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丽姐儿看着床头的《全芳备祖》,一骨碌翻起身来,下了床直接进了内室给林氏请安。林氏正给欢哥儿喂奶,看到丽姐儿只是微笑,并没有说话。就在丽姐儿要站不住的时候,欢哥儿终于吃饱被林氏哄睡了,这才让丽姐儿和林氏说上话。
“先吃早膳,用过之后娘亲给你梳头。”林氏把丽姐儿拉到面前仔细打量,又道“今天想梳什么头?”
“娘亲喜欢梳什么都行,女儿都喜欢。”丽姐儿对着林氏笑。
“那就双螺髻吧,你梳双螺髻最好看。”林氏笑着道。
“真的?”丽姐儿还真不知道自己最适合什么发髻。
“当然是真的,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林氏一脸的兴高采烈。看来做母亲的都喜欢无时无刻地打扮自己的孩子,哪怕是喜哥儿,乐哥儿和刚出生不久的欢哥儿不管是穿的还是踩的都无一不是漂亮的。
用过了早膳,梳好了发髻,丽姐儿穿着花色的小袄一路跑到书房。这个时候男人们都在菜园里忙,所以书房依旧是空着的。丽姐儿又像昨天一般,蹬了鞋爬上椅子翻找《全芳备祖》。这一找不要紧,却找的丽姐儿筋疲力尽到午膳。幸好都找到了,一共三本都厚厚的,好似一套大型的字典。
于是丽姐儿又抱着书兴高采烈地回了暖阁,心花怒放。只不过物极必反,丽姐儿下午是什么也没做成,吃饱了午膳就睡着了,直到了又一次太阳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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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老子还没到战场,将军就俘获了这么一个小娘们!”一个兵痞子高声大叫引来周围放肆的大笑。
“你懂个啥!那叫胡姬!根本就不是我们中原人!没看她一双眼睛是绿的嘛!”另一个兵油子大喊。
“你个老夏,懂得还挺多!以前咋没听你说过,不是胡咧咧吧!”兵痞子的大叫又引来一阵大笑。
“呸!俺老夏啥时候说过空话,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以前只是听人说过,没想到老子这辈子还能看到!”兵油子说完之后应景地笑了笑。
“行了,该干嘛干嘛,都围在这干什么,都回去!”陆启这两天和这帮兵士相处的不错,说话总还算有人听。
陆启又看了看走在旁边一身回回服打扮成胡姬的赵晏殊,心里乐开了花。他强忍着笑呵斥了团团围住的兵痞子,兵油子,却依旧无法阻止身体因为忍着笑意而发出的颤抖。
终于等到两人上了返回渭水以北的小船,陆启才放声大笑,那笑声欢畅而张扬,只要能听到这笑声的人,都会被感染。
“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我陆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天,你赵晏殊在我手上也有把柄了!”陆启的脸色有多欢喜,一旁打扮成胡姬的赵晏殊脸色就有多阴沉。
陆启本还要再接着笑的,可看到赵晏殊的神色才好不容易渐渐止住,笑累了坐在小船上,看着赵晏殊一脸的阴霾。
“好了,不是你说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嘛。现在看来蒋大帅的主意不错,效果很好,应该不会有人怀疑的。”陆启说完之后又轻轻地笑起来。
“你再笑我就把你扔进水里,我知道你不会游泳,我不介意杀人灭口!”赵晏殊绝对没有开玩笑,他一脸的决绝。
“哎,别别别!”陆启自然看出了赵晏殊不是在开玩笑,他连忙止住笑意。他是知道赵晏殊的,这小子靠山硬,他可惹不起。而且,这小子脾气倔起来可是八匹马,不对,是八百匹马都拉不回来的,这种人可不能惹毛了。
果然陆启面色严肃了起来,说道:“说正经的,我们怎么查出细作?”说着拿过了船桨,划起船来。
“你知道皇上在我去蜀州的路上一直派了心腹人马跟着我的吧。”赵晏殊敛了神色。
“当然了,皇上最疼你这外甥了,怎么舍得你一个人独行。更何况你手里的信件那么重要,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陆启口气泛酸。皇上的心腹人马,也就赵晏殊这臭小子能有福享用了,要是别人,皇上肯定不管。
“我怀疑那人马里有细作。”赵晏殊神色认真。
“你开什么玩笑,那是圣上的心腹,怎么可能!”陆启不信。圣上是什么人啊,哪能那么好糊弄。
“反正西北一定是有细作的,不是皇上的心腹人马就一定是身边的人。”赵晏殊神色端肃。
陆启知道赵晏殊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比刚刚又卖了力气划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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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刚刚飞出三只信鸽。”说话的人身长玉立,面貌普通。
“抓起来好好审问。”蒋云飞脸色冰寒道。
“是。”说话的人明显是蒋云飞的亲信,得到命令之后就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还真被这小子说中了。”蒋云飞脸色很不好。连自己的队伍中都混入了细作,更何况是西北呢?
