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回忆- 第39节

“热海～”

“热海～”

“热海～”

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回荡在午夜的山林，如果她睡着了，就叫醒她，如果她昏迷过去了，就直达她的灵魂唤醒她。

“嘘——”一起上山来的千叶突然挥着手，侧着头，皱起眉好像努力倾听什么似的。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不敢打搅他。或许他是听见了热海的求救声么？端木宏井也支起耳朵，努力抓捕空气中细微的响动。

哐当！一声听起来有些遥远模糊的金属声。

哐当当～好像连续不断的翻滚、击打。

千叶的耳朵最为好使，于是便由他带领着大家，一路向声音的发源地走去。越来越近了，好像不止他们在靠近声源，声源也在不停靠近他们。最终，他们在地上发现反射着手电光辉的啤酒罐。千叶伸手拿起来，凝眉细看。

“是刚喝完的，还没干透。”千叶把啤酒罐递给端木宏井，然后警觉地环望四周，“热海姐一定就在附近，这说不定是热海姐或者夏河扬喝过的啤酒罐。”

听了千叶的话，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但是却让所有的人都精神为之一振。两个人一组，分为不同方向各自细细找寻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从来不信神的端木宏井也不禁祈求上天保佑，一定要让他找到安好的、他思恋着的人。

“在这里！”竟然是苏世轩首先发现了雪藏热海的山洞。

话音未落，原本还在查勘的端木宏井疯了一样的跑到苏世轩的跟前，猛地一把推开他。手电照进去，无限延长的光芒终于落在了蜷缩成一团的热海身上。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奔向她的脚步，踉跄着，匆忙地赶到她身边。抱起她，感受到她的呼吸均匀绵长，从来都是笑着的端木宏井，也终于流下了两行眼泪。

——她是，他的宝贝。

“热海，醒醒。”

唔，好温暖。我在睡梦中感受到一股热流涌向四肢百骸，周身都被包裹在一片温暖的气息中。终于不再是冰冷的，终于可以放心睡。不想醒过来，真的不想醒过来。好困。

“热海。”叫着我名字、给我带来温暖的人并不放弃。他一边搓着我的双手，一边不停地呼唤着我。

“热海～”声音里有了一丝无法确定的颤抖。唉～好吧，我醒过来。

睁开眼，我依旧是在山洞里。只不过多了抱着我的宏井，和站在四周为我挡风的大家。我看到所有人都明显舒出一口气的表情，觉得安心，所以笑了笑。结果得到的，就是吉野劈头盖脸的臭骂。

“你还笑！”吉野指着我，手指愤怒得颤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睡过去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知不知道得知你出了事我们有多担心？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可以单独行动你怎么就是不听？还笑？你居然还敢笑？！”

“对不起，我错了。”撇撇嘴，再努力向宏井的怀里靠一靠。余光瞥到宏井眼角未干的泪痕，我吓了一跳，心里终于不安起来。

“你对不起的人是宏井。”松月看着我，宽心一笑。

“宏井，对不起。”我从宏井的手里抽出我的手，覆盖在宏井微凉的脸颊。我从来没有想过在宏井的感情里，我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每天每天面对彼此，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就连在一起，都显得好像是上演早一些好的剧本，没有波澜起伏，没有任何意外，没有别人的出现。所以我无法在这样平静中判断自己的感情，更没有办法拿捏宏井的感情。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宏井小心翼翼地抱着我，像平时一样冲我温和宠爱的微笑。我忽然觉得其实自己的心承受不住这些甜蜜和美好。我骨子里，其实果然涌动着足以吞噬我的悲剧因子么？

“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嘶～冷死了～”松月的恢复能力总是那么令人赞叹。她抱着双臂，不断摩擦获得热量。

“嗯。”宏井打横将我抱起，向山洞外走去。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生出一种得救了的心情。

“那边怎么回事？”沿着并不熟悉的路径往回走着，段大哥突然指着前方明亮的光芒，疑惑地大叫起来。

“是村子！”千叶反应过来，也跟着大叫，“是整个村子在着火

23、第２３章　。。。

，那是火光！”

虽然离得远，但是并不难判断那是一场滔天的大火。空气里，一直延伸到我们的鼻腔，都是满满的汽油味道和灼烧的味道，我甚至能够听见尖厉的哭喊和悲凄的呼救。是他么？是他终于还是狠下了心肠，放了这样一把火，要了结全部么？条件反射一般的，我看向一旁的松月。她的眼眸里承载着我无法承担的悲伤，那种浓郁的失望几乎要压得我透不过起来。那个人，是连自己也要了断在里面么？带着无法摆脱的深重罪孽，带着父仇得报的快意，所有的一切都要这样结束了么，连同自己？

“夺取生命的代价，是很沉重的。”松月闭上眼睛，嘴角微微扬起。

——沉重到……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压垮一个人。

24

24、第２４章　。。。

那个噩梦一样的晚上，待在村子里享受着梦乡的人们，没有一个人逃出了那场肆虐的大火。就连建筑，也遭到了池鱼之殃的灭顶之灾。除了我们曾经暂住的房子只有一面墙壁被熏黑之外，所有的住宅、商店都被付之一炬，幻灭成灰。提着行李，我站在这栋唯一完整的房子前，回望过去的这十几天。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每一秒，都像是一场梦。而那个在仇恨与痛苦中反复挣扎的人，也成了一场没有具象的回忆。

“热海，走吧。”宏井拍着我的肩膀，他的叹气声让我感到鼻酸，泪水蓄满眼眶，却不知道该不该流下来。

“这是他能留给我们的，唯一的东西。”呼啸的风毫不留情，卷起黑色的残渣，向天空，向树林，向更深的土壤。我想着那个人最后留在我脑海的面容、那个背影，充满柔情，又决绝得哀伤。

