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看着渐渐远去的亮光。
总有一天,我要将一切加倍讨还!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苏锦紧紧闭上眼睛,攥着的拳头越来越紧,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却不觉痛。
男人微微怔忡地看着,眼里滑过一丝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怜惜。终于,她的拳头渐渐放开,再次睁眼时,眸中已清明一片。
“请你帮我个忙!”
“要不要我帮你?”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二人均是一愣,似乎有一些难以言明的光芒在四目相对时闪过。
不知男人用的什么办法,两个时辰后,他便将消息带给了她。
似月一大早已经被送出府,卖进了一个叫“春华院”的青楼。这个青楼的名字好听,却只是帝都安城内最低等的一个窑子。来这里的男人大多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嫖客大多是青皮光棍、市井混混,对女人,他们可不会怜香惜玉。
被卖进春华院的女人,一脚已经踏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大门。
男人跟苏锦说起这些时,双眼一直在关切地注视着她。然而,她的脸上却一直很平静,偶尔还能提出几个问题,比如似月大概卖了多少银子,春华院内有几妓|女,有无打手之类。
“你不会是想去抢了她来吧?”男人微微有些担忧地问。
“不知道,”苏锦摇摇头,“现在一切都还不知道,我只是想将一切都搞清楚。”
“你放心,似月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春华院内的女人相貌都很一般,春华院的老鸨似乎想借似月而大捞一把。所以三日后春华院将举行一个竞价仪式,届时,出价最高者才能取得似月的处子之身。”男人轻轻地拍了拍苏锦僵硬的肩膀,“所以,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
“所以,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苏锦怔怔地重复着,“我们……”
雨丝冰凉,夜色漆黑,苏锦握了握拳头,眼中闪动着坚定的光芒。
第二日一早,苏锦便在众多粗使丫鬟羡慕的眼神中,收拾好东西搬去了轻雨院。
柳夕燕临时起意要去笀光寺上香拜佛,众人登时忙得人仰马翻,一切收拾停当时,已经是辰时末了。
因为是要去寺庙,柳夕燕的妆容素净了许多,身上穿的一件宫缎素雪绢裙,头上只斜插一直银凤镂花长簪,整个人都如出水芙蓉般动人。在青云的搀扶下,柳夕燕仪态万千地登上马车,苏锦和青云紧随其后。
于是,柳府众下人各色的目光齐齐聚拢在苏锦的身上。阿锦什么时候也能与小姐一同坐车了?要知道以前可只有她的心腹青云才有这个殊荣的啊。难道阿锦真的如传言所说的,要被小姐重用吗?
能成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将来可就能随小姐一起进王府的。等王爷当了皇帝,那可真是,啧啧……
马车内,苏锦低眉垂眼地静静坐着,柳夕燕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言细语地开口:“你可知,我为何要将你带到身边吗?”
“奴婢如今已经是小姐的丫鬟,小姐外出,奴婢理当跟随。”苏锦谦卑地答道。
“不,”柳夕燕淡淡一笑,“只是因为,稍后我们会经过云裳轩,而我听说,云裳轩的掌柜午后将会去濛城。”
苏锦知道,云裳轩是柳府名下的一个布庄。听到此话,她顿时眼睛一亮,“濛城?小姐,您是说,您是说要帮我找阿山回来?”
柳夕燕微微颔首,颇为歉意地看着苏锦,道:“我本是说要在母亲面前蘀似月求情的,奈何这次,我是无能为力……”说着,她看了青云一眼,青云立刻舀出一个信封,她将信封放到苏锦面前,道:“你一个女孩子,遇到此事定然无措。我想,或许可以将阿山叫回来。他应该会比你有办法。”
“小姐!”苏锦眼眶忽然一红,就在车厢内跪了下去,一个头磕到底,哽咽着说道:“小姐如此对我,阿锦感激不尽!小姐大恩,阿锦必当当牛做马来报答!”
