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不问……”
卢瑟说到此处,想起白发老翁曾经在枯木的逼迫之中助过自己,那时他显得通情达理,心中不由得有些迟疑。
到底哪一面,才是那位白发老翁的真实面目呢?
他没有因此改口,只是又将老翁曾助他一臂之力的事情说了:“我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他不放在心中,却要管这一件小小的闲事。我虽是受益之人,却不能为此便改变对他的看法。”
那女子闻言半晌无语,也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在这里的枯坐让她已经失去了过去的灵敏,还是她真正在思考问题。
“你知道,我是死者,只存在于过去与回忆之中的死者。”许久之后,那女子这才疲乏地道:“只有依托于祖神之域,我们才能继续存在下去……但是祖神已经有许多年未曾回应过我们,就连祖神之星,如今也分崩离析……”
“只有借着若木,神裔才能得到祖神的恩泽,如今祖神已经消失,神星正在崩裂,神裔已经失去了力量之源……你明白么,今天他们的战斗,没有任何意义,在我和他的眼中,这只是早十年与晚十年的区别,而十年,对于寿过八百的他和已经没有时间的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现在死于争斗之中,还可以英勇而死,十年之后,神星彻底崩塌,那个时候神裔的下场才会奇惨无比,这世上,有的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
那女子缓缓说来,声音单调而不带任何情绪,卢瑟只觉得浑身发冷,这是一种心死的感觉。
“我与你们不一样,我不是神裔。”卢瑟道。
“我知道,你若是神裔,便到不得这里。”
“我不会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什么神灵身上,我只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做。如果神灵不能保佑自己,那么就自己保佑自己,如果神星崩塌,那就自己去再找一颗星星……”卢瑟盯着她:“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的,我要走了。”
“大言不惭……”那女子淡淡地说道。
“告诉我怎样出去。”卢瑟懒得与她废话,就象白发老翁一样,这种自以为看透了一切的人,让卢瑟很厌恶,他们表面上是放下了羁绊,实际上他们比谁都陷得深。
“你从来没有进来过,为什么要问出去?”那女子终于正眼瞧他,因为是亡者的缘故,她的眼中并没有代表生机的眼珠,只有空茫茫的一片:“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
卢瑟对于这种玄之又玄的话语最为讨厌,他正要继续询问,突然间,一股强大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荡从虚空中传了过来,整个浮空陆地在这震荡中分裂,这块飘浮着的陆地,转瞬间便裂成了七块。一道紫色的雷火出现在遥远的天空之中,那雷火卢瑟并不陌生,正是熵雷,只不过比起他曾在昆吾山看到过的熵雷要强大无数倍!
一、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二)
熵雷象是颗慧星般,拖着长长的尾巴,在这片碎裂的神星空间横冲直撞,凡被它接触到的神星碎片,无一例外都化为烟尘。
当它离卢瑟的位置越来越近的时候,卢瑟注意到,它的体积非常大,几乎有一座山,颜色也并不是纯紫,而是那紫中带青,正所谓炉火纯青。
“这是什么?”他不相信这是普通的熵雷,因此回头问道。
“太虚熵火,炼化一切的天火……”那女子回答道。
卢瑟心中一动,庄伯涵曾经对他说过,这太虚熵火甚至胜过地火菁萃,是修行者难得遇上的好东西。若说地火菁萃在大地之中还有可能得到,那太虚熵火只存在于茫茫的宇宙虚溟之中,根本不是普通修行者能接触到的。
“也不知生生玉髓能否克制这太虚熵火,若是被这太虚熵火击中……”他这念头一想,那虚空中的太虚熵火似乎感应到他的念头般,突然折向,竟然笔直地冲着他这个方位飞来。
虽然速度不是很快,可这样的庞然大物飞过来,带来的威压远非常人所能想象。卢瑟脸色微变,向后退了一步:“怎么会向这里飞来?”
