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布博士卓立讲台上,成了众矢之的。
在射灯的白光里,高布眯着疲倦的眼环视着期待的人们。
全场鸦雀无声,静候有关在万多年前沉没了的伟大文明,阿特兰提斯的一切。
高布博士乾咳一声,清了清喉咙,正容朗声道:“各位同事、新闻界的朋友,很感谢你们今天到这里来。”他顿了一顿,胸口急速起伏着,显示出他的紧张情绪,好一会才冷静下来,在众人的期待下,续道:“这是个历史性的时刻,在这里我要告诉各位绅士淑女,有关阿特兰提斯的确凿证据,就在这里面,阿特兰提斯再不是一个失去了的梦,而是活生生的事实。”
当说到这里时,高布博上将他左手提着的公事包高高举起,连着的银色铁链在射灯下闪烁着耀人眼目的激芒。
这时再无人怀疑公事包内装着有关於阿特兰提斯的关键性资料。但那会是甚麽东西?
众人间一阵骚动和低语。
凌渡宇既为高布感到骄傲,另一方面也有点担心,怕真如尊柏申所言,高布拿出来只是另一个有关阿特兰提斯似是而非的证据。
高布控制了全场的情绪,每个人都等待着能改变整个文明史石破天惊的证据。
凌渡宇深吸一口气,将风高浪急的心绪压下去,耐心地等待,就在这时,一种不寻常的感觉,流过他比常人灵敏百倍的神经。
自幼的瑜伽苦行、禅坐,使他拥有超自然的感官,现在这感官,正向他发出警报。
那是危险的警兆。
他条件反射般回望会议室内接近二百多的来宾,恰好捕捉到一个使他惊骇欲绝的情景。
在层层高超的座位近门处,一柄亮闪闪黑黝黝的物体高举起来,那是类似手枪的物体,只是枪嘴处插了一个较枪管远为粗大的圆筒。
凌渡宇全身一震,正要有所行动时。
“轰!”
火光闪现,圆筒离开了枪嘴,眨眼间掠过了枪嘴与高布博士间那二十多码的空间。
破空声盖过了其他所有声音。
在众人错愕间,圆筒“突”一声,正插在高举着公事包的高布博士胸前。
接着发生的事快得连肉眼也几乎跟不上。
“蓬!”
高布整个八尺许的人体像断线风筝被抛起,当他背脊还未倒撞往背後挂着的书写板时,已爆成一大团熊熊高燃的烈火。
“砰!”
高布倒撞後墙,在临死前的刹那,他左手一挥,想将左手已变成另一团火的公事包挥走,可是系着的铁链将飞开了的公事包又带了回来,随着他手的收缩,重重撞回他火舌吞吐的身上,爆起一室火星热屑。
电光石火的发生,使来参与记者招待会的数百名学者和新闻界的人,只能在震骇莫名下眼睁睁目睹着惨剧的发生,连惊叫也来不及发出。
凌渡宇的反应比任何人都快上了一倍,在高布中弹时,他已向高布冲过去,在那变成了火团的公事包回拍高布身上时,他离开高布只有四尺许的距离,外衣已脱下到了手上,就在要往高布身上盖去时,因公事包撞在身上所冒吐的火焰,同他卷来,“蓬!”凌渡宇的外衣立时起火,眼看凌渡宇也要沾上燃烧的火焰时,他猛喝一声,条件反应般侧倒地上,从已变成火球团的高布身边滚开去。
凌渡宇知道高布已完了,纵使能在这时将火势立时扑熄,但那也只能使高布在死神的紧拥下挣扎个数小时。
火星散落台上、台下,继续燃烧。
会议室陷进歇斯底里的狂乱里。
尖叫、跌倒、推撞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凌渡宇回首望向刺客的位置,在亡命奔逃的人丛里,刺客黑西装的高大背影闪往门外。
