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亡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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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亡一叹-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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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念又想:“莫慌,玉藻若真有不测,我便再下一趟地府就是。”他心知上次下地府救李世民出来,之所以能一帆风顺,并非自己神通广大,乃是地府故意高抬贵手、网开一面而已。若要再去,便绝没有上次那般便宜了。但此时思绪纷乱,也顾不上想那么多。

正彷徨无计间,忽见半空中五色光华大放,天花坠落,一个道人缓步自虚空中走出来。李承乾一见,大喜过望,叫道:“师叔!”这来的道人正是孔雀明王。

李承乾虽然诧异孔雀明王为何好像总跟随着自己一般,但此时也顾不上想些,忙忙道:“师叔快请救命。”孔雀明王微微点头,道:“你且镇定。你师父已经知晓此事,故此让我前来。”默诵真言,现了菩萨法身,长身玉立,着白缯轻衣,头冠璎珞,耳珰臂钏,结跏坐白莲上,腋生四臂,右手执开敷莲花,又持俱缘果;左手当心掌持吉祥果,又执三枝五茎孔雀尾,现种种慈悲法象,背后五色光华流转闪耀。口中诵道:“唵,摩由啰,讫兰,帝,娑嚩,呵!”将左手孔雀尾往玉藻身上轻轻一拂,五彩光华如水流下,顺着孔雀尾注入玉藻体内。玉藻面色微微有些红润。

李承乾问道:“师叔,怎样?”

孔雀明王收了菩萨法身,道:“她是被轩辕剑所伤?”

李承乾道:“是。”

孔雀明王道:“这轩辕剑昔日随黄帝征战,斩杀神妖无数,戾气极重。前番太清、玉清两位教主下界,各滴了一滴灵血在这轩辕剑中,以无上大威能将轩辕剑中的戾气压住,所以这轩辕剑中,如今有太清、玉清两位教主的两脉元神。玉藻去碰这轩辕剑,便被太清、玉清两位教主的元神震伤了。”

李承乾道:“但我取轩辕剑便又无事。”

孔雀明王不答,又道:“如今她身体里有太清、玉清两缕真炁,虽然微弱,却也麻烦,若是强行震散了,只怕伤及她的元神。我方才以孔雀明王咒暂时压住,但一时还化解不得,还需请道门高人相助方可。”李承乾惊道:“师叔已经是大罗金仙修为,犹说不能化解,又说要请道门高人,难不成要去请太清教主么。”孔雀明王道:“大道虽一,法门万千,我佛门与道门修炼之法迥然相异。玉藻是被太清、玉清两脉元神所伤,是故非道门高人不能化解。倒无需去请太清教主,能有大罗金仙境界者,也便足够了。”

李承乾皱眉,他平素也听玉藻说过,如今道门中,三清以下,能修到大罗金仙的,无非就是太乙天尊、南极仙翁、云中子,但这三人如何肯相助自己。

孔雀明王见李承乾忧虑,道:“承乾,且莫焦急,我指点你一个去处。”李承乾大喜,便听孔雀明王道:“由此往南约七百里处,有一座洞真山,山中有个道门高人,你可去请他相助。”言毕化一道五彩华光自去了。

※※※

李承乾待要问那道门高人姓名,孔雀明王已经去了,只得将轩辕剑背在背后,依言抱起玉藻,腾云往南而来。玉藻被孔雀明王施咒镇压,略略好转,神智清醒些,低声道:“承乾,我们这是去哪里?”李承乾见她醒来,无限欢喜,道:“你醒了,好点没有。”玉藻嗯了一声,道:“胸口闷闷的,难受得紧。”李承乾道:“没事,你先歇着。刚才我师叔指点了一处,说有个高人,我们去寻他医治。”玉藻道:“嗯。”复又沉沉睡去。李承乾一路疾行,行了六七百里,就见前方现出一带青山,山势平缓,郁郁苍苍。心道:“想是这里了。”便将云头按低,慢慢观看,见那山前有清溪一道,淙淙围绕,溪中游鱼细石,历历可数,山间生机蓬勃,灵气荟萃,远望寂寥,似乎并无修道人门庭在此。

