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眠也像那群水鸭子一样,扑的一下站起来了,真的能在水上走啊,这也太不科学了。
那人瘦得像根标枪,大白天也黑着夜行衣,脸上系着黑巾,打扮得像个扶桑忍者。一看就不是学雷锋做好事的主儿。
这人到得近前,就在水面上单腿跪了下来:“主人。隐来了。”
其实这人还没跪下时,崔小眠就已经认出来了,这是隐。看来他也懂得日行一善,把脸遮起来。免得吓着别人。
崔小眠不用回头去看,也能猜到贺远的表情,这人对隐从来就没有好脸色,谁让你是无间道,无间道就要受到这个待遇。
“主人,玫瑰到阿萨后不久,她的父亲失势,她辗转回到中原遇到三皇子,三皇子很喜欢她。可又不敢把她公然收在府里,就让她进了白银梅花堂,玫瑰对三皇子很忠心。那次被您强送回国后,她又跑回来找到三皇子。”
“这些我一早就知道了!说些有用的。”贺远打断了隐的汇报,声音中很是不耐烦,崔小眠不喜欢玫瑰,你提当年那些事做什么。
“三皇子把她留在京城,还开了那间倾心楼。不久前。三皇子却发现,玫瑰一早就跟了阿萨大将军可鲁。便怀疑她是可鲁派到大成的探子,就让一两银杀了她。”
当日邱岱迥用来拿住贺远的那九名巫师就是大将军可鲁的人,邱岱迥和可鲁是有些瓜葛的,可鲁把玫瑰放到邱岱迥身边已有多年,邱岱迥这么一个冷酷到底的人,竟然也中了美人计。
他堂堂宁王,又是夺嫡呼声最高的候选人,哪能有这样的污点,一旦被人知道他的女人是奸细,那他的所有前途全都没有了,所以他就让一两银拔掉了那朵玫瑰花。
一两银是皇帝放在他身边的人,他让一两银来做这件事,就是让皇帝知道,他有多么绝决。
白银梅花堂是他和刑部合办的,虽然杀人如麻,但英宗默许,做帝王的需要这样的组织,但是如果让英宗知道,他身边有阿萨探子,那却是万万不能的,所以美丽的野玫瑰只有死路一条才能死得其所。
隐报告完毕,便又消失在一片芦苇丛中,他走过的地方,苇条儿都没有动弹,崔小眠倒吸一口凉气:“师父,隐的武功比你高。”
“嗯,我知道。”
英宗他老人家看上去一团和气,可却精明过人,他在几个稍微有点出息的儿子们身边,都放了无间道,有人被发现了,有人并没有,总之,儿子们之间斗来斗去的那点屁事,他老人家全都知道。
任何一个朝代都有太子,可偏偏到了天庆帝英宗这里却迟迟不立储君,他任由一大堆儿子窝里斗,就像一个围观者,甚至有时还会使点小手段推波助澜,耍猴耍到亲儿子身上,这样的老子还真的不多。
你侬我侬的欢愉气氛被野玫瑰的沉重话题打乱了,就连原定的“船震”项目也只好搁浅,至少崔小眠是没有兴致了,嫁了贺远就要卷进他家的这堆烂事,说不定哪日就被人放了血滴子,你说这有多吓人。
贺远理亏,又不想扰了崔小眠的好心情,便想起那个岛子,因为上次在那里两人决裂,所以这次回来,谁也没提到岛上观光的事。
不顾崔小眠的反对,贺远强行把小船摇到岛子岸边。水面上水波不兴,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偶尔有一两尾鱼儿跃出水面,带起一阵涟漪。岛子上临水的地方种着垂柳,年代久远,要两三人合抱,长长的柳条垂在水中。水中多有水草,把水面映成淡淡的绿,而柳条垂下的地方,则渐渐变成深碧,浓得晕染不开。
两人弃舟登岸,脚下是半湿的沙地,走不多远便能捡到野鸭蛋,崔小眠俯身要捡,贺远笑着拉起她:“回来时再捡,我们先在岛上走走。”
天气温暖,那些南去的鹭鸟又飞回来了,在岛上旁若无人的散步,一点儿都不怕人。
“师父,我们在岛上盖上几间房子,住在这里不回京城了,也不去掺和那些烂事,你说好吗?”
