱砂迹也消失不见,他面无表情的对善无畏道:“你只能来找绿雪,而那一箭的应该由我担责,此事已了。谢谢你这一笔!……但从广教寺选址定,到敬亭山朱笔落,你自己也应有承担。休怪他人不客气了,下山!”他的语气有逐客斥责之意。第二天午后,突然感觉到一股**力澎湃涌动从山中传来,随即消散于风中,然后敬亭山地外围结界消失了。只见善无畏手中无笔,从山道上飘然而下,神情很凝重,甚至对山门前的梅振衣视而不见。径直往庆教寺方向去了。
梅振衣仙家灵识敏锐,忽然听见山中传来了绿雪的哭声,心中一惊飞天而起赶去查看。
在绿雪神祠外,清风据坐于地,背靠一棵碗口粗的青竹,面色惨如淡金,额头布满了冷汗。定睛一看其实他的脸色没变,也没有出汗,但在仙家神识中却有这种错觉。绿雪跪在清风地身边。双手牵着他地一只衣袖,正在哭泣,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落下。
本以为是绿雪出事了,现在看绿雪无恙,而清风不对劲,梅振衣失声问道:“绿雪,仙童怎么了?”
绿雪含泪伸手解开了清风的衣襟,这银丝羽衣是金仙法力所化,她小小茶树精怎么能解得开?然而却解开了。只见清风的腰间有一道醒目的朱红痕迹。环腰一圈宛如贴身束带。
“金身犹在,不动尊明王这一笔。削去了我一千三百年的金仙法力,若朱砂迹不消,我无法恢复。梅振衣,恐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帮不了你什么了。”清风睁开眼睛答道,声音异乎寻常的虚弱。
这句话换个人可能听不懂,比如绿雪就不是很明白,而梅振衣身为真仙却了解其中玄妙。修为是削不掉的,除非所行与心境自损,但仙身也可能受到损伤,比如梅丹佐在敬亭山一战损了本尊法身,躲到昆仑仙境养伤二十三年。
清风此刻地情况并不是本尊法身有多大损伤,而类似于另一种特殊地情况,比如梅振衣在彭泽湖斩黑龙,连发一百二十八记神宵天雷,最后神气耗尽一头落下云端,后来回山修养了小半年才恢复。
可曾见过清风出现过这种状况?没有,对他来说几乎不可能出现,就算是加百列与清风在天国演法,分出胜负也没这么夸张。清风究竟修行了多少年?梅振衣不清楚,但自从他到了闻醉山天地灵根下时,就已是仙人,迄今已有一千九百零二年,成就金仙也有一千三百多年。
善无畏怎么做到的呢?梅振衣并不清楚,下意识地伸手扣住清风地脉门问道:“你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怎会这样?”
清风淡淡答道:“我也不知要多长时间,自从于玲珑塔上察觉变故,我就料到会如此,是我自取。”
听到这番话,绿雪泪水更多,扑簌簌顺着脸颊滴落,在一旁答道:“仙童托舍入我原身,受了善无畏批树一笔,除了敬亭山洞府外围结界消失,我无恙,但仙童却变成了这样。”
清风抬手试了绿雪的一滴泪珠,抬头看着她道:“莫再流泪,你为我所流之泪,我终究要相还,再哭下去,怕我还不起。”
这一句话让绿雪不敢再哭了,暂时止住悲声。清风又转头说道:“梅振衣,当年你送我一座山,我也借你之手得到了大罗成就丹,除此之外。这些年来我是否帮过你很多?”
“那是当然。”梅振衣连连点头说不出更多的话,清风到底惹了多少麻烦又帮了他多少忙,连梅振衣自己都算不清。
“这一笔,为何如此之重?”梅振衣问了一个很不解的问题。
清风:“我的法力太强,这一笔不得不重,否则落不下去。……暂莫谈这些。能否请你帮一个忙?”
梅振衣:“请说。”
清风声音很淡很虚弱,说出的话却很震撼:“逐客,有你在时,善无畏不得涉足芜州,不动尊明王不得显圣人间!”
“好!”梅振衣一口答应下来。以他的修为如何与善无畏相比?但清风话语中带着一丝微弱的神念,告诉他一件很玄妙的事。
善无畏那一笔,削去了清风一千三百年金仙法力,朱砂迹不退他便不能运用灵台化转之功,本尊法身地损伤也难以恢复。但清风也不是白挨这一笔。只要朱砂迹不退,不动尊明王落下这一笔地**力就凝聚不散。
经此削减,再加上善无畏这一世九十余年的修行。梅振衣能否与他一斗?能!动手的结果也很玄,但清风已经开口,梅振衣一定会答应,不论是为了报恩还是其它的原因。
清风又说道:“你有杀伐心,亦有隐忍心,曾在昆仑仙境开辟无名山庄欲躲清静,但还是不得清静,那就自寻清静吧。”
这话说的很对,自从梅振衣把清风带回芜州。这里就成了表面平静的漩涡中心,各教纷纷在此立道场插上一手,企图以大神通推演局面,梅振衣成了一枚棋子。梅振衣一直在隐忍,直到善无畏立广教寺,梅振衣干脆去了昆仑仙境开辟无名山庄。
而如今地正面冲突终于发生了,清风要梅振衣下逐客令也有道理,理论上山神已削,不必再谈绿雪的事。但以修行人论。善无畏将道场立在金仙洞府门口,清风要逐地不是庆教寺这座庙,而是善无畏,或者直接说是不动尊明王。
这已经与圣旨无关,也与善无畏人间国师的身份无关,纯粹是修行人之间相论了。清风已无余力,却让梅振衣帮忙,或者说给了梅振衣一个出面撵人的机会。梅振衣一个小小的飞升不久的仙人,却要去驱逐不动尊明王。这件事的影响可太大了!
