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碧玉一边想着,一边将身子贴了厢房的门,想要听得清楚点。
“玉环,你想要什么?”是王妃的声音。
碧玉不由蹙了眉头,王妃问那个“玉环”想要什么?难道王妃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算了,这样的事,自已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这么想着,碧玉转身便想离开。只是她才一转身,却撞进了一道坚硬的胸膛,不待她回过神来,一只手快如闪电的伸了过来,对着她后颈便是一劈,碧玉软软的倒了下去。
似乎怕碧玉的声响惊动屋里的人,那只手抄住了瘫软在地的碧玉,慢慢的将她放在了地上。然后上前一步,站在了碧玉适才站的位置。
目光落在殿里的一道人影身上,那人似是僵了僵,但却仍旧稳持着之前的姿势,安静的站在那。
若是这时候有人经过,一定会觉得奇怪。
做为以庵尼为主的净水庵,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通身富贵气质英挺眉目儒雅的男子如雕塑般站在圆通宝殿外!而若是再有点见识的人经过,更会惊诧万分,这殿外站着的人,不是辰王爷吗?辰王爷像尊门神般,立在圆通宝殿外,这是干什么?
不错,站在圆通宝殿外,出手放倒碧玉的人,正是一路急赶而来的辰王,李逸辰!
许是午间的阳光太盛,热得树上的知了也在“知了、知了”的一声声叫唤着。
属于庵堂特有的檀香袅袅而起,但若是有人仔细的闻,便会发现,此刻的檀香里却夹杂着一种醒人耳目的香樟香,那香混合着檀香向四处散去。
殿内角落处的容锦徒然眉目一亮,笑容瞬间在眉角眼梢绽放。
而离她约一丈之距的“玉环”这个时候,脸上也起了些微的变化,只不似容锦那般明显。她霍然身子一转,目光如寒霜的直直看向身前三步开外的辰王妃,王云桐,一字一句问道:“王妃,我妹妹呢?”
便算是猜到眼前的人真是玉环,但王云桐终究还是心存侥幸,只是此刻这份侥幸却是被人亲手撕碎,她身子摇了摇,退后一步,软软的靠在殿内的圆柱上,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
“你想要什么?你说。”
“玉环”摇头,但稍倾却又是垂眸嗤笑,轻声说道:“我想要什么?王妃当年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
“我没忘!”王云桐急声道:“荣华富贵,金银珠宝,我通通都给你,你跟我走,我保证,这些我都会给你!”
“好啊!”
王云桐不由便心头一喜。
只要能先安抚住玉环,把她骗离净水庵,再找个偏僻安静的地方把人给除了,自此她的世界,便天下太平!
只是,“玉环”又缓缓开口了,“那王妃,可不可以先告诉我,我妹妹在哪里?”
王云桐身子一僵,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目光闪烁的说道:“你妹妹,你妹妹她嫁人了,嫁到云州去了,是云姨娘替她寻的人家!”
“嫁人?”
王云桐连连点头,“是的,嫁人了。”
心道:长兴候府已经没了,玉环常年被拘押,一时间肯定打听不到具体的情况。是故,想也不想的便随口找了个理由。
“王妃,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好会骗人!”
王云桐脸色一白,“玉环……”
“从前我姐妹二人替王妃和二小姐做事时,王妃和二小姐是怎么答应我姐妹二人的?您说只要给容芳华下药,让她当众出丑,坏了她和辰王爷的婚事,这一辈子,我姐妹二人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王妃……”玉环霍然目光一抬,目光阴鸷的盯向王云桐,“容芳华失贞被辱,辰王与她反目成仇,你如愿当上辰王妃,二小姐如愿嫁进越国公府,我姐妹二人呢?我姐妹二人又得了什么样的结果?”
“玉环”的话声一落,屋子外面那道如松竹般挺拔的身影霍然一僵,下一刻,便如宝剑出鞘般,杀气一瞬四泄,震得那棵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菩提树也一瞬间静了下来,就连知了也不敢再“知了、知了”的叫了。
人影一僵过后,猛的便要提步往里走,谁知道脚却提不起来,不但如此,身子更是一沉,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李逸辰大骇!
大殿里,王云桐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乍然而起的杀气,不由自主的便要回头朝外张望,但她身前的“玉环”却是徒然声音一紧,厉声喝道:“王云桐,我姐妹为你恶事做尽,想不到老天不报,却报在你的手里,你还我妹妹命来!”
怒喝声后,“玉环”双手一伸便要去掐王云桐的脖子。情急之下,王云桐连忙抬手挡住了“玉环”如冤魂索命一般的手,嘶声喊道:“你妹妹不是我杀的,是云釉,是云釉她干的,你找她去!”
“你撒谎,你都打听过了,云姨娘死了,容芳菲中风了,为什么却只有你还好好的?辰王把你如珠似宝的宠着,你说,要是他知道他心仪的女人是被你害的,而他不但娶了你,还把你当眼珠子似的宠着护着这么多年,你说他会怎么样?”
“不可以,你不可以告诉他!”原本才只有招架之力的王云桐一瞬间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目光狰狞的盯着“玉环”,疾言利色的说道:“玉环,你想清楚了,你妹妹已经死了,你还活着,你真要为个死人为难自已吗?王爷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和他夫妻这么多年,还有一个女儿,他是能杀了我,还是能休了我?”
