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的,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爸爸希望你自己可以判断,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如今你也是个大人了,我也不好管你,你自己要注意,知道么?”
看着谢爸爸无比苦口婆心的目光,谢漪宁自嘲地扬起了嘴角,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你醒了?”谢漪宁看着坐在床头翻着小说的夏依彦,有些吃惊。
“嗯,其实是没睡着。”夏依彦很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不过,没想到我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啊。”她意有所指地说。
“哎,你不要听他们乱七八糟的话。大人们的逻辑是无法理解的。”谢漪宁趴在床上,闻着被子里淡淡的阳光味道,“明明前面还在说,你是个小孩子,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了,可是下一句就是你已经长大了,是个大人了,有些事情要自己注意。”说着,她无奈地抬起头看着夏依彦,“其实他们自己心里也很矛盾吧,不知道把我们当做大人还是小孩子来看。”
就像是正在破茧的蝴蝶,还没有挣脱那白色的壳,却已经长出了翅膀,那么,该说它是蝴蝶,还是蛹?
“我知道。”夏依彦微笑安慰,“我家里那两只也经常会说出这种话。”
“嗯。”谢漪宁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小明瑞——”这一天谢漪宁正在家教,就听到有人打开了门走了进来,由于抱了一盒巨大的玩具挡住了脸,只听得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划过,然后落在了坐在谢漪宁怀里看图画书的小男孩。
“姑姑。”小明瑞朝来人伸出了手,谢漪宁将他放回到了地上,看着他快步朝来人跑了过去。
“哎哟,想死姑姑了,来,先亲一下。”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女生穿着桃红色的束腰羽绒服,下面是一条黑色铅笔裤,一双高筒靴被扔在了门口。谢漪宁这才看清了她的脸,很是秀气甜美,让人看着,不由自主就想要微笑。
“你好,你是明瑞的家教老师吧?我听他妈妈说起过。”女生很是大方地朝谢漪宁点头微笑,自我介绍道,“我是明瑞的姑姑,我叫凌羽桐。”
“你好,我是宋明瑞的家教老师,我叫谢漪宁。”
“那我就叫你小宁啦?你叫我羽桐就好了。”凌羽桐是个爽直的性格,大大咧咧的。谢漪宁笑着点了点头。“我们家这小魔王没让你太伤脑筋吧?我就和嫂子说,不如直接送去假期班算了,结果她说怕老师管不住。提起他啊,所有人都会一个头两个大。”
“姑姑,你不准说我坏话!”被抱在怀里的宋明瑞挣扎着站到了地上,然后气势汹汹地看着凌羽桐。
“哈哈,我就是喜欢说你坏话,怎么怎么?你能把我怎么样?”凌羽桐摇头晃脑地逗着宋明瑞,让一旁的谢漪宁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的很好玩哎,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子,那感觉,好像西部牛仔在对决一样。我恨不能撒一把沙子好制造一些效果。”谢漪宁家教结束之后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给吕时阳打了个电话,兴高采烈地说。
“你的想象力更好玩。”吕时阳笑着说。
“对了,我过几天要去北京。”吕时阳的话让谢漪宁怔了一怔。
“不是说你妈妈来上海么?”谢漪宁问。
“嗯,可是后来大伯他们说想去北京旅游,然后就说索性一起去北京了吧。”吕时阳解释,“也是昨天才确定下来的事情。”
“那,什么时候走?”谢漪宁有些失落,无法回避。还没有相处够,就要相隔两地。其实也没什么严重的,不过就是几天不能见到而已。
其实说起来,他们也没有每天都见面啊。
只是,那种可以见面却不见面的笃定,和,不能见面却心心念念着的牵挂,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还没有启程,就已经想念。
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大后天。”吕时阳说,“表姐已经从公司订好了机票。”
“嗯,那就去吧。”谢漪宁笑着说,“回来的时候可别结伴啊。男伴女伴都不行。”
“知道啦,大人。”吕时阳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暖暖的,仿佛是有风,吹得耳朵不禁有些痒。这“大人”二字总让人觉得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没有说出口,有种隐隐绰绰的朦胧意境。
40
接下来的日子,不过就是每天去家教,时不时去医院看外公,难得几次被夏依彦拖出去逛街。更多的时候,谢漪宁选择窝在了家里头,上网、看剧集、聊天,或者是喝着暖暖的茶晒着太阳发呆一个下午。
有时候坐在封闭的阳台上看着窗外的天际划过一道细长的飞机云,谢漪宁的心里就会想念起吕时阳。
他去北京的那一天,临行前给她打了个电话,不过是最寻常的对话,却在机场嘈杂的背景下仿佛被染上了离别的哀愁。
“等我回来。”吕时阳说。
“嗯。”谢漪宁笑着点了点头,等到挂上了电话,才察觉到不安来。
这样坚定的等待的话语,似乎总是会和一些灾难连接在一起。
男生说,等我回来。然后回来的只有他去世的消息。
女生说,我会等你。等到了白雪满头都不见来人的身影。
自古到今,无论各地。只要是相关的故事,都逃离不了这样的桥段。虽然知道这些都不过是虚构的事情,但是,心里头却总是有些不安。
于是,那一个下午,谢漪宁是在不停地踱步和胡思乱想间度过的。直到临近黄昏的时候,在毛茸茸的夕阳下,响起的那个专属于吕时阳的来电铃声,终于是打断了这一份毫无依据的不安。
不过是几个小时而已,可是再听到这把声音的时候,谢漪宁竟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可终究还是笑了,“快些休息去吧,坐了这么久飞机,不累啊?”