李承乾暗道:“奇怪,师叔不是说有道门高人在此么,怎么不见半座楼阁道观,亦不见有人来往。”但他知道孔雀明王定然不会乱说,于是降下云头,缓步自清溪上走过,沿着山路走上来。走了小半个时辰,转过山腰,看到一座小小的茅草屋。

茅草屋前,有一人弓腰控背,正在编织草鞋,旁边放着一个担子,两个箩筐里已经放满了几十双草鞋。走近些,见这人年纪约莫四十余岁,相貌甚是平常,穿一袭灰布袍子,洗得有些发白了,正聚精会神地搓一根草绳。

李承乾暗道:“总不会这就是师叔说的道门高人罢。”运起神通细看,见这人身周全无半点光华宝气,不像是修道炼气之士。但他亦不敢大意,怕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上前行礼,那人连忙放下手中编了一半的草绳,拱手还礼。李承乾道:“敢问这是洞真山么。”那人道:“正是,这里便是洞真山了。”问李承乾来此何事。李承乾道:“内子忽染异恙,百般医治无效,听闻这里有位仙长隐居清修,故此前来求医。”那人闻言,朝李承乾怀中的玉藻看了一眼,面上微微露出讶异之色。李承乾察言观色,见他神情,暗道:“定是他了。”正要恳求,那人突然目光一闪,道:“尊夫人是被轩辕剑所伤?”

李承乾大惊,道:“正是。”那人微微点头,叹道:“原来如此。李兄,如今轩辕剑在你手中?”李承乾听他叫出自己姓氏,更是骇异,心道:“此人原来有如此神通。”不敢隐瞒,道:“是在下取了轩辕剑来,一时不慎,致内子受伤,还望仙长大施慈悲,搭救一二。”

那人道:“我能化解她体内真炁,性命自是无碍。但尊夫人周身经脉已然受损,只怕日后不能再修炼神通了。”李承乾此时也顾不上这许多,道:“请仙长大施法力。”那人微微点头,却不动手,道:“李兄,恕我直言,轩辕剑虽是上古神器,却是极凶戾之物。一旦出世,便有万千杀伐随之。当年黄帝陛下持之,掀起三界大劫,正是前鉴,李兄何必还要步其后尘。”李承乾道:“仙长容禀,在下无意掀起大劫,之所以取这轩辕剑,不过只望能全身保命,翼护亲人,于愿足矣。”那人摇头叹息道:“李兄,你目下虽如此想,就只怕时日推移,形势逼迫,到头来反与本意相违,岂不可惜,不如将轩辕剑送回为好。”李承乾微微皱眉,心道:“你怎知道我到头来就会有违本意?将来的事情,将来才知道,现在说这些虚妄无征的话,又有什么意思。”他也是秉性强硬高傲之辈,既不信什么天命,也不信什么定数,只觉世间万事皆在人为,最听不得这种“只怕你将来会怎样,不如现在如何如何”之类的言语。只是如今要求人相助,不好顶撞。

那人见他神色,叹道:“李兄,世间之事,未必尽如己意,亦未必能尽数掌握。你取轩辕剑,本意要翼护亲人,如今尊夫人却因此而伤,这岂非就是征兆?”李承乾心中不服,想道:“此次纯属意外,焉能如你这般牵强附会。”转念一想,“罢了,这人的意思,无非是要我送回轩辕剑,他方才肯出手相救,我且先答应了便是。”于是道:“仙长说得甚是。还望仙长相救内子性命,在下即刻就将轩辕剑送回。”

那人微微点头,道:“好。”突然玉藻在李承乾怀中道:“不成,承乾,不成!”

