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看她怎样处理项家的大摊子,她是项家出来的姑奶奶,现在又是荣忠侯府的三少夫人,项家,她若是伸手去管,别人会说她心宽,心思不纯,再者徐家这样的人家,内宅妇人不能去抛头露面也不能再去应付生意上的事。
因为有项绍云,侯夫人理解她,准许项家的管事们每日进出侯府,也是为了项绍云能安心读书。
国子监入学是在每年的三月份,或许真的是投缘,徐淳烨不同于家里的哥哥,他喜好诗书文墨,竟与项绍云格外投缘,徐家还没有出过文臣,他们是簪缨之家也不会容许再出文臣,但能有一个读书人倒也是新奇,徐家的宗亲也都是武将,格外少的会弄文墨的,侯夫人对项詅慢慢等同于对其他儿媳,却对项绍云格外亲近,她是诗书世家出来的女子,进徐家起初几年与侯爷这样舞刀弄剑的说不上几句话。现在家里有读书人,她自然喜欢。
嫃儿爱看小鱼,侯夫人便将自己院子里原先的三缸彩色金鱼给搬到西苑,因是祖母赏的,嫃儿日日要去宁绘院说小鱼,侯爷玩笑侯夫人会手段,三缸小鱼便把孙女儿收买了,侯夫人欢喜之余回嘴,侯爷书房里面都是刀枪兵书,只得家里众多孙子的喜爱,偏不得孙女心头好。
侯爷不信,家里最小的孙子睿哥儿才会爬,其他几个大的天天晨时去练武堂扎马步练拳脚,睿哥儿还有几年乖巧,自己可以疼睿哥儿不是?
头天徐三爷交代要带项詅去见重要的人,一双儿女都带去,从晖立院请安回来,文武来请去外院,嫃儿听母亲说要见客人,拿着桃红儒裙比来比去,穿哪一件呢,问母亲,喜欢哪一件?
项詅失笑,哪里会有这样臭美的小孩,“快让心兰换上,见客人迟了可不好”,嫃儿点头应好。
就在外院徐三爷自己的书房里,晋琂与晋信闲适的在一旁喝茶,今儿兴起来徐府看看,这几年徐三爷在新河,见着的日子可不多,圣上进来算着他回来,公务上的事自是要他仔细,但臣子的私事也要问不是,这叫排解后顾之忧。
前儿徐三爷回来,还没来得及上王府里请安,今日两位一同来,一来是商议公事,二来自然是要看看徐三爷的妻女,他们可是记得,三年前,徐三爷一副决绝要去新河的样子。
项詅带着两个孩子进外院,文武领着去往徐三爷的书房,老远看着侍卫森严,清一色王府以上的规制着装铠甲,项詅心下一紧,皇家人。
手下有些用力,嫃儿的小手握在母亲手里,抬头看,项詅朝她安慰的笑一下。
看着徐三爷在两人面前来回走了两趟,实在不忍,“徐都统,你这是紧张?”
徐三爷无奈,他是紧张,过几日宫里就要下旨召自己回东大营,陛下会有旨意诰封,两位王爷今儿可不是来闲坐喝茶的,待他们见过项詅,呈报圣上,全看圣上的意思,他不怕别人说他如何,他只担心项詅受委屈,此时项詅最缺的就是一个诰封,有了诰命,别人再想多话也是要有顾及的,再是如何,没有八抬大轿抬进来又如何,没有大宴亲朋又如何,自己为了她一去新河三年又如何,陛下亲封诰命的诰命夫人,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让人信服。
徐家的侍卫给项詅行礼,“三少夫人”。
徐三爷定住了,再看门扉外进来的项詅,膝下走着的嫃儿,奶妈怀里的睿哥儿,看见徐三爷都与他笑。
突然心定了,徐三爷招呼,“过来给信王爷、璟王爷见礼。”
项詅看着茶桌旁坐着的两位男子,两人都是黄冠玉钗,一个身穿深蓝蟒袍,一个大红蟒袍,两人面上平静,但在看到项詅的时候都凝了眼神。
徐三爷可不能消受他们这般安静,项詅上前请安,两人还是看着没有说话,片刻两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又同时看了徐三爷一眼,这简直就是无比莫名。
还是晋信稍平静些,让项詅起来,嫃儿上前来,奶妈抱着睿哥儿也上前,对着小孩子,自然不能太严肃,赏了东西,见嫃儿说话明朗人又大方,他们两人,一个膝下有儿子,一个才新婚,倒是对徐三爷儿女双全生出羡慕来。
待坐定,晋琂问起项詅来。
哪里人士?家里有哪些人?若不是看徐三爷在一旁气结,就差问今年年岁几何?
