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珐琅球里,缓缓开口问道。
“容锦,你母亲,她,她葬在哪里?”
容锦放下手里的茶盏,抬头朝韩铖看去,“我娘葬在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韩铖身子似是僵了僵。
容锦看得出来,韩铖在努力的压制着他身上的怒气!
但便是看出来了,那又如何?
他生气?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不论当年他有什么样的隐情,那也不是这十多年他对容芳华不闻不问的理由!
“你这是打定主意不认我了吗?”韩铖抬头,眸子幽幽冷冷的对上容锦,一字一句说道:“容锦,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肯定很不好,所以,你恨我,我理解。可是,你不能不认我!”
“为什么?”容锦好笑的问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认你?”
韩铖对上容锦似笑非笑的眸子,心里顿时生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果然,如他所料。
容锦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她根本就没想要认他!
“没有人可以不认自已的生身父母。”韩铖看着容锦,轻声说道:“我来之前,跟王妃说过了,将你的名字记入韩氏族谱,往后,你就是战王府的大小姐,等过些日子,我会进宫为你向皇上请封郡主!”
容锦错愕的看着自说自话的韩铖。
好半响,才轻声说道:“等等,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我不但要认你,还得跟你回北齐?”
韩铖点头,看向容锦,又睃了眼一侧的燕离,继续说道:“当然,只能你一个人!”
容锦咽了咽干干的喉咙。
她是无任如何也没有想到,她跟燕离你猜我测了半天,猜中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韩铖却是为她而来,而来的目的,却是要她认祖归宗!
容锦摇了摇头。
韩铖见她摇头,眉间郁色再起。
“容锦,要怎样,你才肯认我?才肯跟我走?”
容锦才要开口,一侧燕离却是慢慢说道:“王爷,王妃她同意了吗?”
韩铖侧目朝燕离看去。
燕离挑了唇角,似笑非笑的迎着韩铖的目光,轻声细语的说道:“王爷能站在这叫容锦跟你走,想来,王妃是同意了的!对不对?不过,我还想知道,王妃同意了,世子呢?还有荣安郡主,她同意了吗?”
容锦恍然忆起燕离与她说过的话。
战王韩铖,虽只有一妃,但膝下却有一子一女。
世子韩思,郡主韩华!
这名字……容锦朝目光阴沉的滴出水的韩铖看去,思华,思华!难道这名字竟是为容芳华而取?但倘若真是因容芳华而之故,又为什么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容锦实在忍不住问道:“我听说你膝下一子一女,分别取名思和华,是因为我娘亲的缘故吗?”
韩铖默了默,稍倾,重重点头。
容锦叹了口气,颇有些不是滋味的看向一脸肃穆的韩铖,轻声问道:“当年我娘是被辰王妃王氏和她庶妹设计陷害,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
韩铖抬头看容锦,眸子里滑过一抹痛楚。
“我如果说,我也被人下了药,你信吗?”
“啊!”容锦错愕的看向韩铖,失声道:“你……你也被人下了药?”
韩铖点头。
容锦不由便朝燕离看去。
燕离对她难掩惊疑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上神,轻声说道:“你要是好奇,就让王爷把当年的事说一遍便是。”
容锦当然好奇。
她一直以为,只是母亲中了王云桐和容芳菲的手段,谁曾想,与她春风一度的韩铖也是着了人的手段!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给你下药的人是谁,你知道吗?”容锦看向韩铖,问道:“他(她)又为什么要给你下药?”
韩铖对上容锦眨啊眨的大眼睛,苦笑着摇头道:“是谁给我下的药,我一直没查出来,既然连人也查不出来,自然就更不知道是为什么要这样做了?”话落,想了想,又道:“不过,因为你母亲,我到是想到了一种可能,给我下药的会不会是……”
“不,不是她们!”容锦打断韩铖的话,“我母亲失贞之事,是我亲手调查的,人也是我亲自审问的,她们的目标只是我母亲,没有你!”
韩铖蹙起的眉头,不由便越发的蹙紧了。
“那会是谁?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容锦摇头。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一件已经完结的事,突然又会横生新的章节出来。
不过……容锦唇角翘起一抹凉薄的笑,她可不是圣母,还要替战王洗涮冤情!
这么一想,容锦抬头,对上韩铖那黑得如墨的眸子,淡淡说道:“谁给你下的药,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当日你既轻薄了我娘,毁了她的清白,为什么不能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把责任挡当起来?而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了起来。而且,一躲还是十几年!”
“我……”韩铖张了张嘴,眸色间掠过一抹难堪,但眼见容锦不避不让,咄咄相逼,他只得捏紧了拳头,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声如蚊蚋的说道:“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
“哦!”容锦眉眼间掠过一抹嘲讽之色,冷声问道:“你不能?”
“是的!”韩铖重重点头,一字一句说道:“我不能,当日我虽名为来朝贺新皇登基,但实则,却是来完善护国公主与先帝签立的停战协议。你娘是内定的辰王妃,我若是站出来认下这事,涉及到的不仅仅只是我和你娘、辰王三人,而是这天下众多的百姓!锦儿……”
锦儿?!
一边的燕离听得不乐意了!
