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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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 第3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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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臣妾再恨毒了您,也会好好抚育太子。眉姐姐若知道是她与温实初的孩子登上御座,九泉之下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他倏然暴起,似是不能相信一般,两只眼睛在瘦削的面孔上暴突而出,直欲噬人,他已是病空了的人,怎经得起这样一下,整个人如摧枯拉朽一般倒了下去,喘着粗气道:“你这个毒妇,朕要杀了你……”
    “比起皇上残杀手足之毒,臣妾甘拜下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臣妾尚觉得还得不够呢!”我明艳地笑,拨弄着耳垂上虎睛石银线坠子。
    他犹不甘心,狠命拍着床榻道:“来人……”
    “来人?”我轻笑出声,恍若初入宫闱时的天真,“臣妾就在这里!”
    暗红苏绣织金锦被因他的激烈动作而翻涌似急潮,我退开数丈远,冷眼看他暴怒,语意温和,“皇上刚服过参汤,动怒无益于龙体安泰。”
    他见我缓缓退远,愈加怒不可遏,伸手欲捉住我。
    窗外唯有风声漱漱,如泣如诉。空阔的大殿,重重帘帷深重,他虚弱的声音并不能为被我遣开的侍卫宫人所闻。
    他挣扎着,挣扎着,渐渐,再无动弹,一切又归于深海般的平静。
    我缓缓移步,靠近他,想再看清他最后的容颜。他双目圆睁,似有无限不甘,力竭而死。
    恍惚中,还是在那一年仲春,杏花飞扬如轻红的雨雾,他穿花度柳而来,长身玉立,丰神朗朗,只目光炯炯的打量我,道:“我是……清河王。”
    一开始,便是错的。
    只是记忆苍凉的碎片间,那一场春遇终究被后来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清洗去了最初天真而明净的粉红光华,只余黯黄的残影,提醒曾经的美好已当然无存。
    我伸手泯去眼角即将漫出的泪水,轻轻合上他的眼皮,端然起身。
    一切情仇,皆可放下了么?
    我缓缓行至殿门前,霍然打开殿门,月光清冷,遍被深宫华林,和乾元二十七年五月十七日那夜,没有任何区别。
    心中空洞得似被蚕食过一把,我的悲泣响彻九霄:“皇上驾崩……”
    



尾声 算来一梦浮生

           乾元三十年七月十一,玄凌驾崩,年四十三,谥曰圣神章武孝皇帝,庙号宪宗。
    皇太子于灵前继位,登基大典便安排在太极殿举行,登基大典的当日亦是册封太后的盛典。为避兄弟名讳,润儿更名为纾润,眉庄为纾润生母,被追赠为昭惠懿安太后,作为纾润养母,我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后,入住颐宁宫。润儿是孝顺孩子,册封礼极为隆重,甚至超过了皇帝大婚的规格,普天之下,万民同庆,大周附属和邻近诸国皆派使臣前来纳贡相贺,贺纾润君临天下,贺我母仪垂范,同时为我上徽号”明懿”,时称”明懿皇太后”。新帝年幼,本需太后垂帘听政。我以多病相辞,只以玄汾是至亲皇叔为由,命他秉辅政之责;而我,不过是偶然于宫苑重重之内轻言一二而已。
    凤座高位如能凌云,然而其中冷暖,如人饮水而已。
    镂月开云馆如今已是予涵在宫中的住处,从叶澜依的绿霓居移植回来的合欢开的极好,枝叶葳莛,密密宛如绿云,蔚成华盖。
    暮春时节,已有零星粉色合欢点缀绿云间,涵儿正握了笔饱蘸了浓墨,在窗下一笔一画认真书写,“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着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
    绵绵轻薄的日光下枝影寂寥,似是淡淡的烙印浮在涵而白净的小脸上,他似是不解其中意,一边念一边轻轻反复吟哦。有清单的风从容吹过,打开的窗轻轻扑棱,发出沉闷绵长的声音,偶尔有被风吹落的羽毛样的合欢花,轻轻拂于乌沉沉的紫檀案几上,那样轻绵的落花声声,却似击在心上。
    或许许多年前,玄清也是如此,临风窗下,书写他原本应该清隽闲逸,畅然无阻的人生。
    心募地一痛,终至潸然泪下。
    涵儿抬头恰巧瞧见,忙上前拉住我的心,忧色满面,”母后为什么哭了?”
