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的客人,尽皆酒色之辈,纵酒装疯赖账实为常事,偏偏只服气比自己酒量更高者。缘木鱼馆既开门纳客,又轻易得罪不起,没少在这上面损失钱财,受尽窝囊之气。小公子既有此能,务必不可推辞,你我两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之?”
乐菱愕然。靠?这样也行?那么就是说,可以随便要酒不买单了?那这缘木鱼馆……岂不是给火莲量身定造的?咦,我何不乐而为之?安啦,就在此地颐养天年吧!不过面上还是一片沉静,绝无半分欣喜若狂之色:
“如此,在下敢不从命?老板在上,请受,嗯,权且叫我弹珠吧,圆圆滚滚,滚滚财源,生意兴隆,龙马水车。求鱼老板请受弹珠一礼。”一边拱手,一边暗道,不赶紧自己给自己起一个名号,等下他大爷的给我起个酱猪蹄啊回锅肉之类的名号,怎生了得?
求鱼老板乐开了花,抹了一把脸上冒不完的油腻,说道:
“嗯嗯,好好,弹珠,圆圆滚滚,滚滚财源。不错,不错。来啊,宫保、鸡丁,带弹珠到糖醋那儿去,他那间房不还一直空着吗?待他回来另行安排就是。再说那间房也不小,住两人也不嫌拥挤。比我住那屋还大……”说到最后嘴里又开始嘟囔起来,手往怀里掏了一下啥也没掏着,发现还穿着睡袍,于是将手在胸口上抹了抹,一边打着哈欠挤出门去了。
“老板慢行。”宫保、鸡丁、弹珠三人一起喊道。
第七十五章 卿本多情
杂院紧靠一雕龙画栋飞檐翘角的五层大楼一楼外墙,穿过杂院进入一楼西侧门就是一楼梯间,宫保在此稍作停留,给乐菱介绍从这里右转和直行分别通往缘木鱼馆大厅和大楼内天井,然后带头左转上楼。
上至二楼乃一廊道,左侧一排间隔廊柱的方木栏干,不用凭栏也可见杂院全景,和街巷对面一片风格相仿的楼院。
廊道右侧是一排贯通整个廊道的槅扇房间,大小规格一致。整个楼道干净整洁,无任何生活用品外置或悬挂晾晒物。宫保在廊道尽头那间房门前停下了脚步,指着大楼后花园说道:
“记住后花园不能去。”
不能去?乐菱转头望了一下后花园,见树木葱茏,遮荫蔽日,看不见里面有什么景物。宫保拉开房门进入房间,跟在乐菱身后的鸡丁乘此机会趴到乐菱肩头,悄声飞快地说道:
“那里住的是老板的老板,脾气很可怕,不传唤你可千万别去啊?”
鸡丁眼睛一直留意着宫保,说完马上还原假装无事。乐菱微微一笑,老板的老板,不就是老板娘吗?对鸡丁颇加了几分好感。
宫保站在大概有三十六席大小的房间正中,对乐菱说道:
“老板让你住的就是这间屋了,你可别小看这间屋哦,比我们住的几乎大了一倍。以前是器具储物房,后来储物房搬走,糖醋正好来,人又不太好相与,才占了这便宜。对了,鸡丁快去库房领一套新被褥来。”宫保看着靠墙摆放的空木板床吩咐鸡丁到。
站在门边的鸡丁哎了一声,撒腿就跑,步履轻盈,微不可觉。
宫保用力挪开床边的本色木箱说道:
“等下我再帮你领一个木箱来,鸡丁可扛不了这个。以后所有东西都只能放在你自己的木箱内,晾晒衣物到顶楼天台,记得及时收取。这个木箱是糖醋的,他的东西在里面,你别动他的。”
乐菱轻轻点着头,打量着这只有两件算是家具的房间,问道:
“糖醋回来后,要和我住在一起吗?”