梅振衣在清风面前下拜道:“此事是我自己想做的。不能算帮仙童地忙,是仙童付出大代价在帮我。”
清风勉强一挥袖:“那好。你就去吧,不必担心我,这是我印证金仙境界的极致,所难免地劫数。无事莫再来找我,有事地话,找我也没用。……绿雪,送我去神木林。”
绿雪抱着清风起身,向深山中飘然而去,这位曾叱诧风云的金仙,腰间缠绕着不动尊明王地**力,此刻连路都走不动了。
梅振衣飞出敬亭山,径直来到庆教寺上空,在云端上朗声喝道:“不动尊明王,请现身一见。”
“这里没有不动尊明王,只有老僧善无畏。”善无畏的神念传来。
“云端之上,仙家妙语声闻,如此称呼你也无不妥,不论你是何皮相,请现身一见。”梅振衣毫不客气的答道。
眼前风云变幻,善无畏的身形凭空出现,双手合什道:“敬亭山神之事已了,梅真人还有何指教?”
梅振衣:“此事已了,那么前事皆消,你还要留在此地吗?我是来逐客的!”
善无畏:“因何逐客?”
梅振衣:“不谈圣旨,不谈你的国师身份,不谈脚下这座寺院,就以你我两位修行人论。我将敬亭山送给清风为金仙道场,你却挡在山门前立大毗卢遮那法座。俗话说行事担责,我不能送人家这样一座金仙道场,故此前来驱逐!”
善无畏:“你是自己要来,还是为清风来?”
梅振衣斩钉截铁道:“是我自己的事。”
善无畏一指脚下地庆教寺:“此寺已立,若以修行人争端论,当演法论高下,你要与我动手吗?”
梅振衣点头道:“不错,依自古修行之规,既然是我上门,那就由你划道吧。十日之后,我当登门请教。”
说完这句话,梅振衣转身正要走,善无畏又道:“几人出手?胜负又如何?”
“届时再谈,今天只是告诉你一声!”梅振衣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飞天而行尚未回到青漪三山,就觉得脑后生风,一股凌厉的法力拍了下来。梅振衣早有警觉,却并未躲闪还击,一缩脖子叫道:“师父,您老人家轻点!”
钟离权出手却很重,一扇子直接把梅振衣从天上拍了下来,落入妙门山中。梅振衣刚落地,钟离权也落在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道:“臭小子,你吃错药了?竟然要与不动尊明王约战,将他驱逐?……我正在万寿山与镇元大仙饮酒,被你惊下了界!”
梅振衣作揖道:“弟子无奈,正想禀报前因后果,并非狂悖,而是当有所为,却惊扰了你老人家。”
钟离权扯着他衣襟一直未松手,胡子翘着,瞪大眼珠子道:“莫说师父我,漫天神佛全被惊动了。包括镇元子在内,各菩萨、金仙,于世间有缘法者几乎全部下界,都到了芜州!”
第六卷:子非鱼 271回、槛外莫谈门户见,山中立足发愿心
钟离权刚刚扯住梅振衣说话,知焰仙子从天而降,上前行礼道:“师父,原来您老人家也到了,万家酒店来了不少客人,楼上楼下都坐满了,皆是仙界前辈高人。”
需要解释一下,梅振衣设三关拦路,第二关是知焰仙子,本没有梅应行与樱宁什么事。但是徐妖王多嘴,将这件事告诉梅应行了,结果樱宁在一旁想了另一个点子,拉着梅应行设善棚布施。知焰一见如此,便没有现身拦路,只是祭出魂音阵让善无畏现出身形而已。
善无畏与清风斗法结束,梅振衣进入敬亭山,随后知焰也到了,却没有见到梅振衣,只看见绿雪抱着清风进入神木林,她在神木林外问了几句话,并没有见到清风。梅振衣在庆教寺上空与善无畏约战,知焰也赶到,还没来得及现身说话,就发现万家酒店来了不少客人。
别的人也许不认识,但是随先生她可是很熟,还有在芜州现过一次身的玉鼎真人,那位卖水果的关小姐、已经去了九华山的金乔觉,此刻都跑到万家酒店中坐着。楼上楼下几十张桌子全部坐满了,几乎没有一个凡人,甚至没有普通的仙家,除了一桌之外。
梅应行居然拉着樱宁到万家酒店来吃饭,特意对她介绍各种菜式,伙计认识行儿,从掌柜的到跑堂都围着这一桌小心的伺候,今日客满人多,难免对其它客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