“小眠,为师答应你,以后这一生一世都会让你过上安稳日子,真若有一天我们在京里不能住了,天下这么大,总有一处安身立命之处,不会再让你跟着我东奔西跑,刀尖上舔血。不过你这倒是个好主意,稍后就让李长生找人过来看看,盖几间精舍,夏日里用来避暑当真是不错。”
话说找个老男人结婚就是有这个好处,他总能在不经意间让你觉得安心。贺远虽说人品不怎么样,但给娘子表决心却是一等一的。崔小眠刚刚兴起的隐居念头随着贺远的话而烟消云散了。
贺远和崔小眠在岛子上转了一大圈,还选定了盖房子的地方,这里是沙地气候,冬日里也并不太冷,但是潮湿,夏日里却是消暑的好地方,更何况四面环水,又有这么多鹭鸟和灰鹤作伴,想想就惬意。
最后,当师父的为了找回当日的面子,弥补当日的损失,就把小徒弟骗进林子里,那林子又深又密,除了飞鸟再没有别的偷窥者。
“师父,这样好像不太好吧?”
崔小眠也不知道有何不好,总之,她是觉得两人有点像偷情。
“叫夫君。”
“你都说了没有外人的时候叫什么都行了。”
“现在要叫夫君,叫夫君我才不会有负疚感。”
额,敢情他也觉得像偷情。
两人从小树林里钻出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崔小眠揉揉小腰,老大不乐意,腰都快被他弄折了,四下无人,贺远索性把娘子背起来。
崔小眠想起她小的时候,常常坐在贺远肩头上看耍猴的练把式的,趁着没人,她就像小时候那样坐在贺远肩上,可了不得了,贺远差点被她压成半身不遂。
“你都这么胖了?”
“你不是喜欢我胖一点吗?”
“可你好像真的胖了,娘子,你该不会是有了身孕吧?”贺远想到这个,心都砰砰跳起来,刚成亲就当爹,这也太幸福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努力工作来着,娘子说不定真的有了。
崔小眠可没想到这一层,贺远一说,她吓了一跳,低头看看小肚子,好像是有点突起,不如以前平坦了。
莫非是孙婆子的药不管用,她中标了?
她只有十五岁,现在生下的孩子会不会先天不足发育不良啊?
崔小眠待不下去了,拉上贺远急匆匆地回到庄子里。庄子里没有郎中,离这里最近的郎中也在三十里外,这时已经是傍晚,请郎中诊脉来不及了,崔小眠急得在房里直转圈儿。
李妈妈进来,看到小王妃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便问是怎么回事。
崔小眠带了哭腔,她原是想在中秋那日再怀孕的,如今提前了几个月,她能不哭吗?蜜月还没渡过就挺着大肚子,让她还怎么快乐地玩耍!
