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不要管他,他不会有事的,照顾他的人多着呢。”
叶行烦躁不安地站起身,在病房中踱着步。
“你的麦尊现在自顾不暇,哪里有能力保护你。好了别多想了,好好养伤。想看他也得先养好伤不是?”
安静知道他说得有理,不好再追问,闭着眼睛休息。
躺了一阵,却怎么也睡不着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叶行在身边的缘故。
她终于又睁开眼来,问道:“叶行,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恨我吗?”
“恨啊,怎么不恨?”叶行倒是回答得干脆,“但是恨又怎样呢?若我不管你,谁来管你?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抢救无效吧。”
“叶行,有些事,如果你知道了真相,你会恨死我,说不定还会亲手掐死我的。”
安静想起她对胡欣所做的一切,再想起叶行对她的好,不忍心再瞒着他真相。
他心心念念挂着的这个女子,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的这个女子,却是害了他妈妈的人。
叶行不说话,依然在室内踱着步。
安静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又问:“叶行,你妈妈的病还没好,是吗?”
“是,医生说她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她只能当精神病人。”叶行顿住了脚步,伤感地回答。
安静迟疑了下说:“叶行,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她想告诉叶行,她对胡欣的所作所为。
也许在这当口告诉他真相不是个理智的行为,但她就是不忍心在向他隐瞒真相的情况下,在他的地方治伤,接受他的保护。
这让她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是在利用他。
当初的利用,是为了报复,是迫不得已。
如今,该报复的已经报复过了,再利用他就说不过去了。
她决定了,要把真相说出来。不论叶行得知真相后会如何待她,哪怕立刻把她从医院里面赶出去,或者当场掐死她,她都认了。
☆、无奈的成全1
“我不想听。”叶行粗暴地打断她,“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专心养伤,别的等你好了再说。”
本来已经趋于平静的叶行突然又变得烦躁。
他连等待安静回答的耐心都没有了,说完了这句话后,一甩手出了门。
他出去后不久,一个护士进入房中,给安静换了药,坐在一旁静静地观察。
安静没有办法,只得躺在床上养伤。
这一养,就过去了好几天。
安静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几天过去,她基本上能够自己坐起来,还能够在护士的搀扶下,下床走动了。
叶行每天都会过来看望她,看到她的身体一天天恢复,他的神情很欣慰。
但是时常在跟安静说话时,他的语气却有些躲闪,象是在瞒着安静什么似的。
安静追问,他却又说她太多疑了,根本没有什么。
若是安静重拾旧话,想告诉他关于胡欣的事,他总是能在她未开口前转移话题,或者干脆走开。
这种事,安静本来就很难说出口,再加上叶行极不配合的态度,几天过去,她竟是未能告诉他真相。
这几天,安静几乎完全与外界隔绝。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唯有一台电视机可以收看节目。
但是电视上报导的新闻显然同她这个小人物扯不上什么关系。
倒是麦古叶三家人的家长经常在电视上亮相。
每个人出现在镜头前面时,都是和蔼的,亲善的,或者威严的,一本正经的。从他们身上,她寻找不到有价值的东西。
唯有叶行在病房里的时候,安静可以请求他借手机给她用用。
可是几天过去了,她打麦尊的手机,依然是关机。
短信发了无数条,却一条也没有回复。
这让安静异常的不安。
她担心麦尊,担心得快疯了,逼着叶行带她出去找麦尊。
叶行在生活上对她关怀备至,有求必应,偏偏就在这件事上怎么也不肯满足她。
直到这天,安静忍无可忍,计划着要逃出医院的时候,病房内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个人是吴瀚。
安静乍一见到他,惊得差点跑过去。
她激动地坐在病床上,望着他,想问问麦尊的情况,嘴唇哆嗦着,竟是开不了口。
吴瀚请护士出去,拉了张椅子在床前坐下,神情凝重。
“安静,你的伤怎样了?”他问。
安静按捺着激动的心,答道:“我没事,我很快就可以出院了。麦尊呢?他怎么样了?”
吴瀚叹了一声,没有立即回答,似乎不便开口的样儿。
安静的视线模糊了,她屏住了呼吸,等待命运给她沉重的一击。
吴瀚瞧见她眼中呼之欲出的泪花,连忙宽慰她:“安静,你别难过,麦尊没事。”
“没事你干嘛做出这种德行?”安静的泪水流了出来,“你不会爽快点说吗?你是不是在考验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安静真想痛骂他一顿,有他这样消遣人的吗?
吴瀚歉然说:“麦尊他真的没事,他也快要可以出院了。”
☆、无奈的成全2
“那你为难个什么劲?”安静质问。
吴瀚平时不是个闷葫芦,可是他今日特意来找她,却这般吞吞吐吐的,让人又急又恨。
吴瀚艰难地开口:“我为难,是因为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
安静渐渐平静了下来,只要知道麦尊没死就好。只要他好好活着,别的消息再坏能坏到哪去呢?
吴瀚说:“麦尊他虽然性命无碍,但是两腿,还有身体别的部位受损,难以恢复。”
安静脑中晕了一忽忽,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问:“你的意思是,他不能站起来了?”
