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多了。”
又扯个人问时,却是本地人:“只望前走,过了五条街,有间酒楼也。”
这少年道了谢,径直去了。早穿过三五条街,果然见一座酒楼立在街旁,一张金匾上书着“有间酒楼”四个大字。
楼前又树一根望竿,悬条青布酒旆子,端的好座酒楼。少年大喜,便上得楼来,寻个临窗位子坐了看时,果然好座酒楼。但见:
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吹笙品笛,尽都
是公子王孙。执盏擎壶,摆列着歌姬舞女。消磨醉眼,倚青天万叠云山,勾惹吟
魂,翻瑞雪一湖烟水。白苹渡口,时闻渔父鸣榔。红蓼滩头,每见钓翁击楫。楼
畔绿槐啼野鸟,门前翠柳系花骢。
即有酒保来问:“客官要打多少酒?”
少年道:“先打一角雄黄酒来。”
那酒保吓了一跳,暗道哪有拿雄黄酒下饭之理?也不敢多问,只得应承。
那少年又问道:你这店里有些什么好菜?”
酒保笑道:“客官岂不闻我这东安子鸡、麻辣子鸡、腊味合蒸、冰糖湘莲、龟羊汤,皆是荆楚名肴。”
少年点头道:“甚好!每样一份,快去整治上来。”便丢出一块金子。那酒保吓了一跳,小心问道:“客官点这许多吃得下么?”
少年面露不耐,正欲发作,早有店家一把抓起金子,扯了酒保笑道:“大爷稍待,少顷便好。”
拖了酒保下楼去了,隐约听他骂道:“你这厮好呆,他既肯花钱点了,你管他吃下吃不下?”
那少年听在耳中,也不在意,四顾之下,只见邻座老少胖瘦,高高矮矮三个胡僧,捧一碗面,热腾腾的,低了头希理呼噜只顾吃。正吃间,其中一个胖大和尚忽然抬起头了,面露诧异之色,只把眼来瞅那少年。
这边少年见他直勾勾直顾看自己,不由微微冷笑,那胖和尚面露怒色,便把手去桌子上一拍,却溅身旁老僧一脸热汁,那老僧只作不知一般依旧吃面。
胖和尚正欲开口,忽然听得那年小的僧人低念一声:“阿弥陀佛。”面色一凛,便不再理会少年,重又俯身大口吃了起来。
少年见这三僧来得蹊跷,不知其来路,也便不再理会。须臾酒至,少年自斟自饮,其乐融融。酒家又将菜肴流水般上将来,果然酸辣焦麻,鲜香脆嫩,油重色浓,口味极佳。
正自喝得痛快,楼下街面上闹动起来,少年凭窗看时,只见一个小贩,左足穿靴,赤着右脚,推着一车梨,当街吆喝道:
“大仙赤脚交梨香,有缘食得寿算长。个大浑圆山样稳,点点麻星赛金黄。寿同天地言非谬,福比洪波话岂狂。福寿如期真个是,清闲极乐赛西方。”
又叫卖道:“一枚一千金,只渡有缘人!”
其时哄动市井,围观者甚众,又有一群小儿跟着看了笑,抛土块,扔石头,闹个不住。
正闹间,忽然不知何处走出一个道人来,破巾絮衣,瘸了条腿,挡在那小贩车前,要讨他个梨儿吃。那小贩不耐烦,骂道:“哪里来的路倒儿,穷鬼道士,莫要挡吾生意,快去快去!”
那道士只不肯走,抓着车把道:“一车数百颗,老衲止丐其一,于居士亦无大损,何怒为?”