反而尊柏申最是镇定,不知从那里拿起了一筒灭火器,拉开了开关,白色的化学液哗啦啦向高布喷去。
不过这已不能挽回高布的生命,当人体表面有百分之七十以上被烧伤时,这人便不能再活下去。
凌渡宇“砰”一声撞开刚才进会议室的侧门,往外冲去。
一定要抓到那夺命的刺客。
刹那间凌渡宇将体能发挥到极致。
他旋风般抢过长廊,切进通往会议室的走道,然後往通向校园的大门奔去,转眼间,他跑进了阳光漫天、行政大楼前的石阶顶处。
大楼前依然停满了来参加记者招待会的公私车辆,但凌渡宇的感觉完全不同了,他的心情由天堂降到了十八层下的地狱。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彪形男子,正快速地奔下行政大楼正门分作两叠的石阶,眼看他使要逃进满布在校园里享受着阳光和午餐的学生堆里。
凌渡宇一纵而起,跨越十多级石阶,当脚落在石阶由上计下约四分之一的位置时,全力一蹬,八尺长的壮健躯体,像斑豹般灵活地凌空二百六十度翻腾,一个跟斗,大鸟般赶上了那大汉背後的上空。
那大汉也是机伶的人物,有所觉地转身後望,手上握着的重火力手枪扬了起来,可惜他估计错误,以为追来者是从石阶奔下来,当他惊觉有人从天而降时,制敌的时机已稍纵即逝。
“碰!”
凌渡宇的硬头顶在那人脸门上。
大汉手中的枪脱手掉下,凌渡宇双手同时缠上他的颈项,前臂弯紧压住他的咽喉,同时藉着飞撞之力,将大汉带得往地上滚去。
乍看两人犹在纠缠挣扎,其实凌渡宇已控制了大局,仅仅最初那下猛撞,已使大汉失去了反抗之力,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凌渡宇首先爬起身来,将刺客双手反扭背後,正要脱下皮带把他捆起来,蓦地一呆。
只见那陷於半昏迷状态的大汉,左右两手均缺了生命线。要知道大多数人的手掌,都有叁条线,从拇指和食指间“川”字形般往相对的掌侧扩展过去,生命线一般弯垂往掌底处,最接近拇指的位置。除非是“断掌”,叁条纹变成一条,横过掌心。但这大汉的手掌明显地有智慧线和感情线,唯独缺了最下的生命线,这种情形,可说是见所未见。
凌渡宇正要思索。
“嘎嘎”声轮胎摩擦柏油路面的尖响,从後方远处传来。
凌渡字正处在高度戒备里,闻声猛往後望。
枪嘴。
一架黑色的大房车正从弯路转入,两名戴着太阳黑镜的大汉,分从後座车窗处探身出来,手上持着黑黝黝的自动武器。
生死在刹那间决定。
凌渡牢一把扯起那大汉,挡在身前,只要对方投鼠忌器,他使挟着人质退入停在路旁的车後。
“砰砰砰!”
自动武器的死亡之声轰然响起。
凌渡宇条件反射般将大汉向前推去,同时往侧闪去。“碰”一声撞在一辆私家车上。
大汉在血滴飞溅中,玩具般抖动着,枪弹的冲力使他前仆的身体反仰而起,一时凝定直立,并不倒下,像被无形的线扯动的木偶。
枪嘴移向凌渡宇。
凌渡宇心中叹了一口气,一个翻滚,从车头翻过了另一面,枪弹从头上呼啸而过。
大汉的身体这时才“碰”一声倒在地上,房车驶了过来,子弹雨点般射来,幸好都给车身挡着。
车声远去。
当凌渡宇从车後探头出来,黑色房车消失无踪,地上并没有大汉的尸体,若非斑斑血迹触目惊心,真会使人错觉刚才只是一个梦。
这时人们才从大楼的正门处涌出来。
凌渡宇心中一动,逆着人流往大楼奔去,才奔上石阶,尊柏申和那两名保镳迎面走至。
尊柏申喝道:“抓到人没有?”