“也没有多久。”吕时阳在电话里说,“几个小时而已。”
谢漪宁在电话这一头扬起一个微笑——对你而言是几个小时而已,对我而言,却是——整整几个小时。
不过,这份心情谢漪宁并不准备告诉给他听。也许很多年后,她会将它当做一个笑话讲起,但是现在的她却只想独自收拾好这种心绪。这是一个证明,证明,她对这个人的感情,到了何种地步。
悠悠的思念里透着笃定,像是自得的流水,静静淌过时间的小河。这本会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寒假,如果说特别,大抵是因为自己的心里头住了一个人,或者,是脸上发得有些明显的痘痘。但是谢漪宁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寒假,还有另一个意义存在。
“嗯?外公不能出院?”谢漪宁在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听谢爸爸说着这一消息,不禁有些吃惊,“为什么?”
“哎,你外公的病没有好,所以不能出院。”谢爸爸说。
“没有好?”联想着这段日子谢妈妈比往常还要勤地跑医院,谢漪宁隐约间明白了什么,心里头不禁咯噔了一下,然后侧过头看着谢爸爸,那目光,非要从他的口中听出一个准确的回答来。
“嗯,”谢爸爸说,“手术之后一开始的反应是很好的,可是后来癌细胞又扩散了,这次扩散到了胃里,听医生的意思,做手术也很难了。”
谢漪宁听完,并没有答话,而是坐在车子里,扭过头望着窗外。已经是晚上,街道虽然亮着路灯,但是难免显得有些萧索。关于那一句“做手术也很难”,并不是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可是当这些现实是发生在自己的生活里的时候,就有些虚幻的错觉了。
就像知道老人们会死去,但是从来不觉得这件事情会真的发生,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才对吧。久到自己可以承受得住这样的离别。
可是,怎样才算是能承受,又如何去锻炼这种承受?
一切都还太遥远。
谢漪宁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收回了目光,心里头装了满满的愧疚——她在去医院之前还在抱怨,因为这样会让她错过游戏里的三倍经验时间。
算是很不孝顺吧。谢漪宁想,真是罪该万死了。竟然将三倍经验时间和亲人所剩无几的时间相提并论并且认为前者更加重要。
可是——
真的会死掉么?会在不久之后就死掉?
谢漪宁还是不相信。
41
没有食不下咽,没有睡不着觉。谢漪宁觉得自己还是和平常一个样子。只是在想到外公的时候,会隐约有一点恍惚。不是说那些一直都会有些小毛病的人其实反而会活得比较久么?为什么外公却违背了这句话?陪着谢家妈妈买了糖尿病人喝的豆奶粉走进病房,看着身上插着管子的外公躺在床上,谢漪宁的心里头只觉得格外的不适。
如果,他是坐在自家的沙发上迎接着她们该有多好。谢漪宁想。病房的白色在惨淡的日光灯下更添一份死气,她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讨厌这里。
“宁宁来啦。”在病房浴室里匆匆洗了个澡出来的外婆笑眯眯地看着谢漪宁,一面穿着毛线衫一面说。
“外婆。”谢漪宁唤了一声,旋即将目光落在了正闭着眼睛休息的外公身上。
应该要说些什么才好吧。说什么呢?外公一定会好起来的。外公你要坚持下去……
在咳嗽的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都会难过的要死,更何况癌症的病痛。望着外公因为要治疗、不能进食而变得消瘦的面庞,谢漪宁只觉得呼吸有些沉重,只有别过头不去看。
一旁的谢妈妈在给谢家外婆整理衣服,嘴里还念念叨叨,“姆妈你看看你自己,一件衣服没拉好么第二件衣服就要往上套了,这样子穿着你不难过哒?”
外婆只是嘻嘻笑着,并不多说什么。
从哪一天起,连外婆的腰都已经这样弯了呢?谢漪宁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着脚边的地面。耳边依然是母女对话的声音。
“阿越今天怎么没来?”外婆问起谢家爸爸的行踪。谢妈妈眼神一黯,“他爸这些天身体不舒服,他去望一望。”
“嗯,应该的,这段日子,你和阿越都辛苦了。”外婆沉吟了一声,说。
“姆妈你在瞎说什么,这个么是我们应该的。况且等爸身体好点了,出院了,一起过年,这才是好呢。”
“哎,也要他能好呀。”谢家外婆叹了一口气。谢妈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尽可能随意的闲话家常。一直到几个小时后离开医院,谢漪宁都没有说过几句话,耳边尽是谢妈妈怎么都停不下来的声音。
“宁宁,你也是个大人了,你倒是给我评评理,看看他们这么做对不对。”谢家妈妈的开场白让谢漪宁在心中无奈苦笑,表面却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开口。
“你爷爷这次不舒服,好,一个电话直接就来找我们。他们倒还真是分的清楚,平时吃饭的时候都是找你伯伯和叔叔,现在不舒服了,要去医院了,算是想到我们了。他们那两家倒还真是做得出来的哦,不闻不问的,最多就是晚上去看一看,一个小时不到就走了,去搓麻将了。你说说,他们这样做算是什么意思。你爷爷奶奶也老糊涂了,还一直向着他们。”
“爷爷奶奶也让我们去吃饭的呀,只是我们一直都不去。”谢漪宁用最柔和的语气抗议道,生怕触动了谢妈妈的神经。
“哼,吃饭,我们下班都五点半了,过去吃什么?你老妈妈一个人站在台子边上一口口吃的开心啊,好吃好吃。倒还真是说得出来。”谢妈妈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我是不想和她多计较。”
“那你现在也别和她计较了呀,有什么好计较。”谢漪宁满不在乎,“又不是我们不被允许去,而是我们自己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