“我不管,我要告诉王爷,告诉他,你当年是怎样跟云姨娘还有二小姐勾结,怎样许了我姐妹好处,让我们陷害容芳华的……”
王云桐看着情绪激动的“玉环”,眸子里的寒意越来越重。
她一直以为,玉环之所以在候府和王府外游荡,是为了要胁自已,原来,她的目标竟然是找王爷,向王爷告状?
不,不行!
她不能让她见到王爷。
“你住嘴!”王云桐厉声打断“玉环”的话,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的说道:“玉环,你想清楚了,这庵堂外都是我的人,你肯乖乖听话拿一笔银子远走高飞,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不然……”
“不然,你想怎么样?”
“不然,就别怪我心狠手辣!”王云桐怒声说道。
“玉环”吃吃轻笑,才要目光三分讥诮七分怜悯的看着一张脸几近扭曲的王云桐,笑声方歇,冷冷说道:“什么样的心狠手辣,像对付我妹妹一样对付我吗?”
许是心中拿定主意,王云桐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乱了方寸,她甩开“玉环”揪着她的手,缓缓站直身子,抬手扯了扯略显凌乱的衣裳,又理了理头上的发髻,这才缓缓的开口。
“玉环,你是聪明人,不然当初就不会主动找上门来跟我合作。且不论当年我仅仅只是国公府的女儿,你便敢算计王爷的未婚妻。现如今,我已经是堂堂正正的辰王妃!你说,就算是你找到王爷,把这些话跟他说,他会信吗?”
不等“玉环”开口,她又接着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容芳华的女儿,容锦。她千方百计,甚至逼得容芳菲到王府当面指证我,可是结果怎么样呢?王爷他信的还是我!别傻了,玉环,你是聪明人,拿到你该拿的远走高飞吧!”
“该拿的?什么才是我该拿的?”
“我在广州有几个铺子,我把那些铺子过到你的名下,再安排人送你去广州,自此天高凭鸟飞,海阔凭鱼跃,如何?”
“玉环”似是在犹疑。
王云桐眼见她意动,哪里还会放过眼前的机会,当即便又谆谆善诱的说道:“我跟王爷这么多年的夫妻,他的为人,我自认还是了解几分的。你以为他对当年的事没有疑惑吗?有,但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他怎么会容许自已犯下这样的错误?那岂不是承认自已就是砌头砌尾的一个傻子吗?”
“玉环”欲言又止的嘴唇翕翕。
王云桐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整个人又轻松了几分,温声劝道:“玉环,人生苦短,你被云釉拘禁那么多年,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回头我央了王爷在太医院给你请个太医,好好调理身体,再养个几年,你在广州找个如意郎君,过两年儿女成群的多好?”
“王爷,他……”
王云桐看向玉环。
“玉环”抿了抿嘴,语气艰涩的问道:“王爷,他真的知道是你害了容芳华,而姑息你?”
王云桐眉梢轻扬,唇角绽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你觉得呢?这天下的人都能猜到的事,却独独他不知道?不,他知道,他只是心甘情愿的做个傻子罢了!”
这天下的人都能猜到的事,却独独他不知道?不,他知道,他只是心甘情愿的做个傻子罢了!
如一道闷雷打在僵立的殿外僵立着的李逸辰身上。
原来,他在世人眼里就是个傻子!
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当年容芳华出事时,皇兄、皇婶曾当面提醒他!
当年决意向越国公府下聘时,母后也曾提醒过他!
娶了王云桐,回越国公府时,越国公老夫人对他难掩愧疚的眼神!行走在皇宫内院,那些落在身上的眼神!朝庭大员复杂而隐笑的神情!容锦……容锦?李逸辰霍然回神,猛的便抬头张望。
容锦?!
难道这一切又是容锦的安排?
身后四周安静的如同被罩上了一个结界,阳光穿过屋檐,浅浅弱弱的打下,晃起一片片的光影。他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映照在地上。
李逸辰忽然就想到十三年前的那个午后,阳光也这般绚丽,他的人生从天堂一瞬间坠入地狱。渐渐的眼前便浮现起一张脸,那张原本精致完美的脸,在对上他高高举起的剑锋时,一瞬间如打破的凌花镜一般,碎得再无原形。彼时只觉得那张脸让他憎恶的恨不得撕碎了!只是,这一刻乍然想起,胸前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紧紧的攥着他的心,好似要将他的心攥成粉末一样!
“芳华!”
声音才起,李逸辰蓦然惊觉,他竟然能动了。
但此刻,他周身上下却如同被车轮辗过一样,巨裂的痛如同血液一般,向四肢百骇漫延。他咬牙忍受着那痛,他想要拾脚走进大殿,问一句“为什么”可是才张嘴,眼泪却如同开闸的水一样,汹涌而至。
“芳华,芳华……”
李逸辰软软的靠在身后的厢门上,无力的朝地上滑去。
他抬头,目光怔怔的落在那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树叶上,那些如同碎了的银锭子一样的光影,好似千万张讥诮的笑脸,但在这千万张讥诮的笑脸里,却有一张黯然而绝望的脸,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决然而去。
“芳华,不要走,芳华……我错了,是我错怪你了……芳华……”
李逸辰对着那道身影喃喃自语着。
只是,那张脸,那道身影却没有听到他的呼喊,而是渐行渐远,只至最终成为一个光点,一闪一闪的映照在地上。
“芳华……”
李逸辰撕心裂肺的喊声刹那穿破云宵,震得整座庵堂轰轰不决。
大殿里。
一脸自信笃定的王云桐,在听到这一声如失去伴侣的狼一样的嚎声,身子蓦然一僵,她猛的转身朝殿门口看去。“王爷!”
下一瞬,转身便朝殿外急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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