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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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 第2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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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不已。
    我一时有些茫然,“顺选侍?”
    槿汐已然眉尖紧蹙,低声道:“是华妃。”
    心头像是被极薄的锯片划过,翻涌起最深的沉疴。慕容世兰!那个亮烈冷狠的女子,也是最爱芍药的呢。
    一旁浣碧见我沉思不已,忙叱道:“胡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什么顺选侍不顺选侍的,好不吉利!”接着道:“还不挑些好的文心兰送去棠梨宫和柔仪殿。”
    何师傅忙不迭的去了,我轻轻沉吟,“细细想来,容选侍跋扈要强的脾气倒是有些像那个人。”
    槿汐道:“奴婢看过她的履历,只写着数年前在浣衣局劳作,后来被送去凌波殿侍奉香烛,两年前才到贞贵嫔身边,又因着伶俐又能断些文字,贞贵嫔颇赏识她,留作了近身侍女。”
    “那么在进浣衣局之前呢?”
    槿汐道:“这奴婢也不知道了。”我看浣碧一眼,她会意,“奴婢会好好打听。”
    她说话间头一偏,别在鬓脚的秋杜鹃落下一片粉红的花瓣。素手轻扬间我已折了一朵文心兰在手,簪在浣碧如乌云般蓬松的发迹,含笑道:“秋杜鹃虽美,却也不妨簪几朵别的花,瞧着也新鲜。”
    浣碧略略发窘,旋即笑道:“昨日来不及洗头,没得熏坏了这文心兰的气味。”她脸上微微泛起潮红的羞涩,“何况小姐赠的花,应该别在胸口才郑重。”说罢摘下衣襟上的金丝圈垂珠胸针,把文心兰别在胸口。
    我心下深深感触,更生几分凄凉。我与浣碧,何尝不是同是天涯沦落人。良久,我方极轻极轻地笑着叹息了一声,“都是痴人罢了。”
    却听得身后婉转一声:“娘娘怎么说起这个来了,想必是秋风渐浓,娘娘也悲秋起来了。”
    我转身,臂上乳黄团纱绣鹅黄盛方月季坠珠披帛被风轻轻拂起,我笑道:“本宫不懂得参禅,只是见花叶凋零,不觉红尘如梦,人人都是芥子痴人而已。”
    贞贵嫔浅浅一笑,“痴人虽痴,然而红尘梦醉永不醒来,也很自得其乐。最痛苦者莫若如遗世独立,清冷自知。”
    手中拈着文心兰单薄娇弱的花瓣,“如若这样也便好了,堕入红尘是非良多,往往谗言惑己幻想频生,叫人难辨真假。”
    贞贵嫔修肩细腰,真个人亭亭如一朵淡雅水仙,走近来便有一缕悠悠绵长的香气迎面袭人,“娘娘说的很是,只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我亦很难分辨。”
    我只目光灼灼望着她,“我与妹妹相交不深,但惜惜之情却也不假。”
    贞贵嫔悠悠抬眸,望着我的目光有几分迷蒙,“燕宜很感念娘娘的惜惜之情,却有一事一直不明。”
    “妹妹请说。”
    “娘娘心中深眷皇上,乃至不顾废妃之身亦要孤身入宫。娘娘既如此深爱皇上,为何能容忍燕宜对皇上如此之情。”她停一停,“只因燕宜不深得恩宠么?”
    有片刻的沉默,往事的激荡如汹涌的潮水似要将人吞没,记忆的碎片连接成昔日深宫婀娜娇媚的情景,寸寸素心,到底都辜负给停驻在飞檐上的一轮明月了。我静静的声音如咫尺澄寒的深水,“妹妹对皇上的情意很像我从前。”
    她微微沉吟,蓦然一笑:“从前?那么如今呢?难道娘娘重回紫奥城不只是为了皇上么?”
    双鬟望仙髻下垂落的几丝碎发被风拂在脖颈间酥酥的痒,“本宫不只当年爱慕君王的女子,更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她若有所思,清水般的明眸倒映着树梢枫叶的漆红,“皇后说,生育子女的妃嫔都会有为人母的私心。”
    “皇后只说对了一半。”我伫立在风中,广袖翩然,“做母亲的人都有爱护子女的私心,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无止尽的欲望和失落,愈求弥补,愈落魔障。”
    “那么娘娘有无欲求?”
