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四下环顾了一下,眼睛被烟熏得难受,徐易风穿着睡衣,闭目半倚在沙发上,眉目深锁,整个人有些消瘦。
孟夏看了他一眼,放下姜汤,转身就要走。
徐易风在门开时就就知道是她,他心念一动,“等等——”声音有些嘶哑,说出的话很低沉。
孟夏脚步一定,只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事?”
徐易风睁开眼,看着她削瘦的背影,他疲倦的揉揉眉心,“下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孟叔?”
孟夏咽了咽喉咙,手指死死的扣着托盘,垂下眼帘点点头。她很想,只是一直藏在心里。
徐易风歪头看了一眼姜汤,端过来,一口喝下去,嘴里一股苦涩,“怎么没有放糖?”他兀自说道。
孟夏愕然了一下,迈着脚出门。
徐易风嘴角涩涩一笑。
一会儿,乐乐上来,“叔叔——”她甜甜一笑。
徐易风拍拍自己的腿,乐乐蹭过来,轻轻一笑,展开嫩嫩的掌心,“给,叔叔,大白兔,很好吃的。”
乐乐拨开糖纸,塞到徐易风的嘴里,大抵这糖被她捏的久了,有些软,徐易风眉心微微一蹙,糖有些粘牙。
“很甜吧?”乐乐舔舔嘴唇。
孩子一副天真烂漫,徐易风却是说不出的心酸。
午后,夏风徐徐吹进室内,一室清爽。
乐乐看着头顶两个漂亮的辫子,“妈妈,我们要去见谁?”
孟夏怜爱地摸了摸她的额角,“去见你的爷爷——”
乐乐皱皱眉,“妈妈,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都没有给爷爷准备礼物。哎——”
徐易风倚在门边,嘴角轻轻一动,眉角的余光有些痛然,如果那个孩子在的话,他也会和乐乐一般可爱,不——他徐易风的孩子一定更加的可爱。
“走吧。”孟夏走到他的身边轻说道,并没有看他。
孟之行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脸色也稍稍有了几分血色,看到孟夏时,喜悦之情难掩。
乐乐眨着大眼,怯生生的看着孟之行。
“乐乐,叫爷爷啊?”
乐乐瞅着他,拽着孟夏的手,“爷爷——”
孟之行两眼一酸,“好孩子,到爷爷这里来,给爷爷看看。”
乐乐走近,孟之行握着她的手,嫩嫩的,他粗糙的手一时有些踟蹰,乐乐反握着他,“爷爷,你要快点好起来。”
孟之行弯起嘴角,“爷爷很快就会好的。”
“爸,我们很快就会一家团聚了。”孟夏定定的说道。
孟之行心里一抽,双眼里有些不可置信,“小夏,是谁在帮你?”
“哥哥的一个朋友。”
“孟潇的朋友?是谁?”
“你不认识。”
孟之行脸色沉下来。
孟夏咬咬唇角。
手术之后,他一睁开眼,就住在这样的病房里,久经官场的他怎么不会起疑心呢?可他想不出来,时至今日谁还能帮着他。
“小夏,你告诉我是谁?”
“爸爸,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一家团聚才是最重要的。”
孟之行心里紧紧地绷着一根弦,脸色渐渐暗下来,看着她,“小夏,如果你要是为了我勉强自己,我宁愿一辈子呆在里面。”
“爸!”孟夏声音蓦地拔高。
乐乐抖的一下,她连忙吸了一口气,安抚好乐乐,她定定地看着孟之行,“爸,可我想要一个家。”
出了病房门,孟夏的心情愈加的沉重,她想着父亲要是知道是徐易风插手,他一定不会同意的,她皱着眉。徐易风站在前方,身边围着的人孟夏也是认识的,父亲的主刀医生。
她的心有些抽痛,她不习惯。
有些事已经偏离了轨道,她不想再拐回来。
一辈子盲目一次就够了。
徐易风见她走过来,停下了交流,医生也随之离开。
徐易风看着她的脸色不是很好,问道,“怎么了?”
孟夏摇摇头,声音掩不住地疲惫,“回去吧。”
“我约了一个专家。”鉴于回去的路很远,孟夏只好跟着徐易风一起去,她以为徐易风是看病,没想到是带她去看病。
站在五官科时,她定在那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徐易风,你不必这样做的,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我的事。”
“你是不是觉得内疚了?”孟夏灼灼的看着他。
徐易风被她的话噎了一下,“进去。”
孟夏轻笑一声,“徐易风,你会死心的。”
依旧是重复的检查,答案依旧和之前的一样。
“没有任何问题。”老医生定定的说道,“内部各个器官完好无损,听神经末梢都很正常。”
“曹老,她5年前出过车祸。”徐易风顿顿的说道。
曹老点点头,“易风,有时候人病不是表面的问题,患者心里压着事,自己阻隔外界,一切还是看她自己,或者哪一天,她想开了,自然会听见的。”
可这一天谁都说不准,或者明天,抑或一辈子。
孟夏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乐乐歪在她的大腿上,有些困倦。
徐易风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面色有些暗沉,他看了一眼孟夏,脸上闪过一抹哀伤,嘴角动了动没说什么,“回去吧。”
他刚伸手准备抱起孩子,孟夏猛地一把缩回去。
他的手干干的停在那儿。
孟夏的腿被乐乐睡得发麻,似有万只蚂蚁来回的啃噬,徐易风看着她行走的步子,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把乐乐接过来,瞟了她一眼,好像又看到以前的孟夏,“小夏,这几年你是变了很多,可是唯一没变的,就是你那倔脾气。”
她的倔脾气是孟潇一手宠出来的。
孟夏身子一怔,别过眼,“彼此彼此。”
回到别墅,没多久,徐易风接到一通电话,神色中有些担忧,走的时候,他对孟夏说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孟夏没有回复他。
徐易风眉角有些暗殇。
孟夏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车急速的开出去,徐家、乔家这一刻该是焦躁了。
徐易风匆匆赶到医院,病房里静悄悄的,谭颖躺在病床上,脸色发黄,手臂上吊着点滴,徐战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一脸的肃然。
“怎么回事?妈怎么会突然晕倒?”
