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天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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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天倾-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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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那雪云天马白玉,姜隐又想到昨天的盈寸门异常。那座早就废弃已久的盈寸门,对于神裔来说也已经是个遥远的传说了,没曾料想时隔这般久之后,竟然还有再打开的时候。他有些兴奋,若是从大原跑来的那些凡人修行者带着什么宝物,或许能为若木延长一些寿命。

“来人!”他下令道,必须尽快将那些凡人修行者找出来,免得他们落入对手手中!

且不说神裔这一头,单说卢瑟,自通天幻境中出来之后,便开始琢磨如何才能将若木得到手。片刻之间,他就想出了许多主意,其中不乏阴损的招数,但旋即他便惊觉: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何自己暴戾之气越发重了,不但动不动就起杀意,别人赖以生存的若木,自己也想千方百计夺来……难道说这才是自己的真实本性,在地球上舍身救人、在炼火地牢中不肯接受老疯子的赐予,都只是在装模作样么?”

“自己既然不将这些神裔的性命放在心上,那么与修行者不将普通人性命放在心上有什么区别?自己还想要领着普通人,做出一番老大的事业,要让这积累了千万年的修行知识,也能惠及普通人,可自己为何会如同那些修行者一般……”

反省这些时日来自己的行为,卢瑟一边冷汗直流,一边内心自警。他明白,自己这般暴戾,与在乌州的遭遇有关,眼见着有着数十万人的州府在自己面前成为血海,自己却无计可施,那种沉重的挫败感,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很大的打击。而随后处处被追捕、被逼迫的境遇,又让他脾气不禁暴躁起来。

卢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只不过他一向靠着自己的修养,将那些负面情绪压抑住罢了。

醒悟到这一点,卢瑟的担忧减轻了,自己并不是天性恶毒,只要注意控制心态,合理地发泄,那么便不虞会堕落成魔,失去自己的本性。

他的情形,都被宋思依看在眼中,宋思依觉得他越发地神秘起来。

两人虽然没有反目,可彼此之间那点淡淡的交情也早就被相互猜忌所断送了。因此虽然在一起,他们却没有对话,任那时间流转,无论是卢瑟还是宋思依,都只是各自调息。

这大泽莽荒的天气,倒是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刹那之间便成了乌云密布,风和日丽也被狂风骤雨所取代。二人歇息的这棵大树虽然高大,但在这等风雨之中,竟然如小树一般不堪捶挞,片刻间便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折断。

而且这风雨又大又疾,虽然宋思依已经步入先天境地,但也不可能总支着个气罩挡着雨,因此二人便一南一北,各自寻了个方向,想要寻个避雨的地方。风雨几乎遮蔽了人眼,卢瑟摸索着前地,脚下实在太滑,虽然他身手敏捷,还有几次险些栽倒。他身上没有戴乾坤袋之类的东西,因为他有更为方便的通天幻境,那里面可以储存的东西,比起一般的乾坤袋要多得多。他从中拿出一件雨披来,披在自己的身上,这是他早准备好的东西,宋思依在身边时不方便拿出来,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雨这么大,不知会不会发生洪水。”以卢瑟被生生玉髓清洗过的眼睛,也无法看破雨帘,视线范围只达到不足二十丈。他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因为担忧洪水,便转而寻找较高的地势。在大雨中足足挣扎了一个多时辰,雨势还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他身体渐渐有些疲劳,腹中也感觉到饥饿了。毕竟他还算不上有什么修为,完全辟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又冷又饿之下,他寻了处树林茂密的山坡走过去,这山坡高还不足五十丈,换在江州连个山头都算不上,但在这到处是平地的地方,却显得高大了。卢瑟一脚泥一脚水地爬上山头,终于寻着一个石窟,欢喜之下便快步进去,却听得一声喝斥:“谁!”

这声音很熟,正是宋思依。

原来两人转了一圈儿,结果不知为何,又转到了一块,这个时候卢瑟尚好,可宋思依这几日过度使用一言谶,修为已经支撑不住,浑身都被雨打湿了,身躯也在瑟瑟发抖。她刚刚在这石窟中坐下,正准备从乾坤袋中拿出衣服换掉,将脱未脱的时候,卢瑟恰好闯了进来。

见她面色苍白地瞪着自己,卢瑟挠了一下头,看到她手中抓着的衣衫,卢瑟当然明白她要做什么,因此一声不吭地又披着蓑衣站了出去。虽然站出去,人却没走远,让宋思依可以看到他的背影。

宋思依明白他的意思,咬着嘴,飞快地将自己的衣服换了,她终究不敢全换,只是换了外衣。

“好了。”她道。

卢瑟转过身来,面色如常,再进洞窟中左右看了看,这洞窟长满青苔,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他一声不吭出了石窟,宋思依惊讶间,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用蓑衣裹着一大团东西跑了进来。

那是一团干柴,其实也被储放在通天幻境之中。

迅速升起火,卢瑟又同变戏法一般,拿出小吊锅,接了些雨水在火上吊起来。只是片刻功夫,那水就烧开了,二人围火而坐,卢瑟又拿出两片灵茶,为宋思依也泡上一杯递过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分开,再见面时,两人间的敌意化解了不少。同是天涯沦落人,以两人的智慧,自然知道在这里可不是闹意气的地方。

“茶是好茶。”早见他用灵茶喂独角白马,因此宋思依对此并不太过惊奇,毕竟对于宋思依这样的修行世家子女来说,这灵茶虽是不错的灵药,却也不至于惊讶得一见就想谋夺的地步。

“你能吃东西么?”卢瑟又问道。

宋思依扬了扬眉:“我虽可避谷,却不忌荦腥。”