“唉,”柳夕燕轻叹一声,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才轻声道:“我能为你做的仅止于此,接下来还得你们想办法。到了云裳轩后你就下车,带着我的亲笔书信去找云裳轩的掌柜,他定会帮你的。”
苏锦低下头,激动地紧紧攥着这封信,话都说不出了。
便在这时,马车忽然一震,停了下来,车夫隔着车帘恭敬地语气禀告道:“小姐,听说前面死了一个人,好多人都围着看热闹,我们的马车过不了。”
柳夕燕皱皱眉,“那就绕路吧,死了人也太晦气。”
“可是,现在路上全是人,马车想要调头很困难。为了小姐的安全,还请小姐先下马车,等老奴将马车调好头再上去。”
柳夕燕等人无奈地下了马车,站在了人流拥挤的街道上。路上人头涌动,车马如龙,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刚走几步,柳夕燕便紧紧皱起眉来。
她用熏了香的丝帕捂住鼻子,无比嫌恶地看着呼呼喝喝一脸兴奋地往前挤的路人,撇撇嘴,对青云说:“不过是死了个人,有什么好看的?臭死了!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怎么会有这么臭的人?”
路人闻言,纷纷侧目怒视于她,见是一打扮不俗的小姐,便只冷哼一声掉转头去继续看热闹。
刚走几步,一个油头粉面的泼皮忽然冲了过了,撞了柳夕燕一下,将她撞得一个踉跄几乎摔倒。青云忙扶住她,泼皮也拉了她一把,趁机摸了摸她的手。
她顿时全身一颤,使劲地甩开他的手,好像身上沾了麻风病一样,恶心地用帕子连连拍着。
一旁的青云见了,顿时柳眉一竖,冲泼皮厉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走路不看路的吗?撞到我们小姐了!”
☆、053春华院
泼皮看了青云一眼,也不恼,反而讨好的笑着,鞠躬作揖地向柳夕燕赔着礼。
柳夕燕何时被人这么轻薄欺辱过,当时已经是气得俏脸通红,恼怒不已。见泼皮非但不害怕,反而嬉皮笑脸的模样,怒气又增了一成,“这么轻飘飘的道个歉就可以了?”
苏锦见状,也跟着嚷了起来:“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她岂是你这种泼皮能碰的!还不快快跪下来磕头请罪!”
“就是!”青云也叉着腰气势十足地喝道:“不磕个头你不能走!”
三人这么一嚷嚷,立时便有许多人围了过来。一路上人本来就很多,这么一闹,人就更多了。大家都在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甚至有好事之人跟着起哄:“跪下来!磕头!跪下来!磕头!”
泼皮这种在街头混的人,最是习惯迎高踩低的。他看着不远处骑马而来的巡捕,当即分析清楚了眼前的形势,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小人是无心的,还请小姐原谅!”
“你是无心还是有意,你自己清楚。”柳夕燕一把将擦过手的帕子丢到地上,“本小姐赶着去上香,不和你计较,否则……”说罢,冷哼一声,警告地瞪了泼皮一眼,才转身向前去。
苏锦却嘟着嘴,一边小跑着跟在后面一边不满地嚷道:“小姐,就这么放过他了?他这么可恶的人,这么恶心的人,就这么放过他,还真是便宜他!”
泼皮看着柳夕燕等人离去的曼妙背影,嘴角斜斜地扯出一个淫、亵的笑,捡起方才柳夕燕丢在地上的帕子,放在鼻尖深深地闻着,似乎极为陶醉。
柳夕燕半路上就将苏锦放了下来,让她去云裳轩。苏锦感恩戴德地磕个头才下马车。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苏锦脸上纯真甜美的笑容缓缓收起,一抹冷笑浮上嘴角。
轻轻一撕,信碎成几截,一阵风吹来,纸片如雪花般飘在空中,落进路旁的河沟里,随着水波荡了几荡,最后缓缓沉了下去。
云裳轩的掌柜要明天才到达濛城,等他将信带给阿山,阿山再赶回安城,三天早就过去了。柳夕燕几番虚情假意,说是帮忙,实际却在笑话自己很好骗吧?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碌碌无闻的小丫头阿锦,自己这个来自现代的已经在社会上打滚很多年的灵魂岂能发现不了她那拙劣的演技?