他还没叫过这两字呢,这跑来的便宜爹,竟然就敢这样喊?哪怕是爹,也不能这样叫!这么一想,顿时两眼睛跟冷刀子似的朝韩铖刮了过去。
只是,这个时候,既便是感觉到了燕离的敌意,但韩铖也无法理会。他的心思都在容锦身上,他需要让容锦明白,他真的是有不得己的苦衷,而非他没有担当,不像个男人!
他韩铖,千军万马于前而不改色的人,难道会怕区区一个辰王的怒火吗?不,他只是心系天下苍生,他不愿意好不容易停息的战火,因他再起。若不然,他便是百世千世的罪人!
“锦儿……”
“你还是叫我容锦吧。”容锦打断韩铖的话,轻声说道:“我不想说我理解你的想法和做法,但我似乎也没有那么的恨你!”
韩铖不由便脸上一喜。
然,容锦却是话声再起。
“你别误会,我之所以说我没有那么的恨你,不是因为你心怀天下,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而是对我来说,你是一个陌生人,你做什么,不做什么,只要不伤害到我的利益,对我来说,那都是可以忽略的!”
韩铖闻言,因为那一番慷慨言词而一脸正义凛然的神色,就好似被谁当场扇了一巴掌一样,僵在那,难看至极。而实际上,他确实也是被容锦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她说,于她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没错,从前她们确实是陌生人,但现在……韩铖吸了口气,缓了缓脸上的情绪,对容锦说道:“我知道你还是怪我的,如果我当时站了出来,你娘她不会至死蒙受屈辱。你虽然不说,但我知道,这十几年你过得定然不如意,不然,你也不会变得……”
嗯?
容锦看向欲言又止的韩铖。
“你错了,我这十几年其实过得挺好。”容锦扯了扯嘴角,脑海里浮现起她和容芳华在燕州那些年的日子,柔声说道:“那是我记忆里最美好,是温暖的日子!”
话声一落,蓦的就觉得手上一紧。
容锦垂眸看去,原来是某人不甘心被忽略,秀存在感呢!
她对握着她手的燕离,笑了笑,轻声说道:“等明年春天,我们去看我娘?”
燕离点头。
容锦想着那片树林里,那开得漫山遍野像火一样的茑萝花,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温婉秀丽。落在一侧的韩铖眼里,只觉得胸口如同有把钝刀子在割他的肉一样!
他起于微势,少年时只想着要扬名天下成为人上人,而当他真的得偿所愿一朝扬名天下,特别是在他的生命里曾经遇见护国公主,那样一个叫男人都只能俯首为臣心悦诚服的人时。他忽然就无比的希望,那个站在他身边的人也能如公主一样!能点燃他生命的热度,让他自此,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她,再不能看见这世上的任何一抹繁华!
而老天果然待他不薄,他遇上了!不但遇上了,且还拥有了,可是……韩铖目间绽起一抹痛色,缓缓的垂了眼睫,遮去眸中所有的情绪。
他抬头,目光温柔的落在容锦的身上,这是他和她的女儿!
当年,因为身负使命,他没有办法留下来善后,得到容芳华被逐出京都的消息后,心里隐隐的有一抹暗暗的欢喜。
他想着,他要去找到他,告诉他,她是他的女人!
而他韩铖,不是无名之辈,这天下别的女人有的,她都会有。别的女人没有的,他也会给她!可谁知,他等来的却是容芳华的死讯!他不信,这么多年,他一次又一次的派人密秘进入东夏,就只为寻找她的踪迹,只是一次次的寻找,却是一次次的失败!
谁曾想,事情却是峰回路转。
容芳华虽然死了,但却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
虽然这个女儿被教养的很失败……韩铖的目光柔和的看向容锦,怎么想都觉得容锦除了那张脸与他想像中的相符,其它的却是没有一点的符合。
但,很快,韩铖又暗暗庆幸。
他怎么忘了,王妃出身宫中,再没有人比她懂礼仪的了,他只要将容锦带回王府,有王妃帮着教养,还愁不能教养出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来?只是……想到韩华对大皇子的情意,韩铖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手心手背都是肉,容锦是他的女儿,韩华也是他的女儿,他已经委屈了王妃,如何再能委屈华儿?可……韩铖唇角扯起一抹苦笑,容锦是大皇子亲自向他求娶的。若没有大皇子告知,他又如何会知晓,这世上,他最爱的那个女人,留下了他的孩子?!
原本正跟燕离商量着,要怎么将人打发走的容锦,眼角的余光撩到那一时皱起又一时展开,一时笑又一时愁的韩铖,不由便轻声对燕离说道:“他在干什么?表演变脸吗?”
燕离笑了笑,挠了挠容锦的掌心,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容锦,你说他为什么要来认你?”
容锦摇了摇头,她怎么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就突然跑来认她!
嘴里说着当年的不得己,难道现在他就敢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她容锦是他韩铖的女儿了?若真是如此,为什么还要偷偷的来东夏,而不是以正式的身份知会东夏朝庭?
这种人……容锦撇了撇嘴。
还真是应了她的话,一边做婊(和谐)子,一边挂牌坊!
“要不,你问问他吧。”燕离对容锦挑了挑眼角,轻声说道:“反正下雨天,也没地方玩,不如就陪他好好玩玩?”
容锦瞪了燕离一眼。
这是好玩的事吗?
燕离却是紧了紧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