李承乾一怔,见玉藻勉力要站起来,连忙扶住。玉藻道:“这轩辕剑是你救姐姐脱身的希望,怎能放弃了。我已经没事,回去调养几天,也就是了。”对那人道:“打搅仙长清修,我等这就告辞。”拉着李承乾便要走,只是哪里走得动。李承乾见她面色苍白,嘴唇全无血色,犹自强撑着,心中一痛,想道:“她虽不是女娇,却也是我这一世的妻子,一心一意待我。如今因为我一意要取轩辕剑,她已经有性命之忧,按这人所说,就算治得好了,神通也要尽失。我怎能这般忍心,为了女娇便不顾她。”当下不再犹豫,将玉藻抱起,对那人道:“请仙长大展法力,救了内子,在下即刻就将轩辕剑送回,决不敢食言。”

那人道:“好。”自袖中伸出手来,他的衣袖灰白,上面还打了个补丁,手倒是十分干净,一尘不染,伸出食指在玉藻额头上画了个小小的太极图,低声诵道:“玄都降命,炼度雷霆。威震霹雳,邪鬼灭形。金光交射,五炁腾腾。行事既毕,随吸归心。阴阳混合,我得长生。顺吒唎哳唵吽吽,急急如太上老君律令敕!”

最后一个音节吐出,只见玉藻额头上的太极图倏忽亮了起来,黑白双鱼合抱,缓缓游动,两个鱼眼一黑一白,闪烁不定。那人退开一步,箕踞而坐,双腿随意舒展,自袖中取出一张琴来放在腿上,信手挥弹,琴声铮琮,清音冷冷,悠悠入心,恍如天籁,正是玉藻弹过的那广陵散。

这广陵散自玉藻弹来,虽然技法极尽巧妙,总不脱几缕妖媚之气;如今这人信手弹来,仿佛也没什么指法,曲调似乎都有些生疏零散,却是一派天高云淡,日煦风清。随着手指轻拨,便有无数彩蝶自琴弦飞出,萦绕身周,玉藻脸上神情也渐渐安详下来。过了片刻,太极图光芒渐淡,缓缓消失,玉藻已然沉沉睡去,呼吸均匀,想无大碍。

李承乾放下心来,躬身道:“多谢仙长,在下这就去将轩辕剑送回。”那人收起琴来,起身道:“不必了,剑已取出,再放回也是无益。”

李承乾微怔。那人负手望天,过了半刻,道:“李兄,我听闻西方佛门教义,厌轮回,谈超脱,以寂灭为乐,讲‘有生皆苦’,不知确否。”李承乾道:“是有此说。”

那人又道:“又闻有八苦之说,乃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不知确否。”李承乾道:“亦有此说。”

那人缓缓道:“以李兄所见,如何?”李承乾沉吟片刻,道:“有生皆苦,有生亦乐——苦即是乐,乐在苦中。生死离别,爱恨情仇,其中也自有无穷精彩,人生在世,便是要一一亲历,方不虚度。”那人呵呵大笑,鼓掌道:“妙!妙!李兄,望你长存今日一点灵动不寂之心,便是三界众生之福。”俯身将编织好的草鞋放入担子里,弯腰挑起,笑道:“时候不早,我需赶集去了,两位请自便。”摇摇晃晃从山路走下,口中漫声作歌道:“无弦琴上有稀声,此遇知音作证明。不犯指端弹一曲,犹是蝴蝶梦里人。”身影渐渐远去。

※※※

李承乾抱起玉藻,一路赶回花果山莲花峰。玉藻尚未醒来,李承乾握住她的手腕,发觉脉象虽然平稳,却颇为虚弱,心中一沉,知道刚才那人所言不错,玉藻性命无忧,经脉却损,一身神通法力只怕是不能再用了。

将轩辕剑握在手中,细细端详,看了半响,也看不出什么究竟,心中有些烦闷,将剑放在一边,坐在床边看着玉藻,渐渐也有些倦了,晕沉沉间正要睡去,突然见床上玉藻动了一动,双眼睁开,连忙道:“醒了?”

玉藻嗯了一声,欲待坐起,却全身半点力气都用不出来,软软倒下,李承乾连忙将她扶起。玉藻苦笑,道:“一点力气都没了。”李承乾安慰道:“没事,歇息几天就好。”玉藻摇头,自嘲一笑道:“算了,反正我本来不是修道的材料。”双目微垂,睫毛闪动,道:“反正有你在我身边,我有没有法力,也没甚么关系。”李承乾道:“我自然陪在你身边。”玉藻脸上露出微微笑意,双目微闭,道:“我倦了,陪我睡会好么。没你抱着我睡不着。”李承乾道:“好。”扶她慢慢躺下,就听得猴子在外面高声叫道:“师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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