李妈妈听完,忍着笑拍拍崔小眠的小肚腩:“王妃啊,您的月事一直不稳,临来前亲家夫人让寿大夫的娘子给您看过,让您喝着当归好生调养着,过个一年半载才能有孕,依妈妈看啊,您这阵子整日待在府里,少有走动,这才发福,不像是有喜。再说您和王爷刚刚成亲不到一个月呢,就是有喜也不会看出来。”
崔小眠月事不稳,她根据月事时间根本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怀上了,好在有个李妈妈,崔小眠虚惊一场。
一一一
☆、第三三二章 小眠子,谢谢你
摆了这道乌龙的后果是,崔小眠不但减肥,而且把孙婆子的避孕药停了。
既然她是要一年半载后才能怀孕的人,那还吃这些药做什么,这不是浪费吗?浪费可耻,她让阿木把余下的药全都交给小丫,再让小丫把药卖给抱月楼的姑娘们。
每天早上,不论贺远如何起腻,崔小眠也是早早起床,一身短打围着罗西塘子跑步,于是整个庄子的人都知道,小王妃和王爷呕气呢,都不陪王爷睡觉了o(╯□╰)o
像跑步这种事,贺远才不会去做,有那个时间他还多睡一会儿,成亲以后,他日日劳神劳力,真的挺累的,当然这也好处多多,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不用再洗冷水澡,感冒发烧这种没前途的小病再也没有找上他。
崔小眠是越跑越精神,她本就是活泼好动,偶尔长出个小肚腩,做了几日运动,便恢复如常,身上赘肉少了,人当然是精神了。
跑着跑着,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条绊马索,快刀小阎罗的徒弟武功虽然不怎么滴,身法却是很灵活,这根绊马索对她来说没什么用。
她停下来,就看到树后闪出一个人,一身青衣,戴了斗笠。别看他低着头,但就算化成灰崔小眠也能认出他。
“陈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自从那日在宁王府外见过一次。崔小眠有好久没见过一两银了。
她问这话时有点心虚,她已经猜到了,一两银十有*是为了那道遗诏来的。
“小眠子。陈大哥还没给你道喜呢,祝你们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崔小眠笑得很甜,一两银虽然是多重间谍,但他对自己却没有坏心。
“谢谢陈大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罗西塘子是贺远名下最远的一座庄子,知道他有这座庄子的人并不多。一般人也不会知道,但一两银不是一般人。
“小眠子。陈大哥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听听,我猜对了吧,一两银绝壁是冲着那份遗诏来的。
“陈大哥。你别骟情了,直接说吧。”
“你师父,不对,是你夫君找过通译,而第二天,那名通译就举家离开京城,没有了去向,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额,自家男人做事倒是干净利落。通译一家大概是拿了银子,远走他乡了。
“巧合,一定是巧合!”崔小眠脸不红心不跳。
一两银微笑:“小眠子。你们找到天鸟古经了,是吗?”
“没有,没有”,崔小眠的头摇得像拨郎鼓,她没有说谎。他们真的没有找到天鸟古经,他们找到的是另一样东西。
“小眠子。你可是有话想对陈大哥讲的?”
一两银才不会相信崔小眠的话,这小女娃从小就是骗死人不偿命。可他却就是想听她说话,哪怕是骗他,他也愿意听。
崔小眠想了想,道:“陈大哥,江山是人家打的,所以人家做国王是理所应当,何必再去旧事重提,更何况,想当国王的人也不是你。”
能做杀手的人不会看重权势,否则做不了杀手,更何况是一两银这样的顶尖杀手。
所以,一两银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天骄,那个和他本应是一个人的兄弟。
“小眠子,你到过阿萨,也到过大漠,你应知道,平田只是半壁江山,还有一半的土地给了阿萨。并非是平田人不想要,而是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接受了阿萨的和谈,用平田世世代代留下的土地换来阿萨对他的支持,他背叛了平田,也背叛了父王的遗愿。”
“背叛?”崔小眠从未见过这位平田国王,但她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却觉得一两银说得不对。
“你和天骄都是天之骄子,你们有没有想过,老百姓想不想打仗?我在大漠时,去过飞鸟镇,那里的人虽然憎恨阿萨人,可他们却安居乐业,生活富足。你若真想要那东西,我可以让师父交给你,但是天骄可能并不是你想像的人,你看重的或许并非是他看重的。”
一两银是杀手,他这些年过的日子甘苦自知,但天骄却重名重利,他的奢华超过帝王,他就还差一个国王的称号了。
一两银默然良久,却重又看向崔小眠:“小眠子,无论如何,那是我父王留下的东西,请你交给我。”
崔小眠叹了口气,或许一两银说得对,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