    我含笑,“见风流泪而已,没什么。”
    我沾过帕子轻柔擦拭他额角的汗珠,温和嘱咐,”若是累了,便歇会儿吧。“
    他摇一摇头,道:”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儿臣还不明白,既然如胶似漆,是否真能不别离?”他抬头,天真的眼眸里满是好奇与追寻,“母后知道吗?”
    我脉脉垂手,扶着他的额头,“母后也不明白。你好几位皇叔里属你六叔学识最渊博,可惜他已不在了。你应多向你六叔学,旨在博学好思才好。”我停一停,爱怜地抚摸他的脸颊,“母后要你住在此处,意在如此。”
    涵儿极认真地答道:“儿臣一定不负母后期望。”
    我深深颔首,槿汐轻声道:“太后,九王妃在颐宁宫里等候。”我抚一抚涵儿,“母后先回去。”
    他答了“是。”我走远,又忍不住回首,花雨点点,花事如烟中,涵儿的神情气度,越来越像他当年。酸楚的心底漫出几许温柔,凄凉,却又安慰。
    玉娆嫁与玄汾多年,膝下惟有一女,王嗣无继,不免有些不豫。
    我欲安慰她,想一想,道:“反正予澈育在平阳王府多年,自幼以你和王爷为父母,不如就继嗣平阳王府也好。”
    玉娆素来极疼爱予澈,不觉含笑,然而她又忧虑,“如此一来,六哥一脉岂非无嗣。”
    我温静而笑,“不妨,我已决定让涵儿入嗣清河王一脉,以承香火。”
    玉娆一惊,大是意外,“赵王是太后膝下独子,怎可入嗣皇室旁支,断断不妥。”
    窗外有和煦的风,秾丽的春色一蓬一蓬盛开在金色艳阳下,绿肥红丰,满目浓艳娇娆。我目光清澈如静湖无澜,“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润儿并非我亲生,我如今置于太后之位,多少人怕我动了私心来日行废立之事废黜润儿。我已推了垂帘之嫌,更要安置好涵儿,以免来日两宫生出嫌隙,伤了母子情分,也可免涵儿卷入帝位之争,毕生不安。只有出嗣旁支,永无继位之可能,才能保住涵儿永生平安。”
    玉娆深深懂得,颔首赞同。
    午后,我已困倦,在颐宁宫长窗的紫檀榻上轻眠些许,梦见玄清依旧清朗温和的笑容,他轻抚我的额头,“嬛儿,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你害怕。”
    我在梦中惆怅,“如果那一年在甘露寺我们可以远走高飞,我并不稀罕太后之尊。”我停一停,不觉含泪,“你可知道,我终于下旨,让涵儿承你的血脉。”
    他颔首,“我一直视他如子。”
    他浅笑离去,飞雨逐花。
    我怅然醒转,眼前是颐宁宫陌生而华丽的殿宇,重重珠帘外,有一双燕子轻悄悄飞过,低婉一声。
    外头有人影一晃,小允子进来道:“昨日半夜,昭阳殿那位心悸而死。宫女发现送进去的早膳不曾动,才发现出了事。”他声音一低,“来报的宫女说她身子都僵了,可是眼睛仍睁得的老大,死不瞑目。”
    炉中乳白的香烟如一脉游丝幽幽细转,昏黄的斜阳一抹拂过九龙影壁,落进深深庭院。空落落寥无一人,我恍惚浮出一丝笑意,静静道:“知道了。”
    日光那样安静,仿佛时光都烙在了青竹帘上,只晕出淡淡的白影,心深处忽然漫出无声无息的寂寞,渐渐浸透全身,连她都死了。
    小允子道:“请太后懿旨,如何处置?”