项詅也迷惑,皇家人不都是端架子,鼻孔朝天的吗,还有问人族谱的?
直至后来,两位王爷要走时,璟王爷留了话,“徐三少夫人若是有空闲,可去璟王府与王妃做伴。”
项詅忙行礼道谢,夫妻两相看一眼,都道不寻常。
送走了两位贵客,侯爷使人来唤去中堂,一家子往中堂去。
从老太君到徐淳洧,全数在中堂等候,慢慢都是担心项詅能不能诰封的心思。
侯爷问,“两位王爷如何说的?”
徐三爷第一次有种没法把握的感觉出来,“两位王爷倒是没说什么要紧的,只是看着詅儿都有不说话,临行前璟王爷吩咐若是有空闲可去璟王府陪璟王妃。”
屋里的人都惊了心神,璟王爷让项詅去王府陪王妃?徐家世代承爵,娶的都是高门之女,与宫中贵人也是常能进宫请安侍奉,但也没有王爷相邀进王府陪伴王妃的。
老太君看着项詅,心里思忖,信王爷没有相邀,说话的是璟王爷,他让项詅去陪伴新娶的璟王妃,璟王妃是谁?她可是皇太后亲亲的内侄女,圣上的亲表妹,禹国公府嫡二小姐,禹家是时代掌管东大营手握实权的人家,国公府的嫡长女嫁了东平王世子,日后定是东平王妃,禹家是出了一位皇太后,两位夫有实权的王妃,贵不可言。
旁人家老太君不敢妄言,但徐家是知道的,这位璟王妃,不是一般人。
这样一想,再看项詅,老太君闭眼沉静,再看时,心里有惊讶,转脸问侯夫人,“老大媳妇,璟王爷大婚,命妇去王府朝贺,你可瞧见了璟王妃?”
侯夫人也是正看着项詅想着事,老太君提醒整好在心坎上,她身边的世子妃也是满脸稀奇,侯夫人惊讶出声,“老三媳妇怎会与璟王妃相像?”
徐三爷等人愕然,他们是外男,璟王爷大婚也只是去恭贺喝喜酒,新娘子自然是不能见,此时侯夫人说项詅与璟王妃相像,个个去看她。
但项詅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这么些年来,她一直在隐藏,隐藏她的前世今生,隐藏她的与众不同,努力与这世间的人一样,身在商家,她学着去接受世人对商家的有色眼睛,家族遭难,肩挑家主,一力挽救下濒临崩溃的项家,遇着徐三爷这样的人,一贯决然,抱着孤独终身的心思去往新河,其实当时何尝不是为着郎心不违,不愿两厢为难,她是商女,虽然她心里觉得没有什么比得上真爱,但她也是识时务的,这个世间的礼教规矩,她是高攀,会被人看不起,会被人瞧不上,就是入了高门,她不能丢下她的责任,不能放置项家不管,所以与君决然,各自安好。谁知徐三爷也是个不死心的,为着她卸任都统之职,只身寻她,只为着能得两人相守。
项詅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可转念又想开,自己是光明磊落,与璟王妃相像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不是。
老太君点头又摇头,“像,又不像,像有像处,不像也有不像处,后儿皇太后寿辰,府里应召进宫,再看皇太后的意思,现在大家不要多想,事实面前,想多无用。”让众人散去。
世子与世子妃一同回院子,今儿他也是才进宫,回来便被叫去中堂,家中来了两位王爷,都去见了老太君之后去外院单独要见项詅。皇家人的心思自然是猜不透,徐三爷虽是圣上看重的能臣,但他的夫人最不过也就是封个诰命,得进宫觐见。
院门处问一旁一直沉默的世子妃,“三弟妹果真与璟王妃相像?”
