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回忆- 第28节

如此，果然还是因为爱情么？因为得不到，或者被抛弃，所以从浓烈的爱意，转变成刻骨的恨意么？因为失去了作为或许是唯一的精神支撑的爱情，所以在被爱情抛弃的时候，也被时间抛弃了，同时自我厌弃？

那么，假如这一切都能够成立，成为现实的话。现在坐在我身边的苏世轩，如此恰巧的在这样敏感的时刻来到村庄，在这起事件中，他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而他的主治医师夏河扬，又是怎样的身份？

“热海？”宏井拍拍我的头，让我从兀自的臆想中回过神来，“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没听到。”

“嗯？”我转过头去看宏井。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假象，虽然看起来没有说不通的地方，但是最大的阻力就是连起这一切的那根线，竟然只是我的一场梦境。深呼吸，决定还是暂时不要跟他们说了。更何况这件事，几乎要牵扯上现在正坐在我们中间的那两个人。

“我和常如他们要去树林那边了，”宏井的无奈里带着宠溺，“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就跟吉野和千叶说，一定不要再单独行动了，知道么？”

“嗯，知道。”我点点头。没办法，自从来了这里，只要是我一个人待着——或者哪怕是带上吹蛮，就肯定会出事。我虽然被磨练得皮实了，宏井却还是免不了要担忧的。

看到我非常认真的答应着，宏井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便起身和段大哥他们出门去了。紧接着，夏河扬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擦拭了一下嘴唇和手指，带着坐立难安的苏世轩也出了门。一下子，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了我、吉野以及千叶。我小口抿着原本是宏井的那份牛奶，活跃气氛这种事情向来与我无缘，于是客厅里的气氛一度尴尬到冰点。

“热海姐，”千叶小心翼翼地打破了低气压的宁静，“我们也出去开始调查么？”

“嗯，”我点点头，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站起来，“先去找林剑晨吧，他看起来比较容易问出话的样子。”

到林剑晨家里的时候，很不凑巧，林爸爸和林妈妈都在。我站在门口，看着凶神恶煞的林爸爸，心里不由的一阵痉挛。这么可怕的爸爸，是怎么生出那么可爱的儿子来的？

“你来做什么？”林爸爸一首握着门把手，一手自然下垂却握成拳头，好像一语不合就能打起来一样。看着我的时候，那眼神里无声的愤怒和控诉，仿佛我有多么的十恶不赦。

“林先生。”深吸一口气，我保持着职业化的温和微笑，“关于村子里这几天发生的案子，我有几件事情想要询问您的儿子。”

“他什么都不知道！”林爸爸横眉冷对、怒目相向，一看就是不怎么好说话的那种人。我不仅要否定自己的决定，先到林剑晨家里来，果然是不怎么明智的选择呐～

“林先生，我想每个公民都有配合警方办案的义务，特别是现在这件案子直接牵涉整个村子，多名少女遭受袭击，哪怕是作为村民，为了还村子一片宁静，您也有义务帮助警方尽早破案。”虽然我不是警察，但是目前在这个村子里，除了村民以外的所有人，都被村民们毫不留情地列入到了警方的队列里，“如果您一再坚持阻止我们的话，那么我只能控告您妨碍公务，以及妨害司法公正。”

真的不是我想要说话这么不留情面，只是这一段时间来我发现，这个村子里某些不通情理的人，必须要用那种刻薄的、绝不退让的强硬口吻，才能使他们乖乖的配合和让步。真是一群吃硬不吃软的人呐～

“你……”看着我笑得别有深意的样子，林爸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原本握成拳头的那只手，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着，指着我。

“爸爸。”林剑晨大约是听到动静，所以出来看看。见到我们在门外的时候，他惊讶地愣怔了一下，随即激动地走上前来，“爸爸，怎么拦着热海姐，快让他们进来。”

“林先生，令郎的法律意识，实在是比您要强得多啊～”看着林爸爸僵持在门口，我真的快要失去耐心，唯一的那么一点儿好脾气都要让他磨没。虽然我是个对很多事都淡泊的人没错，我的确对很多人很多事都不放在心上没错，我是个从来都很好说话的人也没错，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是个温柔的人。

“爸爸。”林剑晨已经看出我和他父亲已经僵持很久，又听到我的语气明显已经变坏，不由得满脸通红——不知道是着急的，还是羞窘得。

林爸爸气愤地瞪了一眼“胳膊肘向外拐”的儿子，怒火中烧的哼了一声，转身大步往里走去。大概是回了自己的房间，大力的摔门声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我甚至觉得连地面页抖了几下似的。

“热海姐、吉野姐、千叶，真是不好意思，”林剑晨一边领着我们往他的房间走去，一边羞怯愧疚地道着歉，“我爸爸的脾气不是很好，很容易就愤怒起来，你们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没什么。”既然已经进来了，就没有必要再生气了——再说，我本来也没怎么觉得生气。

“哼。”吉野翻了个白眼，将头瞥向一边，一脸不爽的样子。

“你和你爸爸的脾气还真是不像呢，你更像妈妈多一点么？”千叶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发脾气的吉野，然后转过头来对着林剑晨说。

“嗯，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更像妈妈多一些。”林剑晨点点头，打开自己的房门，示意我们进去，“所以从小到大，妈妈都非常疼爱我，而爸爸则更喜欢无论什么都很像他的哥哥。”