宫保回到:
“是啊,去年他得罪了一个极厉害的客人,被揍得很惨。看过大夫后,他娘把他接回去了。前不久听说好利索了,兴许就这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另外再给他安张床也就是了。等鸡丁回来铺好床,你就休息吧,我得先去干活,不能再陪你了。”
见乐菱点头,宫保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转身跑了出去。宫保比鸡丁壮实得多,脚步声较重,但也很快,“咚咚咚”地跑下楼去。
鸡丁耽搁不久,抱着崭新的棉被进来,给乐菱示范如何半铺半盖之后,又抽出其中一个长条形的小枕头,放在被头处,才挨着乐菱坐下,细声诡秘地说道:
“西楼、东楼和北楼,你都躲着点。”
乐菱差点没笑出声来,正色问道:
“那我可以不躲的去处有那些?”
不料鸡丁竟十分聪明,马上意识到乐菱话里有话,脸又红了,期期艾艾地说道:
“北、北楼是老板不让上的。东楼住着一个变态的客人,成天躲在房间里,阴阳怪气不好招惹。嗯,……西楼住了一位贵公子。那贵公子姓白,他可厉害了,会弹琴会写诗,跟他来往的都是什么骚客雅人,我学说不好,总之样样都很行,听说他祖父还是大官呢。白公子长得也很好看,还很有钱,全泰安区的姑娘们都喜欢他哦。……就是脾气不太好,喝醉酒就砸东西,还把自己画得好好的画撕成粉碎。你看,我这里有个疤,就是去收拾的时候被他砸到的。”
乐菱顺着鸡丁的细手指看向他的额头,果然有一道小小的红色疤痕,看起来时间还不久,于是问道:
“鸡丁,你几岁了?”
鸡丁愣了一下,大约还沉浸在不好的回忆中,却被乐菱转了话题,仓促应到:
“十十十、二岁了。上月刚满。”
“十二岁?怎不去召唤传承?待在这里很有前途吗?”乐菱奇道。
“不,不是,家里兄弟多,轮、轮不上我。”
正在此时,杂院中突然传来宫保的喊声:
“鸡丁,送菜的来了,你还不快下来干活?别打扰弹珠哥休息。”
鸡丁先冲门外大声回应了一声:“哎,来了。”转头起身对乐菱抱歉地说道:
“我先下去了啊?有事你在楼道上喊一声我马上就来。”
乐菱点点头。
鸡丁迅速转身跑出门去,回身轻轻拉上房门,轻脚轻手地离开了。
乐菱站起身来,走到槅扇前,这里是整个房间的光源来处。透过菱形的窗格,看着远处的景物,想到鸡丁的话,心中不由升起烦闷。地魂说人世间纷繁复杂,充斥各色各样的人,充满各种各样的矛盾。一个小小餐馆,就有这样那样的禁忌。火莲这家伙还真是害人啊,它就不能喜欢吃石头么?
本小仙不爱宅斗,不爱宫斗,要斗只跟天地斗。
貌似哪位大神说过斗之其乐无穷?
说起这天地,昨夜之事就透着古怪,日子刚好也是十五,假如以后每到十五都会出现这异状,那可就惨了,谁知道全部逆转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以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异象都是好事,当然可以不予理会,但这次可不行了,瞧着就来者不善。那么,下月十五之前必须回到小仙居,不把根源找出来,就不能再出山。
眼下躲房间里怨天尤人可不是本小仙的作风,自己对餐馆的了解还仅限于餐桌之上,去熟悉熟悉后台环境,方显员工本色。
乐菱拿定主意,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看着下面院子里井轱辘前忙碌的伙计们,大簸箕套小簸箕,摘菜洗菜杀鸡杀鸭褪毛淘米,厨房里剁剁剁剁哗啦啦啦,大师傅扯着嗓子喝骂打下手的谁谁谁笨,柴火炊烟里香料油料猪油菜油地沟油,哦,还没发明地沟油吧?
