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看得毛骨悚然,他听说这玉隐门也算是名门正派,可这三师兄弟的手段,一个比一个阴毒,怎么也不象是名门正派的风格。
“嘿嘿,嘿嘿嘿……”段元渐进来之后,欧阳寄便收了禁制,因此老疯子身体又恢复了原来模样,他盘膝坐了起来,阴森森地笑着,眼中红光流溢,说不出的诡异。
段元渐瞄了卢瑟一眼,也是一怔,然后笑道:“原来如此,这人应该是那姓赵的转世吧,全师弟好算计,他曾有大恩于庄伯涵,庄伯涵自知必死,自然会将他的秘密尽数告诉这小子,全师弟再从这小子处诓出来……愚兄惭愧,竟然未曾看出全师弟的用意,还将这小子送进了地火炼牢!”
全照达见自己的算计被完全说开,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却是一言不发。
“庄伯涵,你大限已到,将生生玉髓交出来,我们……咦?”段元渐正要对庄伯涵威逼利诱,突然惊呼了声,身体猛然腾空,捻了几个手诀之后一柄精光闪闪的宝剑出现在他的脚下,他踏剑欲飞,却仿佛被无形的手扯住了一般,怎么也动弹不得。
再看那庄伯涵,身体突然间瘪了下去,就象是一个充气的皮袋被放了气一般!
“嘿嘿,你们三兄弟终于齐了……现在轮着我来炮制你们和你们玉隐门了,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令师遗言么,我告诉你们,那老家伙告诉我,生生玉髓便在这地火炼牢之中,除此之外,他委托我一件事情,便是替他将玉隐门上下尽数灭了!”
老疯子身体虽是瘪了下去,但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欧阳寄惊呼了一声,再捻指诀,却没有了任何反应!
“现在去死吧!”老疯子也不多说,一声怒吼,卢瑟还要再看的时候,却觉得一股大力气将自己托起,然后无数地火菁萃从地下喷涌而出,若是圣阶顶峰,玉隐门的三兄弟或者还可以在这地火菁萃中多支持一会儿,可他们只不过是贤阶罢了,全照达与欧阳寄都是贤阶中层,段元渐倒是到了贤阶顶峰,却还是不得不祭出法宝,护住自己的身躯。
“地火菁萃为何会……为何会……”欧阳寄尖叫起来。
这是卢瑟听到的最后声音,他的身躯突然旋转,直飞上天,将那厚厚的洞顶都撞出一个巨大的洞。
若是放在以前,这样的撞法,他便是精钢打铸的身躯也承受不住,可现在却不同,他虽然感觉到全身剧震,气血翻涌,却也仅此而已。
二、眼是水波横,眉是群峰聚(一)
正是重阳赏菊之时,虽然以爱菊着称的五柳先生的故地已经桑田沧海,但自他而下的赏菊之风却延续了下来,而且,那个改变天下命运的“天倾”事件,就在一百八十九年前的重阳节那天结束,这又为重阳节平增了几分传奇味儿。
在大唐境内,江州算得上是一个重镇了,无论是人口还是商贸,都甚为发达,这也是鄱海西路的治所,下辖二府十一县,既是大唐重要的粮食产地,又是茶叶之乡。天下有谚云:海东出铜,海西出米,说的便是鄱海东路的铜矿与鄱海西路的稻米。不过,大唐如今只是据有鄱海西路的粮仓,东路的铜矿却还掌握在吴越国手中。
天色已经渐晚,入府城赶完集市的百姓载笑载语地行走在官道之上,大唐民风开放,这些百姓中也有些普通人家的妇人,或骑着青驴,或乘着小轿,面上虽是罩着轻纱,可一双眼睛总免不了向外观看。重阳时节虽然没有春花烂漫,但秋高气爽,她们这些平常时日里闷在深闺中的妇人女子,也算有个机会可以透透气。
在官道之畔,不过是十数尺之地,便是海边滩涂,再过来,十余艘大小不一的船只贴着海边行驶。
离江州府已经有十余里路,自鄱海中吹来的风,吹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好不舒坦。卢瑟站在船头,看着海堤上行走的人,不觉中便露出了笑来。
他今年是十七岁,按着卢家这一支的规矩,十六便应行冠礼,只不过他十三岁起便随着堂伯周游四方,一来是寻幽访胜,看看是否有办法恢复自己的功力,二来也是踏遍诸国,了解穿越来的这个世界。因此,他要等到此次回家族之后才会完礼。想到四年未曾见过的家,他神情不由得有些怔忡:家中已经没有直系亲长,便是嫡亲的叔伯也没有了,家中那老宅与庄院,不知是否依然如故。