    太液池波上风烟蔼蔼,映着芦笛瑟瑟,连起伏的波亦有澄澈的清新气味,我坦然注目于她,“有。一口气,一条命,一世平安。”
    她笑意淡泊如明月下疏离的花枝,“这并不难。”
    “愈简单,愈难求,还好不至成为心魔。”
    她不置可否,笑容愈加疏离,渐渐凝成一个嘴角支撑的僵硬弧度。她脸上有难掩的异样潮红,胸口气息不定,于是谦谦告退。
    不过几日,玉照宫传来消息,贞贵嫔邪风侵体,兼之产后积疾,逐渐卧床不起。她这一病缠绵许多日,无力照顾予沛,如此一日里倒有半日把他托在了眉庄处请端妃与福嫔一同照料。



7云破月来花弄影

           是夜玄凌歇在了滟贵人处。露从今夜白,秋日里风干物燥,灵犀夜里咳嗽了两声,乳母忙不迭使人煮起了冰糖雪梨。灵犀与予涵所住的偏殿里格外花哨,随手可触孩子的小玩意儿。殿内的小银吊子上“咕嘟咕嘟”地滚着热气,雪梨的清爽和冰糖的甜香混合在一起充盈全室,别有一股温馨的意味。
    灵犀很安静,我一勺一勺吹凉了梨汁喂她喝下,浣碧含笑细心为她擦着嘴角留下的汤汁,她只扑闪着大眼睛,甜甜笑个不已。
    灵犀的确是个乖巧的孩子,我安慰地想。
    有凉风灌进,花宜推门进来,道:“娘娘,听说穆贵人领着仰顺仪和严才人去景春殿大闹了一场,狠狠羞辱了安贵嫔一通。”
    我轻轻地吹着银匙中的梨汁,慢条斯理道:“真是群蠢东西!怎么闹上门去了?”
    “说是安贵嫔不祥,穆贵人去通明殿请了好些符纸来贴得长杨宫到处都是,还道是驱邪,又烧了好些黄纸,洒了符水,闹得乌烟瘴气的。”花宜颇有些担心,“安贵嫔好歹还是一宫主位,穆贵人太过不敬,娘娘可要去看看?”
    “看什么?”我把银匙往碗里重重一搁,“皇上说她不祥。穆贵人虽过分,也是按旨办事,算不得什么。”我嘱咐花宜,“告诉外头我睡下了,谁来也不见。”
    浣碧“哧”一声冷笑,不无快意,“好个穆贵人,倒替咱们出一口气。”
    次日皇后果然在众人前问起这桩事来,穆贵人便道:“臣妾怎敢对安贵嫔不敬,弄些符水是为安贵嫔驱驱邪气,更是为了六宫的安泰。”
    于是皇后便不再说什么。穆贵人见皇后不过问,更以为得了意,对安陵容亦越加轻慢起来。
    如此过了半月,西风一起,天气渐次寒了起来,柔仪殿中笼着暖炉,地龙皆烧了起来,炭盆里红萝炭偶然发出轻轻的“哔剥”碎声,反添了几丝暖意。
    寝殿内临窗下铺着一架九枝梅花檀木香妃长榻,榻两边设一对小巧的梅花式填漆小几,放着热酒小吃,墙下一溜暖窖里烘出来的数盆香药山茶,胭红的花瓣丰满若丝绒,被暖气一熏更透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清幽香气。
    此刻外头西风卷地,霍霍的风声似呼啸的巨兽在紫奥城内狼奔豸突,我伏在榻上,转首举起银白点朱的流霞花盏,盈盈向眼前人笑道:“请四郎满饮此杯。”
    他一饮而尽,家常的海水绿团福暗纹缎衫映得眼波流转间已有了几分酡红的醉意,“酒不醉人人自醉,朕已然酥倒。”
    垂华髻上却只扣着攒珠青玉笄,几许青丝散落在耳垂下。明媚处,我的姣梨妆嫣红可爱,黛眉含春。我啐了一口,雪白的足尖轻轻踢着地下珐琅缠枝唾盂,“四郎好没正经。”又笑,“皇上才亲自哄睡了涵儿,难道又要亲自闹醒他么?好不像话!”