乐菱一阵心虚,呃,不说自己是游手好闲之人吗?总要保持一贯风格才对。于是正色漂移,晃过廊道,晃下楼梯,去视察内院前厅。
望着三面环楼一面横厅,十几丈长宽的正方形天井,才知道什么叫不求最好,但求最奢。华丽丽的精致廊楼不知到底何处在闪光,亦或到处都在闪光。庭院中央假山池鱼花鸟盆景应有尽有,全部挤在一块,有如求鱼老板的面部,留白多多。
乐菱没学过建筑,但见识过很多绝美的建筑,无一例外,体现的是建筑师的审美情趣,天意说……咦,天意是谁?奇怪,但无痛觉。
正思量间,西楼顶层忽传来琴音,如清泉叮咚,划破这艳俗天地,起时悠悠扬扬,引人无限遐想,后转幽情继而忧伤,到最末竟至撕缯裂帛,方戛然而止。
乐菱低头回目,才见求鱼老板不知何时从何处钻出,就站在西楼廊下,拼命朝站在庭院中的乐菱招手。乐菱移步过去,求鱼老板才又担忧地伸头往上望了望,然后闭上眼缩脖做聆听状。乐菱愕然,还未及问询,庭院中忽然“啪”的一声,一物摔下碎裂,紧跟着楼上一道冰寒的声音传来:
“什么破琴,……去另寻一把不会断弦的来!”
“噗”的一声,又摔下来一囊袋,着地滚出几锭黄金元宝,看得乐菱眼热。
“唉,这一大早的,就喝醉了么?”求鱼老板似乎得到某种安全信息,下庭院一一拾起金元宝,仔细收入囊袋。
北楼不知何处飘来一声叹息:
“唉,情到尽时转无情啊,无情更比多情累哪……卿本多情,何苦来哉?”其声莫辨男女魅惑蚀骨,一叹三咏,幽幽消散。
第七十六章 众里寻他
见求鱼老板朝着北楼一脸膜拜爱慕的神情,乐菱也望向北楼,心下里却寻思,刚才叹息那位,应该就是老板娘了。听那声音,多半还是一绝色女子,啊,难怪难怪,任谁做了这位求鱼老板的老板娘,脾气大约都好不了,估计越美貌,也就越可怕。
哎,美女为啥都要配大饼呢?乐菱又瞧了瞧求鱼老板那圆滚滚的形象,暗道还好,比武运长绿兄可长得魁梧多了,西门兄怕也够不着赏他窝心脚。话说这老板心肠还不错,本小仙自当祝他多子多福,财运亨通才是。
求鱼老板许久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转向乐菱,油腻腻地一笑:
“弹珠啊,你怎么不在房间里休息休息呢?是不是饿了?来,来瞧瞧咱缘木鱼馆的菜牌,看看想吃点什么,咱缘木鱼馆的精膳啊,入口准保让你打一巴掌都不肯吐出来。”说完带头往南面缘木鱼馆的大厅走去。
乐菱闻言心中大乐,乐颠颠的跟了上去。
大厅对内庭是开放式的,只隔着一道回廊,廊檐下挂着一排精致的鸟笼,里面住着各种漂亮的小鸟,时而婉转啼鸣,悦耳动听,回廊两头廊下种了几棵芭蕉,芭蕉下还簇拥着美人蕉,红肥绿瘦配衬飞檐画栋,蕉相辉映,大约取义如是。
缘木鱼馆的大厅与传统酒楼没什么两样,也没内庭那样豪奢的感觉,四四方方的原木色八仙桌,条凳,一组组摆放在原木色的地板上,整整齐齐普普通通毫不张扬,不进入内院,绝对想象不到内里尚有乾坤。
如果一定要寻出特别之处,那么就是入目的整洁、清爽,没有任何东西摆得不是地方。此时缘木鱼馆尚未到上客时,朝阳从临街大门和原木色的槅扇门窗斜投到地板上,门口罗雀,宁静而祥和。
求鱼老板走入大厅左边厚重的原木色柜台里,柜台上放着账簿笔墨算盘之类的物事,乐菱看见柜台后接顶的原木色隔板上一排排的贴着红标签的棕褐色陶罐们,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求鱼老板翻开一个簿子递给乐菱,乐菱美滋滋地接过来一看,却不是菜单而是一本账簿,意外之后正色翻看了几页,上面记载的却是一笔笔的糊涂账,乐菱只好假装疑惑地看向求鱼老板。
求鱼老板抹了一把脸上的油腻,掏出一张大白丝绢擦了擦手,指点账簿说道:
“弹珠兄弟你看看吧,其中不少醉酒赖账的,就只画了个圈圈,脾气好点的还能按个手印,边上是我的批注日期,好些都没再回头了。唉,欠账不还也就罢了,还损失了客人,弹珠你说我亏不亏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