“怎么回事?你还有脸问。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徐战一张脸不怒而威,官场有名的强硬派,徐易风打小最怕的就是他爸。
他对着他爸那张脸就犯怵,“爸,我做什么了?”
“你和孟夏怎么回事?”徐战从不问儿子这些事,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徐易风给谭颖扯扯被子,“爸,你小声点仔细又吵醒妈了。”
“死小子,你给我滚出来。”
病房一端是一间小客房。
“易风,孟之行的事你竟敢插手。”当年是徐战一手办的大案,举国震惊,这会子他儿子私下竟然替那人周转,不等于给他老子对着干吗?
“爸,我可是走正常手续的。”
徐战两眉一凌,沉下脸,“易风,你是糊涂了!孟之行就算是在狱中,可多少双眼睛盯着。”顿了顿,“你把孟夏养在别墅算个什么事!”
徐易风眸光一冷,话题终于切入正题了。
“爸,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你还有脸说——”
这时传来几声敲门声,“首长,车已经备好了。”
徐战看了看手表,“我要下乡去考察,你母亲醒来好好还同她说。”
徐易风抿抿嘴角朝着父亲郑重地点点头。
晚上他靠在小沙发上半眯着眼,守在谭颖床前,看着盐水到快完了,叫来护士给拔了。
谭颖也醒了。
“易风——”她刚醒来,声音干干的。
徐易风端了一杯水给她,“妈,怎么样?”
谭颖喝了半杯,眸光看着他,默不作声。
徐易风干干一笑,“这么瞅着我做啥?”
“我的儿子现在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怕哪天我要是突然去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妈,瞎说什么呢?”
谭颖坐起身子,“易风,你和孟夏在一起。”她淡淡地说出来。
“是。”
谭颖抿抿嘴角,“那琦琦呢?你想过她没有?”
徐易风抿了下嘴唇,“妈,我只是试着和她相处,当时我就说过顺其自然,我们并没有任何婚约——”他顿了顿,眸光一暗,“何况我和她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
谭颖一怔,“就算不是琦琦,可你觉得孟夏能和你在一起吗?”
徐易风眉目瞬时冷了,面色凌厉起来。
“那丫头和穆泽的事我也听说了。”谭颖轻轻叹口气,眸光在灯光中流转,“可惜了。”
可惜……谭颖的可惜怕也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
夜色颓然,徐易风站在病房外,脸色淡漠,他站在那儿一直站到凌晨。
***
清晨,孟夏带着乐乐在林间散步,阳光点点地洒进来,斑斑点点的照在软软的草地上。乐乐在路上一蹦一跳的,时不时的采摘着路边的花朵。
颜兮忧牵着狗从前面向他们走来。
孟夏的脚步一时停住了,“早——”
颜兮忧浅浅一笑。
乐乐看着泰迪狗激动的扔下了手中的话,抱着泰迪惊叫,“妈妈,它好可爱啊。”
“你的女儿?”颜兮忧诧异的问道。
孟夏的下巴绷得紧紧的,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当妈妈了。真是羡慕你——”她转转眸子,“这娃娃真漂亮。”
她蹲下身子,“下次阿姨送你一只要不要?”
“真的吗?”乐乐惊喜,随即看着孟夏,“妈妈,我可以要吗?”
孟夏抿抿嘴角,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乐乐牵着狗,两人走在后面。
“小夏——”颜兮忧轻轻的喊着她的名字,“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孟夏怔怔的点点头。
“我生了一场病,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无奈的拍拍自己的脑袋。
孟夏眉心一蹙,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什么都不记得了?”孟夏有些怅然。
“我隐隐的能记得一些面孔,只要我用力的去想,头就很疼。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亲切,好像在哪和你见过一样。”
孟夏呼了一口气,“也许忘了反而是件好事。”她忽然转开眼,看着前方沐浴在阳光的男子,目光温和,他和徐易风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怎么会成为朋友呢?
颜兮忧欢乐地跑过去,眼角的幸福是那样的鲜明,孟夏不自觉的想到一个人,此情此景似乎只是复制了往昔。
“有空去坐坐吗?”罗川看着她。
孟夏敛了敛神色,点点头。
两家房子紧挨着,颜兮忧养了三条狗,不同品种的,乐乐对小东西很敢兴趣,颜兮忧和她似乎很投缘,带着她逗弄着。
孟夏和罗川坐在一端的太阳伞下。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罗川轻笑,“小夏,我以为你会一直憋着不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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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川轻笑;“小夏,我以为你会一直憋着不问呢。”
孟夏沉默了下,咬咬牙,“罗川;你疯了;她是我哥哥的女朋友。”
罗川听了她的话反而嗤笑一声;眯起眼睛;目光落在颜兮忧的侧脸上;默了一会儿;“可是孟潇并不爱她不是吗?”
孟夏眼睛睁的大大的;暗吸一口气;艰难地问道;“你那知不知道,她是乐乐的妈妈啊?”
罗川眸光幽深地扫了她一眼,随即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