世子妃点头回应,“是有些像,但不是貌相相似,而是神态举止很是相像。”
那是怎么个相像法?世子不再做他想,若真是相似,得璟王妃眼缘,再得皇太后多说几句话,也都是项詅的福气,也是项家的福气。
当日便有旨意下来,封项詅正二品诰命夫人,赏珠宝丝绸,不必即刻进宫谢恩,只待皇太后寿辰再去给皇太后磕头。
将圣旨供奉徐家祠堂,接下二品夫人朝服,徐三爷心里落定。
当夜哄睡了两个孩子,夫妻俩夜话,项詅倒是平静,只徐三爷几次看项詅,项詅不禁笑他,“三爷这是怎么了,难道不认识了不成?”
徐三爷也笑,是啊,项詅是他的妻子,是他苦苦寻来几番经营下两个孩子的母亲,她还是那个温柔和顺,又有着无双貌美的项詅。
“大嫂说我只是与璟王妃神似,面貌并不像。”徐三爷再一想,“詅儿你去过淮洲?”
项詅含笑摇头。
又问,“你确定你是项家人?”项詅笑出声,“三爷迷糊了,我若不是项家人,怎会叫项詅。”
徐三爷虽也笑,却不住口,“你没有姐妹,怎么你行六,是因为旁的叔伯家的堂姐妹吗?”
项詅也生出与他说话的兴致来,下巴靠在胳膊上,侧身看着徐三爷,“父亲只我一个女儿,我行六不是因为有隔房的堂姐妹,而是因为我前头有五个姐姐,有两个还是双生。”
徐三爷瞠目,“怎不见你提起?”
项詅苦笑,不是她不想提起,而是提起无用,“大姐和二姐是雪姨娘生的,生在我大哥前头,我母亲进门时,雪姨娘已是有了身子,当时祖母还在,拦着父亲不让雪姨娘流胎,雪姨娘是父亲的通房,私底下倒了父亲交代的药,这才怀上的,母亲心里虽然有怨,但残害子嗣的事她也做不出来,雪姨娘这便生下大姐、二姐,她们是双生,隔了两年母亲才有我大哥,三姐是二姨娘生的,没足月便没了,还有四姐和五姐,都是姨娘们所生,也没长成。”项詅心想,其实真正项家六姑娘也没长成,这便换成了现在的项詅。
“一个都没长成吗?”,徐府里虽然有许多姨娘,侯爷年轻时也是个喜爱新人的,但都没留下子嗣,侯爷只有三个嫡子,都是侯夫人所出,这方面侯爷还是值得称赞的。
项詅点头,“大姐、二姐在十三岁时被接去雪姨娘的母家,当时祖母不在了,父亲嫌这样乱了规矩,但雪姨娘以死相逼,还说父亲儿女众多,不在乎这两个女儿,而且只是接去住一段时间,之后便回,母亲不愿管姨娘们的闲事,只要不乱了家法族规便好,父亲甩袖不管,大姐、二姐都是养在雪姨娘身边,雪姨娘不愿她们养在母亲膝下,父亲不理睬,她便带着大姐、二姐回了母家,也就是祖母的母家,雪姨娘是祖母的远房侄女、、”
徐三爷皱眉,这也太狗血了,“那如今你应该还有两位姐姐在世?”
项詅摇头,“雪姨娘带大姐二姐回母家之后不久就传来病逝的消息,父亲着人去接两位姐姐,哪曾想,大姐被人送给当地的县令做妾,大姐不从便碰死在那位县令的家中,二姐要回家却被雪姨娘的兄弟私自关押,也是要送达官贵人的,二姐知道大姐碰死,便绝食不从,父亲派去的人赶至时,人已经没了,后来父亲去理论从中使了许多银钱,这才得以让逼死大姐的县令被告至当地知府面前,判了强抢民女并逼死人命之罪,将人发至京都获刑斩首。”
徐三爷皱眉,“世间竟然有这样的母亲。”
项詅知道他说的是雪姨娘,便也沉默不言语。
语气里有慎重也有珍惜,“幸好你在”,将她抱进怀里,“幸好你还在。”
项詅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