少年见他衣衫褴褛,甚是潦倒,便下了酒楼上前劝道:“那贩子,你便胡乱拣个小的坏的梨儿与他,又值什么。”
那小贩闻言倒翻一双怪眼,冷笑道:“你倒说得轻巧。我这一车交梨,个个皆非凡品,有缘人吃了超凡入圣,白日飞升!你倒肯作人情时,取千金来,把他一个便了。”
少年笑道:“便依你千金。”自袖中取出黄金千两,丢在地下,看的人里有几个泼皮破落户,见了眼中喷出火来,齐发声喊,一齐拥上便抢。那小贩怒道:“这些蛮子无礼!”指东打西,打得众人抱头鼠窜而去。
少年便去车上拣了个大梨递与那道士,道:“吃罢。”
那道士也不言谢,只是朝他一望,少年见了,吃了一惊,只见他两只眼睛里不见瞳人,隐隐两团火气翻滚,正自疑惑,道人早把梨子三口两口吃个干净,只剩下一颗核儿,拈在手上,笑道:“小友甚是好心。人云: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吾当厚报之。”
便蹲下去,自怀中取春出一根小小木棍,去地下钻个浅浅坑儿,将那梨核儿埋了,又向少年笑道:“烦劳小友取些雄黄酒来。”
少年一笑,依言去酒楼上取了一壶雄黄酒来,道人接了,以酒浇土。此时围观之人又多了起来,须臾众目睽睽之下,有芽自土中萌出,渐渐长大,顷刻长成大树,枝叶扶苏;倏而花,倏而实,硕大芳馥,累累满树。其时天地变色,暗如黑夜,一轮白月浮跃云中。那道士乃作歌道:
“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包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
浑似故射真人,天资灵秀,意气殊高洁。万蕊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才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一面歌,一面摘下满树梨儿与众人分而食之,皆赞不绝口,顷刻食尽。那道人笑谓少年道:“借君宝剑一用!”少年便将腰间长剑抽出,赤红如血,阴寒逼人,道人亦打个冷战,接过仔细端详,赞声:“好剑!”
一剑将那梨树砍为两截,依旧是光天化日之下。扛于肩上,大笑去了。
就听得“有间酒楼”上一声大叫,一颗斗大头颅骨碌碌自楼梯上滚将下来,血滴滴的,直滚到街心,众人惊慌躲避,少年看时,却是先前那胖大和尚。又听得楼上两人怒喝道:“好妖道!敢以邪术伤吾师弟!”
话音方落,楼上窗棂粉碎,一个肥硕胖大的无头身子破窗而出,轰然落在街上,其后一老一少两僧亦飘然飞出,轻轻落地。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金蟾青狐诉前情 太阳真火灭无明
书接上回。却说那那胖和尚跳在街心,伸着两只大手四处摸索,围观众人唬得四散奔逃。老僧微微叹息一声,捧起胖和尚人头,替他安在脖颈之上,转了一转,依旧长合如初,只是恼得哇哇大叫,便要去赶杀众人,却被老僧一把拖住道:“师弟不可。”
胖和尚怒道:“这些人都吃了那妖道变化的梨子,这一下便有数百散仙成道,岂可坐视不管?”
老僧笑道:“此节却与我等无干。休要管众人,且去寻那道人说话。”
又转身对那小贩和少年道:“二位与此事无干,莫要插手。”说罢三僧足底生云,破空而去。
那小贩此时方才发觉自己一车梨子一个不剩,车子又少了一根车把,叫苦不迭,捶胸顿足,大哭道:“吾本欲渡化几个有缘之人,怎料遇上这般恶人!却不是晦气!”
少年暗笑道:“这人好生悭啬,也不怪那道人作弄于他。”
正欲走时,那人却上前扯住,叫道:“你定是那妖道一伙,设计骗我宝贝。快快将仙梨还来,万事皆休,不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少年冷笑道:“与我何干?”那人惨叫一声,便放了手,只见一只左手已成白骨,鲜血淋漓,那人全身发抖,却走不动,便如被蛇盯住的蛤蟆一般。
正在此时就听得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之声叫道:“教主恕罪,饶我夫君性命!”
少年回头看时,一个青衣妇人拜在地下,告道:“愚夫无知,不识教主尊颜,千万饶恕则个。”
少年笑道:“胡秀英,你几时招得夫婿?”