    粉霞锦绶藕丝罗裳半褪在手臂,柔然湿润的笔尖在裸露的肩胛上流畅游走,他兴致盎然,在我肩上画下海棠春睡的旖旎风姿。饱满的笔触激得皮肤微微发痒,我忍不住“嗤”地一声轻笑,他已按住我,温柔道:“别动,就快好了。”我亦有了几分酒意,神情慵懒,回首见身上点点殷红似饱满的珊瑚莹珠,愈加衬得肌肤如月下聚雪,不觉轻轻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他的眼中迷醉之色更浓,“难得听你唱一句。”
    累珠叠纱的粉霞茜裙从榻下娴静垂下,有流霞映波的风流姿态,我软软道:“有安妹妹珠玉在前,嬛嬛羞于开口。”
    他一怔,“她的嗓子已经坏了。”
    我挽一挽松垂的云鬓,“安妹妹也怪可怜见的,皇上也不去瞧瞧。”
    他“唔”一声,漫不经心道:“这个时候,别提她扫兴。”他俯下身子,轻柔的吻触似蝴蝶轻盈的翅膀飞上我的肩头,“如此春光明媚、姹紫嫣红,怎可付与了断壁残垣……”
    烛红帐暖,温柔如流水倾倒。
    醒来已是夜半,殿中九枝巨烛燃得已经接近了紫金阆云烛台,烛光有迷蒙幽微的红色。鹅梨帐中香的甜郁在空气中如细雾弥漫,醒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自己并未身在人间。直到对上玄凌微凝的目光,才即刻警醒,道:“四郎怎么醒了?”
    一缕青丝被他柔软地绕在指尖,“朕贪看海棠春睡,情愿不入梦。”
    我往他身前靠一靠,“嬛嬛倒情愿如此长睡四郎身侧,宁愿不醒。”
    他温柔一笑,把我拢入他的怀抱,“说起来朕有件事要告诉你。”他停一停,“朕打算进赤芍的位份。”
    赤芍才进选侍不久,如今又要晋封,可见正当圣宠,我听燕宜提起过,倒也不甚意外,于是笑道:“这些事皇上该和皇后商议才是。”
    玄凌道:“皇后必不会反对……”
    我笑意嫣然地打断他,“难道皇上疑心臣妾吃醋?”
    他“扑哧”一笑,伸手为我掖一掖莲紫苏织金锦被,“你是淑妃,协理六宫,朕自然要告诉你。若你不愿,朕不册也罢。”
    我斜斜飞他一眼,“这话把臣妾看成什么了?荣选侍若复式得好晋封也是应该的。皇上只需好好教导她规矩,勿要恃宠而骄步了昔日妙音娘子的后尘才好。”
    他一笑,“赤芍虽然出身婢仆,却也的确有些气性,素日你好好教导她就是。”
    “皇上心尖上的人有气性也不打紧。只是如今也是小主了,若气性太大了轻慢于人,既伤了嫔妃间的和气,也压不住下人,不成个小主的样子。”
    他微微沉吟,“的确如此。朕曾和燕宜说起要给她娘子的位份,燕宜倒不说什么。后来见赤芍服侍朕也殷勤体贴,想着给她才人的位份也可。如今既还抬举不起,那便先进为娘子吧。”他以手支颐,“也不拘什么吉祥字样,赤芍喜爱芍药,寻个芍药的别名做封号就是。”他掰着指头思索,“芍药又名将离、娇客、余容、婪尾春,朕觉得婪春和余容两个不错,你瞧呢?”
    “饱婪春色,丰容有余。都很好,皇上拿主意就是。”
    玄凌打了个呵欠,散漫道:“余容,她本也姓荣,那便称余容娘子吧。”
    我披衣起身,自桌上斟了一盏茶水,正欲转身递与玄凌,却见他已起身,披了件外裳赤足立在我身后,他从背后拥住我,低头吻一吻我的侧脸,歉然道:“嬛嬛,有件事……朕有些为难。”
    我笑言:“四郎大可说一说,嬛嬛虽然未必能为四郎解忧,可是很愿意听一听。”
    他略略思量,开口道:“朕着人接你两位妹妹进宫陪伴你,可还好么?”
    “多谢四郎,妹妹们在宫里住得很习惯,有她们陪伴,臣妾宽心许多。”乌黑的发丝垂在肩上有柔软的弧度。茶水注入杯中有清湛的碧色,能看清我与他成双的倒影,“听妹妹说爹娘也会进京长住,不知是否已经启程?自臣妾进宫,已多年不见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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