凌渡宇迎上他血红的眼睛,不答反道:“立即通知埃及警方,要他们保护发掘场的人员。”
尊柏申全身一震,失声道:“是的!是的!我立即打电话给埃及总统。”
假若这些人是为了高布在发掘场找到的东西而杀人,那便没有比在那里工作的人更危险了。
凌渡宇放下心来,没有人比尊柏申更有资格通知埃及当局,他转身便走。
尊柏申叫道:“喂,年轻人,你要到那里去?”
凌渡宇回头道:“我要用最快的方法往埃及去。”
尊柏申沉声道:“那你更应留下来,打完电话後,一起坐我的私人飞机往埃及去,我现在也很想知道高布究竟找到了甚麽?”
凌渡宇点头答应。
阳光虽然仍和他抵达此地时同样灿烂,但一切已变得完全不同了。
他也像尊柏申一样,很想知道发掘场内藏着甚麽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一个令某一方势力不惜杀人灭口的秘密,他的心湖中浮现出一双独欠生命线的手掌。
阿特兰提斯是否真的存在过,人类以不同的方式,将她记载在他们的信史里,圣经中的“伊甸乐园”、希腊的古代神话世界,是否就是对这块沉没了大陆的记忆片段?
根据柏拉图的记述,整块阿特兰提斯大陆突然间消失了,那大约发生在距今万多年前的某天。在这美丽的土地上,人类创造了高度发达的文明。她究竟在那里,柏拉图认为应在直布罗陀附近,但後来一位学者伊格内修斯.唐纳利却指她应介乎北美、欧洲和非洲间的大西洋,而据美洲古印第安人的传说,她应在他们的“东方”。
每一个民族,都曾记载着至少一次的大洪水,中国的大禹治水、犹太民族的诺亚方舟、希腊、埃及、印度、古印第安人,无不有关於这淹没了大地洪水的传说,是否真的发生了一个淹没全球的洪水,而给每一个民族留下了不能磨灭的记忆。是甚麽力量引起了这样一次的洪水,在这灾难里,整块载着数千万人的大陆沈了下去?这是否周期性的灾难,同样的灾难使曾在远古横行一时的恐龙变成了历史的遗痕。
任何人打开地图一看,都会发觉非洲的海岸和南美洲大陆可以完美无间地拼合成一块,不仅圣罗克角附近巴西海岸的大直角突出和喀麦隆敖近的凹进完全吻合,而且自此以南一带,巴西海岸的每一个突出部分,都和非洲海岸每一个同样形状的海湾相呼应,反之又如是。究竟是甚麽力量将它们分裂开来?
“年轻人,你在想甚麽?”
凌渡宇沉醉在远古文明的思绪返回到眼前的现实里,尊柏申灼灼目光在他脸上巡逡着。
直升机的旋翼在机舱上“轧轧”飞转,炎热在身体内燃烧着,乘坐尊柏申的私人飞机抵达开罗後,他们连半秒的时间也没有浪费,便坐上了这架直升机飞往埃及近利比亚边界的大沙海,发掘场的所在地。
半小时後,他们将飞临目的地的上空。
凌渡宇迎上尊柏申的目光,淡淡道:“爵士!我的名字是凌渡宇,不是‘年轻人’。”他不喜欢尊柏申高高在上的态度。
後座的两名保镳发出带有嘲弄的轻笑。
尊柏申微笑道:“你的英文说得不错,可惜带有太浓重的美国口音,那些美国人,最擅长化妍为丑。”
凌渡宇没有兴趣在这些问题上和他争辩,在乘机由巴黎往开罗途中,尊柏申一句话也没有和他说过,眼下他肯开腔,自然应问清楚高布究竟要发掘甚麽东西。
凌渡宇将心中的问题说了出来。
尊柏申可能因旅程苦闷,也可能是因为想重新思考整件事的因由,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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