胡秀英拜道:“弟子蒙教主点化之后,便离了崂山,四处寻访仙道。三年前来到终南山,与这冤家结为夫妻。他本是半仙之体,与我合籍双xiu,彼此得益非浅。只是他不肯安分渡日,弟子几番劝解不听。月余前摘了屋后五百颗交梨下山,不知其踪。我一路追寻至此,不想冒犯了教主,还望宽恕。”
那少年看了小贩点头道:“原来你便是那散仙刘海。只是你渡人便渡人,为何要瞒天要价?世人谁不爱财,却难怪渡不得人了。”说着把手一指,那刘海左手依旧复原如初。
刘海便拜道:“小仙不识教主,罪该万死。教主既是问起,怎敢欺瞒。我亦是妖族出身,乃是金蟾修成人身。只是脱不得本壳。后得西牛贺洲西方教下一位尊者点拨,须得黄金百万斤,他便替我将本壳化尽,神魂合一,方成正果。”
胡秀英一旁插言道:“我早劝你莫信那胡僧鬼话,只是不听。却将三太爷给我的嫁妆都送与那厮了!”
刘海赧颜道:“前日他又言不够,前来索要,我不得已,只好摘了家中交梨入世货卖,凑些钱财与他。”
少年道:“那尊者叫做什么名字?”
刘海答道:“他自称法戒,又名祗陀太子。”
少年笑道:“原来如此。你妻既是我教下,我怎能让你受那胡僧勒索。你日后不可再与他来往。我自会助你成道。”
刘海大喜,拜谢不迭,又道:“教主,我有几个弟兄,也是心向大道已久,望教主垂怜,一并收了它们入教罢!”
原来这少年男装丽人便是截教金花教主金璧风,当初离了天河下界而来,便叫无当圣母自去海外傲来国云光洞潜修,自家独自游戏人间,江湖漂泊,春去秋来,周而复始,不觉悠悠数十载过去。这胡秀英便是金璧风所收的弟子,乃是崂山狐王胡峄阳之女。那胡峄阳又称胡三太爷,久居崂山东麓,乃是万年狐王的兄弟,亦是富可敌国,金璧风与之斗法半日,相互钦服。
自此便得他资助,数十年间,连收了狐黄白灰四大妖族,却是那刺猬仙白老太太,黄风仙黄二大爷、狐王胡三太爷、硕鼠王地涌夫人。这地涌夫人所修之法,据说修成正果之后遍体白毛如雪,只是眼下火候未到,尚是一副灰扑扑的毛皮。金璧风一面继续四处寻访那些无名的妖仙,陆续收入教中。
此刻金璧风听蟾蜍精刘海如此说,自然心中欢喜,问道:“你且说你那些弟兄来历。”
刘海道:“我昔年为妖时,曾与琵琶蝎魔,多目神君交好。那多目神君又有七个姐妹,皆是上古文蛛得道,法力高强。如今弟子愿一一劝他入我教下。只是他们如今天各一方,亦有在西方教灵山脚下蛰伏的,一时难以聚齐。”
金璧风笑道:“这个无妨。便是你将来成道之后,自然飞升天界,到时自有用你们处。”
胡秀英,刘海两口儿拜谢了,秀英道:“教主来此地必有要事,我夫妻虽然无能,但有差遣,听凭教主吩咐。”
金璧风道:“我自有分寸。你们自去便是。”
二人不敢相违,拜别而去。
却说虚空深处,不知所在,三僧端坐茫茫火海之中。
说来也怪,任那无穷真火纵横流转,直欲焚尽天地,三僧只作不知一般。
就见左边那瘦如竹竿的老僧依旧盘膝坐在那火海之中,双眼微合,仿佛入定一般纹丝不动,两道如雪长眉被热风卷起,舞动不休。
右边的胖大和尚却咧嘴笑道:“兀那陆压道人,你在佛爷面前弄火,却不是班门弄斧,不知天高地厚!你家三位佛爷爷当初在大荒山上清修,为因都懒得去山下挑水,足足渴了五百余年。最后引动心头一把业火,依然谁也不肯出力挑水救火,生生待那火将庙宇烧得一干二净方才自熄。你这火比那心头火如何?谅你怎奈何得我等!”
陆压听了一愣,旋即笑道:“我道是哪路高人,原来是不动,不干,不做三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