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使了个眼色给柳念夏,示意她来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若仅限是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人自没有这般多。”柳念夏对杏雨说道:“但这些夫人带着自家的小姐,又带着府里的婢女,人自然就多了。再有,像姚夫人这样虽然品阶不够,但却沾亲带故的又占着一些。完了,后宫那些位份不低的贵人自然也要趁这个时间,跟家里的人见见面,或是替娘家那些尚未成亲的小辈谋个前程什么的是不是?这样弯来绕去的,这人,自然就多起来了。”
杏雨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说呢,三品的大员这么多,那四品、五品不是更得往上翻一番了!”
容锦笑了笑,目光淡淡的在人群里睃了一圈,末了,拣了个略显冷僻的位置坐了下来,对柳念夏说道:“趁着正主还没来,你去走一圈看看有没有永城候夫人。”
“是,郡主。”
柳念夏应了一声,便轻身退了下去。
御花园人声如潮,离御花园隔着些许距离的凤仪殿内不时的响起一两声的轻声笑语。
李熙到的时候,里头一管甜甜脆脆的声音正用着她磁糯的嗓音,缓缓的说道:“回娘娘的话,也没念过什么书,不过就是跟着师傅们学了几个字罢了。”
里头吕皇后带着笑意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年前你让你母亲带进宫的《金刚经》,本宫看着笔力虽然略嫌柔弱了些,但却腥在流畅圆转,丰润淳和。若只是略略认识几个字,可不能写出这样一笔劲秀工整的小楷。”
吕皇后的话声才落,另一道轻婉和气的声音便跟着响起。
“娘娘您快莫要夸她了,再夸,她只怕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这道声音落下后,大殿里便响起吕皇后的笑声,“永城候夫人,虽说我们这样人家的孩子,都是往严里教,但孩子做得好了,该夸的还是要夸的。不然,好了不夸,坏了受罚,这谁还愿学好啊,您说是不是?”
“娘娘说得是,是臣妇愚钝了。”
李熙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对候在门侧的德宝微微示意。
德宝颌了颌道,侧头对里面说道:“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屋里立时响起皇后娘娘的声音,“这孩子,不去忙他的事,跑我这来干什么?”话虽是这样说着,但还是略提了声音说道:“请太子殿下进来。”
而这边厢,李熙已经拾了袍角走上阶沿,德宝紧接着撩起了琉璃帘子,恭敬的将他送了进去。
屋子里原本坐在吕皇后下首,体态微腴,面如满月穿一袭深杏色绸衫雍容华贵,年约四旬的妇人在看到李熙的那一刻,连忙站了起来,向李熙屈膝福礼。
随着妇人站了起来,原本安静乖巧站在她身侧年约十四、五岁,生得明眸皓齿,穿了件桃红色暗纹衣裳,矜贵中却带着几分淡淡娴雅的小姑娘也跟着站了起来,向李熙行礼。
“永城候夫人快快免礼。”李熙上前一门,作势虚扶了一把永城候夫人。待永城候夫人低眉垂眼站到了一侧,他又回头对一侧的周慧齐说道:“周小姐也请免礼。”
周慧齐依言起身,仍旧眼也不抬的站到了永城候夫人身侧。
李熙这才上前向吕皇后见礼,“儿臣见过母后。”
吕皇后摆手免了他的礼,问道:“你不去忙你的事,跑我这来干什么?”
李熙脸上绽起一抹温润的笑,目光飞快的撩了眼低眉垂眼,大气也不敢出,脸色微微绯红,眼睫颤得如同蝶翼的周慧齐一眼,轻声说道:“儿臣知晓母后召了永城候夫人说话,特来跟永城候夫人行个礼。”
话落,转身对一侧的永城候夫人微微屈膝拱手揖了一礼,“熙儿见过永城候夫人。”
永城候夫人连忙摆手,“殿下客气,这岂不是折煞臣妇了。”
“玉莲,人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他给你见个礼也是应该的,你安心受着便是了。”吕皇后笑着说道。
永城候夫人娘家姓崔,闺名玉莲。
年轻时,与吕皇后也是手帕交。此时呼了吕皇后的话,虽神色间仍见拘谨,但却大方了许多。她目光含笑的看着眼前身长玉立,如玉树临风的李熙,轻声说道:“几日不见,熙下好似又高了不少!”
李熙今年已经十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闻言,笑着说道:“是比去年长高了些,前些日子翻了去岁秋天的衣裳出来穿,才发现又短了一截,还闹出了一场不小的笑话来。”
话落,有意无意的睃了眼一侧,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周慧齐一眼。
自打永昌帝赐了婚以后,周慧齐每季都会送两件她亲手缝制的衣裳进来。李熙说的那短了一截的衣裳,自然指的是出自周慧齐手里的。
正偷偷觑眼的周慧齐目光跟李熙撞了个正着,顿时红了脸垂下头,手紧紧的攥住了身侧的衣襟,呼吸都不自然了起来。
只把悄然打量他二人的吕皇后,看得失笑摇头。
“玉莲你别听他瞎说,尚衣局一月八套的新衣裳做着,哪里就没他穿的了,不过就是在你跟前卖个乖罢了!”吕皇后笑着说道。
永城候夫人崔氏闻言,便笑着说道:“尚衣局是尚衣局的,殿下若是不嫌弃,臣妇府里新请了一批江南的绣娘,回头让她们给殿下制两身新衣送进来。”
“那熙儿便谢过夫人了!”李熙说着便又是重重一揖。
崔氏微微侧身避了开去。
外面的林红这时走了进来,“娘娘,人都到齐了,您看您什么时候过去?”