眼看着就要到渭水以南了,可亲信依旧没有消息,是细作骨头不好啃?蒋云飞站在甲板上望着隐约可见的对岸。
这时甲板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蒋云飞不用回头也听出来那是亲信的声音,看来有消息了。
“回将军,招了。”那亲信一脸的平静。
“谁?”蒋云飞很淡定。
“冯玉,冯大人。”声音低沉。
“是他,那老狐狸。可我怎么闻到一丝阴谋的味道?”蒋云飞挑了挑眉毛。
第一百零八章新帝
看着梨花木案几上的二百万两银票,新帝眨了眨眼,原本焦躁的心情竟然淡定下来。银钱虽说来的晚,但也算来的及时,正好调了十万将士去西南,内里空虚,这些银票也算得上是及时雨了。再看看一脸憔悴的外甥,小小年纪竟能当此大任。新帝有些激动,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当年的赵诚大也是如此孤勇。
“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吧?”新帝将右手搭在赵晏殊的肩膀上。
赵晏殊眉头微皱,随后又舒展开来:“还好。”
“你受伤了?”新帝脸色阴沉,将手臂放下来。
“郎中怎的还不到!”新帝偏偏头,对着后面的内侍大叫。他早就料到外甥这次远行会受伤,可万万没想到他会受重伤。现在看外甥的样子,他分明是伤的不轻。怪不得一脸苍白,半点血色也无。
后面的内侍额头浸出细细的汗珠,只把腰板压弯,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舅舅,我有话和您说,单独。”赵晏殊声音不高不低。
“等到郎中给你看了伤再说,不急。”新帝脸色平静。
赵晏殊怎么都觉得舅舅好像是知道点什么了,否则不可能如此淡定。难道是那些细作已经露了马脚,出了事?赵晏殊狐疑地看了新帝一眼,却发现新帝正对着他淡淡地微笑,少有的闲适。
一脸白胡子,老态龙钟的郎中到底是拖着蹒跚的步子过来了。赵晏殊本不想当着舅舅的面给郎中诊治,却被一脸严肃的舅舅给震慑了,只好脱了衣裳给郎中诊治。这不脱还好,一脱就把老眼昏花的郎中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哪里还有完好的皮啊,满背的刀伤剑伤,这还有命活着简直就是苍天有眼啦!