想到这里,卢瑟心中百感交集,他是因为感觉到陌生而离开故园的,但当他远离江州四处游荡时,他又觉得自己的血脉与故园紧紧联系在一起。原本破碎虚空而来,他便以为两世为人,自己不会再有什么感动的事情了,可近乡情怯,却是谁也改不脱的事实。
玉隐门发生的事情,就象一场梦境一般,他被抛上空中,当失去生生玉髓镇压的地火菁萃冲破禁制之后,他随之逃出了地下的牢笼,原本灵气无边的玉隐峰,再看去时却是三百里火焰地狱了。他脱身之后,花费了好大力气才找着自己族亲,随着他们踏上了归途。
“岸上出事了?”他正想着之间,听得堂伯在耳畔奇道,卢瑟举目望去,却见前方岸上路旁,二十余人各执刀枪截住了道路,两艘小船停在他们身边的岸上。
“是海蛇胡义。”船老大也闻声赶来,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神色大变:“两位官人,怕是不能前行了,我们速速掉头!”
不仅是他们,那十多艘大小船只无一不掉转船头准备返航。卢瑟皱起眉头奇怪地问道:“这海蛇胡义是何许人也?”
“无怪公子不识,就是这两年自鄱海东路逃来的江洋大盗,最是凶残不过,杀人越货的勾当,数十起总是做过……他人多凶暴,又精通水性,官府数次遣了差役来缉捕,人少了被他杀败,人多了他便驾船躲入庐山岛的芦苇丛中,官府奈何不得。”
卢瑟眯着眼看了会儿,只见那二十多人也不遮掩,大模大样地截着道儿,往来的人员虽是惊叫连连,却是没有一个人转身逃的。卢瑟奇道:“为何这些人不逃?”
船老大苦笑道:“海蛇胡义的规矩,见了不逃尚可活命,若是要逃,便是非杀不可了,他们尽是亡命之徒,谁敢逃?”
他一边说一边调转船头,卢瑟又看了会儿,断然道:“此处离我家不足二十里,这些盗贼今日能在此劫道,明日便可去我家杀人……以我观之,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斩杀贼首,伯父可愿助我?”
他堂伯名为卢铨,因为一向谨小慎微,故此才被家族委以经商之责,听得他此言不由摇头:“瑟儿,我知道你这些年来勤练不辍,有一身好拳脚,只是这些亡命之徒哪里是你能招惹的?便是官府都奈他们不何,何况你一介少年,还是……”
他话音未落,卢瑟瞅着离岸较近,一把将放在船舱中的鱼叉拾了起来,然后飞身跳了出去。丈余的距离,他一跃而过,仿佛还留有余力。卢铨喊了一声,却见他头也不回,顺着沙滩便奔向官道,再请船老大靠岸时,船老大却怎么也不肯。
卢铨万般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堂侄一手拎着鱼叉,一手抓着腰刀刀柄,快步远去。他知道这个时候便是再喊也没有用,这个侄儿打小便有主见,他十一岁时爹娘便惹了时疫双双过世,他不但以幼龄之年将爹娘风风光光地安葬,而且还打理家中事务,族中交与他家这一支看管的一处田庄,不但没有因此败落,反倒更显兴旺。而且他喜好拳脚棍棒,打甚幼之时便开始延请武师学习,又喜好修行道术,若不是五灵短缺,没准会被哪个修行门派收留,成为高不可言的真人。即使是与卢铨一起在外游商之时,他也不曾懈怠,勤练身手,上次失踪了大半年再回来,更是变得身强体健,商队的保镖里,等闲十来个大汉都近不得他的身子。
卢瑟快步上了岸,左右看了看,面上掠过一丝冷笑,这官道上行人中不乏壮汉,却一个个只知瑟瑟发抖,离逃走的勇气都没有,无怪乎大唐国在边境争斗中屡屡负于北方了。因为被小丘与树木遮挡着的缘故,他上岸的位置看不到那些贼人,他也不理这些百姓,飞快地穿过道路闪进树林之中。
这是贴着海滩、官道的树林,生长于一处缓坡之上,卢瑟快步在林间飞奔,片刻间便到了正对着贼人处的一个小山包。他早就见着这山包上林木稀少,而贼人竟然没有派一个人在此放哨,显是嚣张得没了警惕之心。他悄悄看了贼人一会儿,然后大吼了一声,猛地跃上山包顶部。
“洗桥的民壮自左,牛岭的民壮自右,府城的差役从正面,今日休叫海蛇胡义跑了,大伙冲啊!”