吕皇后便朝崔氏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崔氏点头,侧身让到了一边,轻声道:“娘娘请。”
吕皇后扶了林红的手,站了起来,率先往外走,走到一半,见崔氏落后她三步,步子一顿,笑了道:“这又没有外人,玉莲你避着我那般远做甚?”
崔氏笑着略提了步子,但却始终慢了吕皇后半步。
两人似乎都忘记了身后的周慧齐。
周慧齐才要拾了步子跟上去,不想袖子一紧,她回头看去,撞进一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脸上一红,周慧齐飞快的垂了脸,声如蚊蚋的问道:“殿下,您可是有事?”
“慧齐妹妹,我有些话想与你说。”李熙轻声说道。
周慧齐闻言,不由便抬头朝已然走远的吕皇后和崔氏看去,嘴里说道:“殿下,您有什么话还请快说,我娘和娘娘……”
“无妨,回头我从另一条路送你过去。”李熙打断了周慧齐的话。
周慧齐闻言便不再出声,只是看了一眼李熙后,便又垂了眼。
李熙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古永。
古永便立即悄然的退了下去,同时将大殿内的其它宫人也带了下去。
一时间,大殿里,便只剩下李熙和周慧齐。
李熙放了周慧齐的袖子,略作沉吟后,轻声问道:“妹妹今天进宫时,候爷可曾有话交待?”
周慧齐闻言怔了怔,但很快的她抬起头看向李熙,轻声问道:“殿下是指……”
李熙拧了拧眉头。
神色间便有着一抹几不可见的不悦之色。
“我日前让廖必成去了府上见密见候爷,候爷当时说,会让妹妹带话进来。怎的……”
周慧齐闻言抿了抿嘴,轻声说道:“父亲并不曾让我带话给殿下,但出门前,父亲曾经叮嘱我,让我想办法与永宁郡主交好。”
李熙微微拢起的眉头,顿时便松懈了下来。
甚至是带着几分喜悦的看向周慧齐,轻声说道:“那妹妹是什么意思呢?”
周慧齐在对上李熙那毫不掩饰的喜色时,心里已经冷了冷,此刻再听到李熙的问话,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一时间觉得背脊里好似有条蛇在爬,叫她浑身不舒服,一时间又觉得嘴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的滋味。
“妹妹……”
周慧齐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手,抬头看向李熙,轻声说道:“殿下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李熙闻言不由便怔了怔。
但很快,他便醒过神来了,他对上周慧齐巴掌大的脸上那对湛湛如水明眸,轻声说道:“妹妹放心,你我是结发夫妻,你在我心里自是无人能替代的。”
周慧齐笑了笑。
这话她信吗?
她想信,她也愿意信,只是……压下心头如野草般荒长的思绪,周慧齐微微笑着点头说道:“殿下的话,我记下了。”
李熙笑了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不早了,我送妹妹入席吧。”
周慧齐点头,微微退开一步,待李熙走在了前面,她才跟了上前,照旧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李熙带周慧齐走的是一条通往御花园的小路,静静幽幽的小径上,只有她两人轻轻浅浅的步子声。
周慧齐大多数的目光都是落在前方的李熙身上,只偶尔会将目光看向四处的景致。
就在御花园远远在望,李熙正欲示意他们身后跟着的宫女上前时,一个小内侍急急的跑了过来,李熙步子一顿,朝小内侍看去。
“殿下。”小内侍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李熙跟前,顾不得行礼,急声说道:“殿下,适才在宫门外,永宁郡主同睿王府王侧妃和户部侍郎姚夫人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原本微垂着头的周慧齐,这时猛的抬头朝李熙看去。
李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对小内侍说道:“什么样的不愉快?”
小内侍将宫门外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王侧妃和姚夫人才进宫门,便被皇贵妃身边的苏芷姑姑接去了景祺宫。”
李熙点了点头,对小内侍摆手道:“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是,殿下。”
小内侍退了下去。
周慧齐抬头朝李熙看去,“殿下……”
“慧齐妹妹,”李熙笑着看向周慧齐,轻声说道:“能不能帮哥哥一个忙?”
有那么一刹那,周慧齐觉得心里好似扎进了根针,喉咙也好似被刀刮过一样,但她还是笑着说道:“好!”
“妹妹都不问我要你帮什么忙吗?”
“殿下要我做的事,我总是愿意去做的。”周慧齐红了脸,轻声说道。
李熙闻言,深深的看了眼周慧齐,末了,轻声说道:“元贵妃那个人我最是了解,为人睚眦必报,永宁郡主当众羞侮了睿王府的正妃和侧妃,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妹妹可不可以帮哥哥照看郡主一二?”
周慧齐笑着点头,“我会的,哥哥放心。”
李熙对上周慧齐的笑脸,心里没来由的便叹了口气,待要想伸手抱一抱周慧齐,却发觉两个人离着的距离,实在太远,只得放弃那个念头。
“前几天皇宫闯入刺客,永宁郡主想必会向妹妹打听这件事。”李熙对周慧齐说道:“若是她问起,妹妹便跟她说,刺客已经抓住,关在皇宫的密室里。”
燕离闯皇宫的事,别人不清楚,但周慧齐却是清楚明白的很!
她点头,“我知道的。”
李熙见她这乖巧温驯,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
他探手牵起周慧齐的手,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也是不好过的。但不管你信不信,我所做一切,为的不过是你我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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