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一想起两个星期之前第一次踏进这条街的时候,心里头还是会有一种亢奋的感觉。
在这个“钱是万能”的魔都中,还存留着一些时代久远的古代遗迹。
尽管这是一个充满危险、罪恶的上海,但是对现在的我而言,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条充满靡烂气氛的後街,到处绽放着红、蓝色的霓虹灯,让人可以窥见上海的另一种风貌。
尽管现在才十一月,但今天晚上却稍有凉意。
不过,也多亏天气转凉,才能让我为了掩饰容貌所戴的帽子和外套看起来自然许多。
一不小心,我的鞋子陷进了到处都有裂缝的水泥地里,还差点跌跤。
我停下脚步,重新穿好鞋,并往暗巷里瞧。
在这些老旧的建筑物之间,不断发出恶臭味的垃圾堆积如山,却没有人去处理。
此外,在昏暗的街灯下,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蹲踞在那里。
我想,如果我没有特别去注意这群流浪汉,他们大概也不会留意到我这个外来客。
那些流浪汉只是苟延残喘地活下来,根本不会去关心其他的事情。
现在,我多少也可以理解这其中的悲哀。
我从流浪汉混浊的眼睛里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似乎不断地祈求自己能早日从这个世上消失,更希望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现在的我也一样有这种心态。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知道那个恐怖事实的瞬间所产生的憎恶感。
我一想到自己居然会恨那些人恨到这种地步时,心中不禁感到害怕。
虽然我也曾想过要杀人,可是,这种杀人动机根本无法跟那一瞬间的情绪相比。
我一定要报仇!
尽管我已经发下重誓,但因为准备工作不够周全,为了万无一失,杀人计画也因此一延再延。
两个星期前的某一天,我的复仇计画终於展开了。
那天,我在杨王的尸体泼上水槽的脏水,竟然出乎意外的冷静。
自此之後,我觉得今後必须完成的几个难题,应该就像做功课般简单,而且我也认知到自己必须要完成这出戏。
一切事情都顺利地按照我的计画进行着,下个步骤的事前准备也已经开始进行。
我不但可以完美地演完复仇剧,而且自己也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甚至还可以得到我最想要的东西。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才会一脚踏进这条一般人绝对不会靠近的後街。
两个星期前,当我冒着危险来到这里时,好不容易打听出我需要的东西的所在,因而完成复仇计画的最後一着棋终於有了眉目。
复仇计画已经开始进行,我绝对不能再回头了。
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就连我自己也没有办法。
这两个星期以来,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得相当顺利,除了一个小小的阻力……
就是那个叫金田一的日本人。
我担心的并不是他所认识的日本警察,也不是因为他是名侦探的孙子,而是不知道为什麽,我只要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会有一股莫名的不安掠过心底。
不过,我相信只要给他一点下马威,他一定会立刻收拾行李,乖乖地溜回日本去。
如果再不行的话,我就……
当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到达目的地门前。
那是一间位於小餐厅和杂货店林立的大楼一楼内的老旧中药店。
中药店门前吊着晒乾的药草和用来当药材的兽肉等,这是在上海经常可以看到的景观。
我走进这间堆满瓶瓶罐罐、几乎没有落脚它的狭窄店里,一股难闻的臭味随即扑鼻而来。
我和一个穿着华丽,外表酷似卖春妇的女人擦身而过,或许她是以这家中药店为根据地,在这里从事卖春工作。
事实上,这家中药店专门提供私药、情报给黑帮份子,有时也提供贩卖人口的场所和机会给那些从事非法买卖的人们。
我之所以会找到这里,全靠一个蹲在街角的流浪汉告诉我的。
那个流浪汉看我穿得还算体面,知道我是从外地来的,便死命地纠缠着跟我要钱。
我给了他一些钱,企图打听出这边的事情。
没想到那名流浪汉反而问我:“你想要赃车、禁药,还是想藉由‘蛇头’偷渡?”