“不是,”吴瀚说,“他可以站起来,再过一阵子,应该能够跟正常人一样的行走。但是,他失去了生育能力,这辈子可能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安静猛地别过了头,眼望着窗外。
窗外那棵树,依然顶着浓密的肥厚的绿叶,在风中摇摆着。
安静的心却无法再平静下来。
她突然讨厌起这棵树了,它干嘛要长得那样茁壮?它挡住了阳光它知不知道?
良久,安静才忍着泪说:“你的意思是,他从此绝后了?我不在乎,真的,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吴瀚下面的话更难说出口似的,他舔了舔干躁的嘴唇,好一会才在安静逼视的目光下说下去。
“你大概知道,古晨怀了麦尊的孩子。所以……”
后面的话吴瀚又给吞回了肚里。
平日里的他,是很能言善辩的,否则也不会被麦尊委以重任。可是今日,他竟是再三的难以开言。
他甚至不敢看安静,将头别过一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安静眼前阵阵发黑。
古晨想嫁麦尊,他们之间有过一夜情,这些她都知道。
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因为了那个晚上,古晨竟然怀上了麦尊的孩子。
她吃力地替吴瀚补充:“你是说,麦尊必须娶古晨,以便麦家留个后,是吗?”
她这样说了,最艰难的话她说了,吴瀚的口齿变得灵便了许多。
“安静,这是没法子的事。麦家只有麦尊一个独生子,他必须得给麦家留后。古晨不计较他身体上的缺陷,她愿意嫁给他。但是,若麦尊不娶她,她会打掉孩子。这是可以理解的,谁也不愿当未婚妈妈。古晨她做的牺牲已经够大了。这个女孩子,真的很难得了。”
安静呆呆地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就在前几天,她和麦尊私奔的途中,她还曾对他说过,压力太大,要不他干脆娶古晨好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这件事竟成了事实。
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以为,她伤心归伤心,难过归难过,却能够挺得住,熬一熬就过去了。
因为,毕竟麦尊心里爱的是她,成为他心里的宝贝,她该知足了。
可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她才真正尝到心痛的滋味。
什么相爱不必相守,什么爱一个人就是看着他幸福,都是假的。
☆、无奈的成全3
爱情其实是自私的吧,自私地想要全部占有。
她当时能够说出那些话,其实是有所恃的吧。潜意识里知道,麦尊是不会弃她而去的。
她跟麦尊分也好,和也好,主动权从来在她手中。
这是第一次,她知道了什么叫做爱一个人却不可得。
这比起当初,误以为麦尊是麦奇,他已经去世的时候还要伤心痛苦。
毕竟那个时候的感情还不如现在这般深。
吴瀚久久等不到她的答复,鼓足勇气抬起头看她。
见她如死灰般的脸色,又是害怕又是怜惜。
相处了这许多,他对安静也有了深厚的感情。当然是不男女之间的那种情谊,而是友情。
“安静,”吴瀚呼唤,“你别这样。麦尊他心里只有你,他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了?”安静突然伸手,“电话给我,我要给麦尊打个电话,向他确认这件事。”
吴瀚苦笑。
“你就别添乱了吧。他的伤才刚刚好了一点点,为了娶古晨的事,这两天他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你再打电话给他,不是要他的命吗?”
“他不肯娶古晨?”安静伤感地问。
面对这样的麦尊,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真的应该放手吗?
他们之间当真要因为孩子的问题,一辈子分开痛苦吗?
吴瀚又是一声叹息。
“我今天能来找你,是因为麦尊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有段话要对你说,之所以不打电话,是因为面对着你,很多话他说不出口。他更怕他听见你的声音,会改变主意。”
吴瀚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放了一段录音。
手机里传出麦尊的话语,语音伤感,闻者落泪。
麦尊说:“安静,本来想守着你,守你一辈子的。想去找你,想跟你在一起,但是为了孩子,我没办法不娶古晨。安静,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录音很短,就是这几句话,但把他的意思表达清楚了。
吴瀚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解释说:“麦尊下这个决定很难,说了这几句话之后,他差点失控,后面的话都断不成句。所以我没有再录。”
安静埋下头,把头埋在被子里面,无声地啜泣。
“安静,”吴瀚不忍地劝,“你想哭就哭吧,这儿没有别人,你不用担心形象问题。”
吴瀚本来是想说点俏皮话和缓气氛的,但这话说在这当口显然不合时宜。
病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的确也不必在他面前掩饰。
她从被子上抬起,释放出自己压抑的哭声。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啜泣着问:“如果人工受孕呢?试管婴儿,我和他培养一个试管婴儿行不行?”
吴瀚遗憾地说:“我也问过医生这个问题,他说不能。”
安静最后的一丁点希望破灭。
她用力捂着脸,哭了好久。
也许,这就是命吧,是上天的安排。他们已经尽力了。
安静终于停止了哭泣,擦干的眼泪,看着吴瀚说:“既然这是他的选择,我成全他,成全麦家。”
☆、无奈的成全4
“安静,谢谢你。”
吴瀚对着安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只说了句谢谢。
安静嘲弄地笑:“谢我什么?谢我放手?谢我没有去撒泼,没有要死要活地缠着麦尊?”
吴瀚干笑,神情很尴尬。
安静的眼神却黯淡下来,低声请求:“我想看看他,可以吗?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我不会让他发现。”
吴瀚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摆弄了一会,递给她。
“我知道不给你亲眼看看,你是不会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