卢瑟点了点头,便又拿出一个包,从包里将早准备好的碎面倒进煮开了的锅里。他喜好美食,因此这些面在制做上很有些讲究,看起来只是普通面,实际上却用海鲜等捣烂之后掺入,当沸水一煮,那鲜香气息立刻四溢。即使是宋思依,嗅到了也不禁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老大地咽了口口水。

即使先天境界的修行者,一般也不能做到完全避谷,象宋思依,十天半月不吃饭没有问题,可若是完全不足,也只会饿死。卢瑟先给她盛了一碗,又拿出筷子,然后再给自己盛了一碗。

吃着香喷喷的热面,宋思依忽然觉得,二人这种样子,倒象是一对相依为命的患难夫妻。想到这里时,她面上不禁微微一红,心中也有些痴了。

似乎这个样子……也挺好的。

四、午梦千山,窗阴一箭(九)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六天,在大原,这是不可想象的,只有在大天倾的灾难中,才出现过这样的情形。而在大泽莽荒,只不过是雨季的开头,连绵的阴雨天气,还将持续下去。

卢瑟站在石窟入口处,向外边望了望,总算云层变淡,露出了蓝天的一角。

“你准备出去么?”

这几天里的相处,卢瑟与宋思依的关系完全缓和下来,宋思依忍不住关切地问了一句。

“是,总呆在这里不是办法。”卢瑟回道。

宋思依默然,这六天来,除了修行,她便是与卢瑟默默相对,卢瑟不是个喜爱多嘴的人,而宋思依身为女子,在剥去野心勃勃的外壳之后,也露出了软弱的一面。因此,两人可以说是从沉默到默契,如今听得卢瑟说要离开,她心中多少有些不舍。

但这种不舍只存在了一瞬间罢了,她旋即想起自己的平身大志,卢瑟与自己,终究将是两条路上的人,如果不幸走到了一条路上,那么十之八九可能是敌人。

因此她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卢瑟迈步前行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回过头来认真地盯着宋思依,那目光让宋思依也不禁有些羞赧。

“我虽然不明白你究竟想什么,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一个女子,操心那么多事情,你累也不累?”卢瑟接下来的话更让她羞怒交加:“若是你将你那自命不凡去掉,倒还是个可爱的女子。”

宋思依半晌无语,只是眼睁睁看着卢瑟继续迈步离开。外头还飘着小雨,穿着一身蓑衣,还背着个斗笠的卢瑟飘然远去,就象一朵出岫之云。

这个时候,宋思依才反应过来,在他背后大叫道:“你自己呢,你也不是一般操心那么多事情?”

远远地,只看到卢瑟向后摆了一下手。

那摆手,既象是不屑回答她的反问,又象是告诉她,男人操心事情,那是理所当然的,根本不值得质问。

宋思依咬着唇,在石窟中呆立了许久,那个让她看不透的男人已经走远了,彻底离开了她的视线,但她却觉,那个男人的身影还在,就在身边。

她在二日之后,确认自己完全恢复了修为,这才动身前行。这大泽莽荒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虽然一言谶的预言能力,让她知道只要跟着卢瑟自己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无论是她的自尊心还是卢瑟的意愿,都让她不能跟在卢瑟身边。想到那天寸盈门的光柱,她决定冒险向回走去,只希望那寸盈门不是通往昆吾山的,否则那古仙洞府前的寸盈门已经被关闭了,凭借她的修为,可不能在熵射与罡风中支撑太久。

这一路行来,倒让她发现件奇事,那些暴龙迅猛龙之类的猛兽,一般不接近这环形山地,似乎有什么东西令这些庞然大物畏惧。想到卢瑟就是向环形山最中央行去,她心中不免担忧:连这些怪兽都畏惧的东西,卢瑟遇着了,会不会有危险?

旋即她哑然失笑,自己与卢瑟又没有什么交情,虽然看中了他的见识与胆识,想要收为己用,可现在明显两人性格不合,根本走不到一块儿,为他担忧做什么!

然后不知为何,她想起那碗热乎乎的海鲜面来。

两人对坐吃面,虽然条件简陋,面却鲜美,这种经历,对于宋思依来说是前所未有的。

她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柔软甩开,深吸了口气,然后继续前行。

从环形山缺口处到那天盈寸门发光的地方,路途相当遥远,那天跟在独角白马后边不太觉得,可自己寻起路来,宋思依便觉得步步艰难了。

到得后来,她顾不上许多,御空腾起,只走直线,这果然轻松起来。可没有飞行多远,她便见着东南方向光芒闪烁,似乎有修行者在天上用飞剑法宝互斗,她立刻又降落下来。

“看那打斗的激烈程度,不是后天境界能做到的,莫非有先天境界的修行者在这里……”

她心中好奇,但也知道这可不是好奇的时候,根本不敢靠近那打斗的场所,只能远远让开。可她才一从空中落下,立刻便被有心人发觉,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

“宋姑娘竟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说话之人,乃是高牧野。

最初开始这次探险的时候,高牧野是这个队伍的首领,但随着事态的发展,他已经成了队伍中微不足道的一员。他明白自己虽然已经站在贤阶的巅峰,是有得数的天才,可在师傅令狐戈等人眼中,自己还是可以牺牲的棋子,否则的话,令狐戈便应该带着他穿过昆吾山,而不是让他来尝试破阵。

但这并没有激起他对魄堂的反感,因为换了他自己在圣阶之上,那么贤阶的弟子们也是可有可无的棋子。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提高自己的实力,贤阶巅峰,看上去与圣阶只是一步之遥,但这一步之遥却让无数人望而却步。修行之人,每一次关隘突破,所要付出的努力都是前一次的百倍,他有幸进入先天境界,但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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