我提出几项要求,结果流浪汉用嘶哑的声音发出咳嗽般的笑声。
他又跟我要了一百元,然後才告诉我这家店的位置。
我走进店里後,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坐在又窄又暗的角落里。
那个老人正是这家中药店的老板。
他一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很不耐烦地一边叨念,一边走到店的最里面。
看样子,他大概还记得我这个人。
我跟两个星期前一样戴着口罩和太阳眼镜,我想我这种怪异的打扮,他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才一会儿的时间,他就一面轻咳一面走出来。
此时,他那满是皱纹的手上正拿着一个纸包。
老人二话不说,直接把那个纸包递给我。
我确定纸包里面有坚硬的东西後,便迅速收进外套的口袋里。
接着,我从同一个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币,默默地交给他,随即转身离开。
虽然卖春妇一直瞪着我看,但我理都不理她,快速地走出店外。
我拚命向前走,一直走到另一条黑暗的巷子之後,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
我从口袋里拿出纸包,顿时,纸包里发出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
这种由黄铜和铅制成的子弹,拿起来比实际体积要笨重许多。
我确认一下子弹数目,却发现比我所订购的少了一个。
不过这无所谓,反正只要没有太多麻烦,我也不可能将六个子弹全部用完。
我将包着子弹的白纸摊开,放在街灯底下照着。
子弹上面为的有效期限是在一个星期後的某个时间,所以我的计画不能再拖延了。
明天,我一定得采取行动。
我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把可以握在手掌心,号称“被诅咒的手枪”的德林格手枪。
我把子弹装填进德林格手枪,心里不由得产生一股兴奋感。
明天就会出现第二具尸体了,而且还是由被传为复仇怪物的“鱼人”所制造出来的。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低声窃笑起来。
那把德林格手枪在街灯的照明下,不断放出锐利的光芒。
11金田一和美雪两人所投宿的银鳞大饭店,是一间已经有七十年历史的老旧旅馆。
他们大约在晚上九点半左右到达这间旅馆。
尽管时间不早了,一楼的酒吧仍然传来令人心旷神怡的爵士乐,大厅里的客人也依旧络绎不绝。
从大厅、走廊到客房的这一段路上,到处都摆满了生气蓬勃的盆栽,整间旅馆装潢得相当富丽堂皇,处处散发曾在欧洲列强殖民下的古上海风味。
金田一和美雪在丽俐的翻译下订好房间,轮流洗过澡之後,就各自准备睡觉了。
然而过了十二点,金田一却还是迟迟无法入眠。
他并不是因为只穿睡衣的美雪近在咫尺而失眠,而是脑中一直思考着一件事情。
金田一默默地盯着天花板瞧,连看都不看一眼美雪的睡姿。
他在脑海中描绘各种图形,想像每一种可能性。
“消失的凶器……”金田一轻声地自言自语。
霎时,金田一想起连接後台的唯一出入口,那是一扇显示着剧场曾经是一艘豪华游轮的坚固舱门。
他曾经偷瞄一眼,只见舱门内侧上了环扣式大锁。
凶手不可能从外面卸下那个锁,因此在事件发生时,後台完全处於密室的状态。
根据志保的说法,团长的体是在表演节目结束之後被发现的,而且事发之後,根本没有任何人从後台离开。
此外,经过公安证实,出入口一直都上着锁。
金田一不禁用手猛搔着头。
对了,凶手会不会有共犯帮忙?
如果其中一名凶手到外面丢手枪时,另一名共犯先关上门锁,等到凶手回来时再打开……
金田一歪着头思考,随即又暗自摇摇头。
不!
这样说不通。
在那段时间内,如果共犯一直站在出入口附近等着凶手回来,反而会比一个人悄悄进出更引人注意。
再说,出入口一带好像经常有人进出,所以只要有某人行为怪异,一定会有人注意到的。
除此之外,平常也鲜少有人会在表演之後立刻走到外面去,所以一有这种行为发生,其他人不可能没注意到才对。
这时候,睡在另一张床上的美雪突然翻了个身,金田一的思绪也因而中断。
直到又听到美雪那均匀的鼾声後,金田一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公安为什麽会断定凶手将手枪丢到河里去?
他们是依据什麽来做这样的推断呢?
而凶手又如何把手枪从没有窗户的後台丢到外面去?
金田一的脑中充满了许多疑问。
不过,公安一定握有什麽证据,才敢如此推断。
刹那间,金田一的心中突然有些憾恨。
为什麽我不知道那个证据究竟是什麽呢?
“唉……”金田长叹一口气,轻轻地走下床。
他往旁边一看,只见美雪依然睡得香甜。
算了,先去上个厕所。
金田一走到门边,准备要穿上拖鞋。
就在这一瞬间,金田一不禁叫道:“厕所!”
德林格手枪是一种可以完全掌握在手掌心里的小型手枪,所以搞不好凶手把它丢入厕所里的马桶冲走,再让它直接流到大河……
或许是这样,所以公安才会判断凶手应该是把手枪丢到河里去。
金田一为免吵醒美雪,尽可能蹑手蹑脚地走到厕所。
他一边上厕所,一边在脑中推理着。
可是,凶手为什麽要这样做呢?
如果德林格手枪可以丢进马桶里就处理掉,那麽应该还有其他方法也行得通才对。
这麽看来,凶手一定是想防止公安从德林格手枪上查出蛛丝马迹……
“唉!真是令人费解!”金田一困惑地紧皱眉头。
想不通的疑问还不只这一点,最难理解的是所有团员们居然都有不在公安推断的命案发生时间里,只有小龙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如果小龙就是凶手的话,一切事情就很好解决了。”想到这一点,金田一却又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如果小龙是凶手……
他难道会在表演节目进行中,刻意选择其他团员都有不在场证明,却没有为自己制造好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杀人吗?
对此,金田一感到相当怀疑。
虽然小龙是团长的亲骨肉,但是爱和恨本来就是一体两面,爱得愈深也就恨得愈深。
再说,日本也曾发生过许多近亲杀人或夫妻之间的杀人事件。
但若凶手是个聪明人,那麽在他有心杀害亲人的时候,应该会故意制造一些假象,让人误以为是因为金钱而临时起意的杀人事件才对。
不过,如果小龙是一时冲动而杀人的话,只有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的状况就能得到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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