“这是死地,你是活人,太虚熵火自然向这里飞来,它的特性便是追逐生灵,将万物化为本源。”那女子道。
虽然太虚熵火正在逼近,那女子却没有丝毫惧色,仿佛被熵火焚烧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一般。卢瑟却不敢这样大意,他飞跃而起,心念转动,罩在身上的生生玉髓流动起来,然后他疾速迎着那太虚熵火飞去,在安全距离之内,猛然折转。
这是他仔细观察后想出的方法,太虚熵火或许非常厉害,可它毕竟是没有灵智的东西,飞行速度并不快,卢瑟这一折向,便绕过其正面,贴着它长长的慧尾而过。那慧尾也是太虚熵火组成,近距离看,仿佛是一朵朵涡旋形的火苗。卢瑟心中一动,元神操纵着一团生生玉髓分离出去,形成一个小球,试探着将慧尾最边缘处的一团小火苗裹住。他元神才一触着那小火苗,剧烈的痛苦立刻传来,还不等他反应,分出去的元神便被太虚熵火焚化,他浑身剧震,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原本经过生生玉髓的长期浸泡,他的元神已经强大到了近于修行者贤阶巅峰的地步,可仅仅是与这太虚熵火瞬间的接触,便让他元神受到极大伤害,倾刻之间,便又回到了后天境地,只是比普通人强上一些罢了。
这样的伤害,换了别人,早就失去神智,等着那熵火顺势而来将之吞灭了。卢瑟受过生生玉髓与地火菁萃双重痛楚,因此抗痛苦的能力远胜过一般人,他强忍着元神与身体的双重剧痛,转身飞逃,那太虚熵火在半空中折转过来,然后跟着他后边慢悠悠地飞着。
虽然是慢悠悠地飞,可对于元神受到极大损伤的卢瑟来说,这速度也已经够快了。卢瑟觉得自己神魂动荡,几乎就要脱体飞散,知道这是元神受到重伤后已经无力支撑,就这时,他听得那女子声音响起:“全力开门!”
卢瑟心中一横,拼着全力,怒喝一声,双拳重重击出,打在这虚空之中。
眼前猛然一亮,一道光门出现在他拳击之处,卢瑟根本没有细想这光芒可能通向何处,便撞了进去。他才冲进光门,在他身后,那太虚熵火便飞过来,将光门吞噬掉,倾刻间便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啊!”
卢瑟终于痛得叫了出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他定眼向四周望去,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看情形,应该是树洞里。
此刻他顾不上许多,元神飘飘渺渺,仿佛一瞬间就会消散。因此他立刻盘膝坐下,神魂离体,进入通天幻境之中。一进入通天幻境,他便扑向生生玉髓的池子,生生玉髓化成的凉意,从周身各处涌进他的元神之内,迅速抚平创痛,让他元神重新变得稳固起来。
饶是如此,元神受到的重创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的,他现在最多,只能恢复到后天巅峰的元神强度罢了。
接连喘着气,卢瑟从生生玉髓池中探起头来。
“你做了什么?”陈抟惊疑不定地回过头来,发觉卢瑟的狼狈模样,又是一惊:“你怎么会这样?”