    我望着窗外幽竹,倦意深深,“按先帝意志办吧,她享了那么多年的皇后之位,还是给她吧。”我停一停,“告诉礼部,谥号‘温裕’。”
    小允子躬身退去。
    我倦然倚下,窗外有微风泠泠,引来琵琶弦上清歌声声,仿佛是胧月的声音:“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雪洁。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朝云暮雨心云来,千里相思共明月!”
    年轻的女孩子有着年轻的憧憬,仿若数十年前的我,不过是甄家养在深闺的少女,对于人世懵懂而想往。
    殿中光线晦暗,放眼望去皆是翠阴阴一片,像蒙了一层暗色的纱,黯淡无光。这么多年,辛酸浮沉,弹指刹那,不过寂然于尘烟。
    算来浮生,不过一梦。
    我惘然笑了。
    (完结)



简体版结局

           午后,我已困倦,在颐宁宫长窗的紫檀榻上轻眠些许,梦见玄清依旧清朗温和的笑容,他轻抚我的额头,“嬛儿,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你害怕。”
    我在梦中惆怅,“如果那一年在甘露寺我们可以远走高飞,我并不稀罕太后之尊。”我停一停,不觉含泪,“你可知道,我终于下旨,让涵儿承继你的血脉。”
    他颔首,“我一直视他如子。”
    他浅笑离去,飞雨逐花。
    我怅然醒转,眼前是颐宁宫陌生而华丽的殿宇,重重珠帘外,有一只燕子轻悄悄飞过,低婉一声。炉中乳白的香烟如一脉游丝幽幽细转,昏黄的斜阳一抹拂过九龙影壁,落进深深庭院。空荡荡寥无一人,我才惊觉自己已是一朝太后。
    我不过三十余,已是一朝太后。
    太后?我凄然轻笑,再多荣华富贵,不过是披着华裳的孤魂野鬼一般的女子。
    发怔许久,才唤进宫女伺候梳妆。小允子见我醒转,方进来悄悄在我耳边道:“太后,凤仪宫的宫女来回话,今日朱氏听得礼乐炮声,问了是否是新帝登基。:
    我瞧着铜镜里端正的容颜,不觉冷笑,”她还惦记这个?“我徐然起身,”哀家有多久没见朱氏了?“
    小允子俯首回话,”十一年了。”
    我盈盈一笑,“今日皇上登基普天同庆,哀家也该去问候故人。”
    小允子劝道:“凤仪宫空落许久,朱氏名分未定……”
    我理一理衣上流苏,“如何没有定她的名分?”我一笑,“是了。只怕她也惦记着名分未定,所以记挂新帝登基。她还有一丝盼着是齐王登基是么?还是想若是晋王身登大宝,或许会赦她出凤仪宫,还是会复她太后名位?”
    小允子忙忙赔笑道:“她是痴心妄想!太后留她性命至今已是宽仁无比。”
    我静静道:“去吧!”
    凤辇去得又稳又快,春光如织锦披离,叫人情愿沉醉。凤仪宫外四时花卉如新,金栏玉殿沉静伏在翠柳娇花之中,一点也瞧不出里头已是禁闭十一年之地。
    时光荏苒若流星,一别经年,不知朱宜修已是如何面貌?
    正寻思间,里头的宫女早已得知我要来,朱漆宫门缓缓打开,一溜跪了一地宫女内监。我凭着十余年前的记忆,扶着小允子的手迈进凤仪宫,过了花苑,过了雕花长廊,东侧的偏殿含光殿,本侧的凉风殿,一切如旧。似乎还是昔年景象,我含笑,朱宜修也的确还是昔年的皇后。
    逐渐接近曾经熟悉的昭阳殿,“嗖”的一声从地上飞起几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得远了,洁白的羽逐渐融进深蓝如璧的天空。我问掌事的宫女,“皇后还是像从前一样盯着这些鸽子看吗?”
    那宫女诚惶诚恐道:“早些年是,如今她眼睛不大好了,便不像从前那样成天望着这些乱飞的鸽子。”她战战兢兢的看我一眼,又道:“依太后娘娘的吩咐,这些鸽子老子再养,总要活蹦乱跳爱飞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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