“嗯，父母总是疼爱和自己相像的孩子。”千叶好似很有经验地说着。

“不介意的话，坐在我床上吧。”林剑晨关好门，自己坐在了书桌前唯一的椅子上，“爸爸从前就非常讨厌外来者，如今又加上接连发生的失踪和命案，他已经好几天不让我出门了，还明令禁止我和你们来往。即使是放你们进来了，爸爸心里也还是十分不痛快的。所以，如果要问什么的话，请小声一点，不要让爸爸听见。”

“非常讨厌外来者？”我点着头，把声音放轻，掏出早已准本好的记录本和彩色中性笔，“包括十三年前来到这个村子的那个女人么？”

“嗯……”林剑晨皱眉想了想，“大概以前没有这么激烈，只是纯粹的不喜欢。但是自从那个女人来了，大家发现她……那个……不会生长之后，爸爸就变得异常讨厌外来者。村子里很多大人都是这样的，因为那个女人的缘故，变得非常抗拒村子外面的人。”

“那么当时没有别人和这个女人一起来这里么？”我看着对面略有些拘谨的林剑晨，声音放得更加柔软了些，“自始至终，这个女人都没有和其他什么人交流过么？或者有什么能被称得上是略有交集的地方？嗯……我是指和村子外面的人。”

“应该是没有的吧。”林剑晨思索着，“时间过得太久了，记不清。更何况那时我还小，就算看见什么也不会去特别留意的，所以，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嗯。”我点着头，记录了下来，“作为这个村子的后辈，你对这里有多少了解？”

“了解？”林剑晨显然不太明白我的意思，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是说，你们这个村子

16、第１６章　。。。

的经济来源。明明只是一个人口数量不足两百人的小村子，对外的官方的说法，是依靠木材生意维持生活。但是，你不觉得你们的生活状况实在有点儿太好了么？随随便便就可以住别墅，拥有一切现代化的设施，却又极少与外界有联络。名不见经传的生活在这里，甚至祖祖辈辈没有一个人想要到村子外面去谋生。别跟我说这里是什么世外桃源，我知道这里根本不是。”一向很“乖宝宝”样子的林剑晨，一定没怎么动过要离开这里的心思吧。他和许默然太不一样，没有什么过多的主见，对家庭也极为看重。这样的人，带着我们来这里调查少女失踪事件，对于他来说，就已经非常重大的反叛了。我并不期待他会说出什么想要离开这里、厌恶这里的话，所以，就只有从别的方面入手，希望能够用他的疑惑，来解决我的疑惑。

“这种事……”林剑晨没想到我会一下子问到这个，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被我吓了一跳。

“嗯？”看着他无辜地眨着眼睛，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我突然萌生了一点点小小的罪恶感。

“我不知道。”林剑晨摇摇头，咬着下嘴唇，“这种事情，爸爸从来没有跟我讲过。我也只是知道，村长和几个＇文＇有地位的伯伯，的确是在弄什么＇人＇生意的事情。好像一直以＇书＇来都是这样，村长的位子＇屋＇是世袭的，然后每换一位新的村长，就会在同辈的人中间选出几个人，作为村长的得力助手。而其他的人，绝对不会有一星半点儿的机会参与那些事情。所以，虽然时常参与村长家的会议的爸爸，即使知道什么，也从来不会对我和哥哥讲。”

“也就是说，在你这个年龄层的年轻的一代，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是个巨大的秘密呢。

“嗯，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林剑晨点点头。

“但是，这样的生活不是很无趣么？”千叶问出了我最想问的话，“明明是个大学生，明明已经见识过外面的时间是什么样子，结果还是要回到这里来，缩在小小的地方束手束脚，就算有再大的志向也没有办法。不会觉得厌烦么？”

“厌烦？”看林剑晨的表情就知道，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情，和我预料的一样，“不会呀，从这里出生，从这里长大，这里的一切我都无比的熟悉。就算有时候会觉得被束缚住了，只要一想到这里是我的家，就什么怨言都没有了。”

“真的从来都没有厌倦过这样的生活？”千叶瞪着大眼睛，一副惊奇的无法理解的表情。

“没有。”林剑晨摇摇头，“虽然说对外面的世界还是很向往，但是如果代价是要我离开家的话，我宁愿一辈子都呆在这个地方。”

——真是个……固执得可爱的人呐……

“那么，其他人呢？”我试探性地问，“平时与你要好的那些朋友，有没有人向你透露过，其实他们很讨厌这里的想法？”

“讨厌？为什么要讨厌这里？”林剑晨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脸也因此而涨得有些红，“热海姐，这里是我们的家啊，是故乡，怎么会觉得讨厌？就算有一天离开了，也终究还是要回来的，不可能一辈子游荡在外面！也许你们会觉得这里无趣，会因为大人们的态度而感到厌烦，但是我们不会，就算一辈子被羁绊在这里，对于我们来说，也是没有关系的！”

——那么确定？

我想，在这个问题上，可能我与林剑晨已经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交流下去。或许我应该去找许默然？至少，那时他眼里那种深恶痛绝和憎恨，我看得真真切切。他绝对不会像林剑晨所想的那样，那么无条件的热爱着这个地方。还有千叶曾经说过的那些年轻人，他们明确的说出了自己的厌恶，和想要离开的欲望。原来平时看起来最为温柔的林剑晨，骨子里，竟然有着那样一个执着的灵魂。

“你……先不要这么激动。”我手中的笔在我的无意识里，一下一下的敲击着笔记本，“我并不是想要质疑你对家乡的热爱，只是觉得好奇而已，这样一辈子困在一个地方，至少对于我来说，是做不到的。”

“很抱歉，刚刚我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