还有那个有着大眼睛的清秀的少年，和那个总是没什么表情，却会很温柔的人。如果不是和他们相遇，那么我就不会被卷入这样深沉的悲痛里。过去是黑白的老旧电影，回放的时候带着残破的回音，吱呀吱呀，令心揪痛。

——果然，改变一个人的，还是相遇这件事么？

“这是他的命定，没有什么可为他感到悲伤。”松月微微笑着，第一个转身离去。她总是显得那样淡定，那样平静。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她的情绪，她的心也似乎不会泛起任何微小的涟漪。无情么？不，是太过深情吧。

“走吧。”最后看一眼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无论是惊恐的、甜蜜的、欢快的还是忧伤的，那都是填满我心房的回忆。我曾经无数次想象离开的那一天会是怎样的轻松和明朗，而现在我终于可以离开了，心里、脑海里，却只有缱绻绵长的疼痛。究竟，是谁的生活出了错，才会像金融危机一样肆虐，瞬间席卷所有人的性命？

穿过弥漫着忧伤气息的树林，我们于傍晚时分抵达最初的小旅馆。笑眯眯的圆圆的店主在门口等候着我们，晚饭是热火朝天的火锅和温得恰到好处的清酒，所有的一切都好象我们进山之前一样。然而那个沉默寡言的人不在了，总是有很多话题的吹蛮，也提前回家去了。我找不到任何开心的理由，于是只能默默的喝着酒，吃宏井夹过来的菜。

“明天一早就走吧。”松月还是那个慵懒的姿势，半眯着眼睛。只是所有的姿态看起来都像是伪装，那双眼睛里泄露出点点犀利的迷茫。多一秒，也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了么？

次日下午四点四十五分，纠缠于一场永远也无法忘怀的记忆的我们，终于回到了Ｄ市。走出火车站，一眼就看见兴奋地挥着手的吹蛮，和笑意盈盈站在她身边的苏老师。昨天晚上通知吹蛮的时候，我并没有告诉她那个村庄发生的事，只是说夏河扬畏罪自杀，所以事件结束。

“学姐！”吹蛮跑过来抱住我的手臂，小猫一样用她的脸颊蹭着我的脸颊，“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们啦！”

“你呀～”我用另一只手拍拍吹蛮的额头，然后看向苏老师，“苏老师。”

“安全回来就好。”苏老师点着头，然后看向我身边的宏井等人，“我和吹蛮在饭店订了庆功宴，大家已去过去吧。”

“真的？”松月眯眯眼睛，尽管我们不可能有庆功的心情，但是为了把真相掩盖下去，不得不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苏老师你真是好人～”

“热海，不介绍一下你的姐妹么？”苏老师看向我。他虽然知道我有两个三胞胎姐妹，但是并没有真正见面过，所以分不出谁是松月、谁是吉野。

“这个是姐姐松月，”我拍拍松月的肩膀，然后指着后面冷面的吉野，“那边那个就是吉野。”

“苏老师好。”吉野虽然为人冷酷，不怎么爱搭理人，但是起码的礼貌还是懂的。所以吉野在我介绍过她之后，走上前来，微笑适度地打了声招呼。

“苏老师好，我是吉野姐的助理千叶真翔。”千叶当然如影随形的跟着吉野，微微躬身，打了招呼。

“苏老师总是最了解我们的人了～”段大哥拍着肚子，笑嘻嘻地说。

“好了，咱们过去吧，坐了一天火车，累了吧。”苏老师带着我们走向黑色的保姆车，“早点吃晚饭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不是还要精神抖擞的上班么～”

“对了学姐，你昨天晚上跟我说案子了结了之后，我就打了个电话给剑晨，想要祝贺一下。”吹蛮说出来的那个名字，让我心底一颤，“可是为什么会是空号？”

“嗯……”我别过脸去看着车窗外一闪即过的风景，不想吹蛮看见我眼底的闪烁，“他们村子排外性强你也是知道的，事件结束了之后，林剑晨就把电话号码换了。你联系不到他，也是正常的。”

“这样啊～”吹蛮并未多心，点了点头，“那学姐你知道他的新号码么？”

“当然不知道。”我摇摇头，“如果可以告诉我的话，那就没有必要换号了不是么？”

“诶？”吹蛮瞪了瞪眼，鼓着腮帮子，“也是哦～”

所幸，车子很快开到了饭店门口，吹蛮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庆功宴上，并没有再问我任何和村子有关的问题。否则，我真的不认为自己一定不会露馅儿。要知道，吹蛮虽然天真单纯，但到底是北野家族的孩子，天生的聪慧过人。

“来来来！”饭桌上，吹蛮欢呼着站起来举起酒杯，“让我们举起酒杯，开怀畅饮，庆祝神秘小村庄连环失踪杀人案顺利告破！”

“吹蛮，你镇定一点吧。”碰碰酒杯，我拉着吹蛮坐下。

“这一杯，要敬身在小村庄的剑晨和默然哥，”吹蛮又满上一杯，“希望他们以后，能够过上平静祥和的生活。”

平静祥和的生活么？我看着松月微微苦笑的脸，觉得这样强颜欢笑真是件很勉强的事情。那个村子，明明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不是么？所有我们曾接触过的人，也都化为一抔灰尘，烟消云散。若是日后，有不知情的人再去那里，一定会惊诧吧。那个存在了也许上百年的村子，就那样在一夜之间，付之一炬，成为历史。

“学姐，我们下次长假再去那里吧～”吹蛮仍不知情地建议着，“下次一定要和剑晨他们好好玩玩，这次光忙着案子了。”

“不，我再也不想去了。”我坚定地摇头。还去做什么？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唔，是哦，那里是有很多不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