卢瑟咳嗽了两声,然后咧嘴笑了笑:“无妨,只是冒了些险。”
他一边说,一边从池中爬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圆球,这就是他身上分离出去的那小部分生生玉髓球,在这半透明的圆球当中,有一团明亮的火焰,正是捕获的太虚熵火。
自己的冒险,果然成功了。
他此次来神裔部族,为的原本是代表木灵的若木,但若木没有得到,却先得到了太虚熵火。在那个神星虚空见到太虚熵火时,他就动了心思,他要想踏入修行之门,至少要找到两种宇宙至灵,生生玉髓是其一,那么这在三大名火之首的太虚熵火,自然也可以成为其中之一了。
卢瑟明白,这种机会是可遇不可求,值得他拿出性命一搏的。他下定决心之后做事便极为果断,哪怕再冒险也敢于面对,因此虽然付出惨痛的代价,可总算得到了一团太虚熵火的火苗。
“那是什么?”陈抟虽然见多识广,可生生玉髓中包裹的东西,也不是他知道的,因为他毕竟没有游览过宇宙虚空,对于太虚熵火,也只是在传说中听过,并不能一眼认出。
“太虚熵火。”卢瑟解释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收走生生玉髓。
随着他收起生生玉髓,被禁锢在其中的那一朵太虚熵火立刻膨胀起来,卢瑟将之脱手甩出,它慢慢飘起,浮在半空之中,体积也越来越大,似乎要将一切都烧毁。
卢瑟与陈抟仰望着将半空照得通亮的太虚熵火,仿佛在仰望着太阳,两人神情都是严肃,这又是一场赌博,若是不成功,很有可能就连通天幻境也要毁掉。
就在这时,通天塔上光芒闪了起来,无数道彩光飞过来,将那太虚熵火包裹住,太虚熵火似乎还不愿意,在半空中剧烈地抖动着,火苗四处乱射,但又都被那彩光罩住。紧接着,彩光围绕着太虚熵火,开始在空中位移,从塔边飞了过去。
通天幻境原本只有一角,就是围着生生玉髓的这一角,再往别处就是迷雾。但现在不同,若以生生玉髓这边为北,那么与之相对,隔着那高塔的南边,一团红光冲天而起,形成了另一块区域。太虚熵火便落在这个地方,卢瑟与陈抟对望了一眼,都是面露新奇之色。
还不等他们决定到那边去看看,就觉得整个空间发生剧震,两人都很难站稳,剧震至少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在停止之后,那高塔显得更为破旧,这段时间积累的光泽,似乎消失了一半。
卢瑟咽了口口水,虽然有心理准备,可通天幻境现在发生的事情,还是让他觉得非常惊奇。
“去看看吧!”陈抟也是满心好奇,他离不开唤魂木,卢瑟则不然。卢瑟快步飞奔,片刻之后便绕到了塔对面,过到了那里,便停住了脚步,因为在他面前,热浪滚滚,令他不得不止住。
塔正南面的迷雾消失了一大块,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悬浮在半空中的圆球,这应该就是太虚熵火所化,模样倒有些象是颗小型的太阳。卢瑟用手遮住眼睛,从指缝间向太虚熵火球望去,那熵火球在缓缓自转,时不时吐出火焰,但已经稳定住了,没有发生任何位移。
“成功了么?”卢瑟心中又惊又喜,如果真的成功了,也就意味着他体内又多出一条灵源,拥有两道灵源,将之转化为灵根,他便达到了一般宗门招收弟子的最基本资格。
想到自己艰苦的修行之途,卢瑟一时呆住,不敢去试验是否真的能调动火源。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得陈抟在喊,这才吸了口气,快步回到了生生玉髓池畔。
“情形如何?”陈抟也异常紧张地盯着他。
“那团太虚熵火变成了一颗太阳。”卢瑟道:“我先出去,还有急事要办……”
他正准备离开通天幻境,将走未走之将,又想起一件事情,拿出一个大号的葫芦,在生生玉髓池中舀满一壶,然后向陈抟招了招手,便离开了通天幻境。当他神魂再次归位,手中便多了那个大葫芦,他定了定神,身上的伤痛并没有完全好,他的身体也很虚弱,但现在不是耽搁的时候,他是为了救人而来,不能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
在他面前,就是那漆黑的圣地洞口,他一步迈出,眼前景色变了,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雪云天驹那双大眼。见他归来,雪云天驹似乎露出了欢喜的神色,先是舔了舔他的手,又嗅了嗅他手中的葫芦,发出兴奋的嘶鸣声。
卢瑟翻身上了天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