新帝也是一脸震惊,他只以为赵晏殊身上有一两处重伤。却没想到居然是体无完肤,分明是九死一生。
“这是怎么弄的?”新帝的声音明显的有些刺耳,又对着身后的内侍道,“把库里的秘药都拿出来,尤其是活血化淤的那几种。”
“是。”内侍尖细的声音传来之后就一溜小跑的退下了。
接着就是老郎中的诊脉,问诊最后开药方,内用外敷统统都记录的详细,丝毫没有遗漏。在诊病的过程中,那老郎中既然动作麻利流畅,丝毫不像是一个耄耋老人。
于是煎药的煎药。打水的打水,室内一阵忙乱。内侍也早已经把皇上先前吩咐的宫廷秘要都大盒小盒的拿了来,而老郎中也迅速的给赵晏殊上药。长时间的艰苦使得赵晏殊倍感乏力。而突然的舒适以及伤口处因良药而清凉感觉更是一波一波地冲向赵晏殊的理智。实在是坚持不住了,真想睡一会儿,赵晏殊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
“睡吧。”新帝自然是看出了外甥早就透支的体力,温柔地掖了掖被角。
“我有话说”赵晏殊还残存着理智。
“舅舅知道,舅舅都知道。不用担心,睡吧!”新帝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情绪。
赵晏殊终究是在新帝柔和的目光中精神涣散,陷入了黑暗,只记得耳边响起“定不会叫你受委屈”
新帝看着外甥沉沉睡去,就吩咐了郎中和照顾的人,急匆匆回到了书房。
“怎么样了?”新帝对着窗外早春青黄不接的荒凉似乎是在欣赏。
“初见眉目。是伪帝那边的细作,和冯玉,赵九霄还有许四起都有关系。”说话的那人好像是屋内的一道阴影。看不清面目。
“接着查。还有蒋云飞那边也盯着点,不能有漏网之鱼。”如果有人从窗外看到新帝,一定以为他在喃喃自语。
“是。”说着一阵风过,那阴影般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新帝又赶回了赵晏殊所住的屋子,静静地看着沉睡的赵晏殊。脸色凝重。
“不会留什么病根吧?”新帝看似是对着空气说话,其实是在问正在一边打瞌睡的老郎中。
“皇上放心。十天半个月,国公爷定能痊愈,骑马拉弓,不在话下。”老郎中忍着瞌睡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回答。
新帝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赵晏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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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二月,山色还不是嫩绿,家中的菜园子就已经大丰收了。丽姐儿看着成片成片的菠菜和胡萝卜,心情出奇的好。
“我们今天吃炒杂菜吧!”丽姐儿对赵家的说。
炒杂菜就是将汆好的菠菜和粉条同胡萝卜,瘦肉丝,香菇,黑木耳等菜蔬一起用香油炒熟,味道独特清新,别有一番滋味。
“是。”赵家的心情也好。丰收嘛,谁心情不好。
这两天丽姐儿想着弄花弄草的事情,却因为自己一点经验也没有怕到时真在山上找到了和眼缘的或是名贵的花草,再手忙将乱的,糟践了花草。于是就趁着菜园大丰收,到地里看看男人们是怎么和蔬菜打交道的。不管怎么说,蔬菜和花草都是植物。花草虽说比蔬菜金贵,可到底是同宗同源。有了种植蔬菜的经历,再到花草时总不会一窍不通,干瞪眼却使不上力。
“小姐,我们啥时候上山寻花草啊?” 问话的是虎妞。丽姐儿想干点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虎妞。没办法,谁让虎妞天天跟着自己呢,瞒得过一时也瞒不过一世。
“现在天气还不是很暖,我也不知道山上有什么。而且那本《全芳备祖》我还没有看完,不知道在山上能找到什么。”丽姐儿见瞒不过也就不瞒了,反正有个帮手在旁边也不错。
“要奴婢说,那花草啥的就是看个新鲜,哪里有山里的野菜好啊!小姐学种花草,那还不如学学认野菜呢。现在野菜正是好时候。那花草只能看不能吃,山里到处都是,哪里用得着像菜似的好好养活着。”虎妞一直低头蹲在菜畦边上,把成熟的胡萝卜拔出来,再放进身边的篮子里。
听虎妞这样一说,丽姐儿开始有点不满,可再想想也觉得虎妞没说错什么,接着不满也烟消云散了。是啊,认识认识野菜也不错啊,又不是就不种花草了。反正现在也是什么都不懂,莫不如先别跟书和现在见不着也摸不着的花草较劲,弄点实惠也不错。
“你能教我认识野菜吗?我除了蕨菜和榆钱基本上都不识的。”丽姐儿蹲下身子也拨出一支胡萝卜。
“这有啥难的,看家的本事,小姐这么聪明,我就说一遍就能记住。”虎妞脸上乐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