仔细辨认下方向,苏锦毅然向东狂奔而去。
就像阳光之下必有阴影,无论哪个和平昌盛的时代,繁荣富庶的城市,在热闹繁华的某一角,总会有一个与盛世年华格格不入的灰暗地带。这样的地方贫穷,肮脏,一切都显得混乱不堪。
九瓦角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在这里,住着许多被高高在上的主流社会所摒弃的痛恨的破落户,地痞,流氓,惯偷,乞丐,以及低等妓|女。
一身男装,脸庞特意抹黑了的苏锦皱眉走在九瓦角的路上,仔细地避开路上无处不在的垃圾、粪便,小心地躲过横冲直撞衣着破烂满身污迹的小孩,在九瓦角居民或怪异或好奇或贪婪的目光中,走向那个破旧的红色房子。
在街边游荡的嘴上叼着牙签的混混见来了个新面孔,而且还是一巴掌就能拍死的角色,纷纷围了上来。
苏锦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向前走。很快,一个白脸矮胖的婆子注意到了她的到来,向院外敞胸露怀的打手挥了挥手,凶神恶煞的护院便挥了挥硕大如斗的拳头,向混混走了过去。混混见“生意”是属于春华院的,便“切!”了一声是各自散开。
春华院,果然很破,跟影视剧或小说中描述的青楼完全是两回事,若不是院门口的的确确挂着“春华院”三字的牌子,苏锦几乎要认为蒙面人的消息有误。
婆子见她一身粗布衣打扮,身材瘦小,皮肤粗糙,不像条大鱼,神情便不咸不淡。不过,婆子自己也明白,有些身份地位的男人不会来这里找女人。若不是昨儿个来了个绝色美女,婆子觉得自己的春华院的身价陡然暴涨,这么样一条小鱼她也还是很在意的。
春华院内,有几个女人围在一起慵懒地说着话,她们有的已经四十多岁,有的很瘦,皮肤都起了皱,甚至还有一个大暴牙的麻子。见到有客人来,女人们纷纷站起身,搔首弄礀地抛着媚眼。
苏锦神态自若地选了一个看上去比较瘦小怯弱的女人,跟着她进了一个很俗气简陋的房间。
女人一进房间,门还没关好就开始脱衣服。苏锦忙拦住她,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位姑娘,可不可以等一下,再开始?”
女人不耐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我,我……这是我第一次,有点害怕,可不可以先喝点酒?”
女人点点头,她当然很乐意客人喝酒的。喝酒就意味着客人要多花钱,客人多花钱就表示她的收入也会相应提高。于是,她走出房门,用力拍了拍门板,不一会儿,婆子就走来了。
“怎么了?”婆子不耐地问。
女人嘴里“啊啊”地发了几个嘶哑的声音,再比划着做了个吃喝的手势。婆子立刻就明白了,顿时喜笑颜开地说道:“好的,你们先等着,好酒好菜马上就来。”
苏锦微微有些诧异地听着女人“啊啊”的声音,心中暗道:原来是个哑巴,真是天助我也。
酒菜很快就来了,不过显然不是婆子所说的什么好酒好菜。肉有点酸,酒也很明显是劣酒加水。不过苏锦浑然不在乎,大模大样地坐了下去,命令女人一起坐。女人紧挨着她坐下,斟酒夹菜,不一会儿就被苏锦灌了就几杯,苍白的脸颊上也现出一抹红晕。
手轻轻一动,一小撮白色的粉末就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酒杯。看到女人含笑饮下,苏锦忽然扶着额头低呼一声:“哎呀,我好像醉了。”
说着便趴在了桌上,心里却在默数着:五、四、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