他跳出来之后并未立刻冲下山包,而是扔了鱼叉挥舞着腰刀指手划脚,仿佛真有一大群民壮差役在听他指挥一般。虽然他完全可以直接冲上去――玉隐门的经历除了让他体内多了生生玉髓之外,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这个身躯变得异常结实,寻常刀剑,根本不可能伤着他。但为了避免太惹人注意,被有心人发觉自己身体的秘密,他还是用了计策。
所谓做贼心虚,那群贼人固然嚣张,但只是对着百姓罢了,每当大队差役来时,便会作鸟兽散,这次听得府城的差役,又听得调动了两个乡的民壮,那至少是数百人。便是心有怀疑的,见着卢瑟如此大胆地站着,那怀疑便消了六分,待见他手中抓着的腰刀与差役们常用的绣春刀别无二致,那仅余的四分怀疑又去了两分,等周围的同伙撒腿逃跑,仅存的两分怀疑也荡然无存了。
见贼人吓得四散而逃,卢瑟又捡起鱼叉,全力狂追。那小山包上因为着过野火,并无多少树木,一些杂草虽是对他奔行有所阻碍,可他跑起来却还是远逾常人。卢铨在船上看得他一个人追着二十余个海贼,一颗心越悬越高,禁不住牙齿发颤,那船老大更是目瞪口呆,连手中的摇橹都落了下来。
官道上被贼众拦下的路人们乘着这机会发了声喊,纷纷四散逃开,海蛇胡义回过头来,看得四处都是奔跑的人影,只道真是两乡民壮赶来设伏抓他,慌得再也不敢后顾。卢瑟知道他是贼首,死死地盯着他,初时两人距离还有三百步,待卢瑟跑下山坡之时,这距离便只有两百步。
一个是有意思的多年锻炼,一个则是在花天酒地中淘虚了身子,一个是打小打熬出来的筋骨,一个是外强中干的花架子。卢瑟见离那海蛇胡义越来越近,暴喝了一声:“胡义,纳命来!”
胡义听得那声音仿佛就在自己身后响起一般,不由得大叫了声,脚下一加紧,原先的步子便乱了,右脚绊了自己左脚一下,个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他身边的同伴听得身后一声喝,胡义便栽倒在地,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这伙贼众哪里谈得上什么义气,不过是凑到一起的酒肉朋友罢了,谁也不肯为着胡义留下来拼命的,相反,心中倒隐隐有些欢喜,若是官兵差役全部去抓胡义,自己岂不可以借机脱身?
胡义栽倒之后再爬起来,发现同伙都已经跑到海边,正跳上小船,拼了命要将船驾走。鄱海原是内海,海风远不如外海来得猛烈,他们乘的小船随波起落摇摆,看似惊险实际上并没有多大危险。这些海贼又都是水性好的,上船后便将船划得飞快,留下三个倒楣的家伙在海滩上叫骂。
胡义回过头来,这才看到追到他身后的竟然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卢瑟长得修眉朗目,面色因为充足的日晒,微微有些泛黑,但因为眉毛头发都只是这半年内初长成的,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