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骄阳一般灿烂。
她,终究还是食言了。
噩梦连连,急切地想要醒来,却又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的我,只能在旅馆洁白的床单上辗转反侧。睡衣好像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梦里的那只手却紧紧攥着我,樱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好像说着什么,但是我并不能够听得清。
——砰!
巨大的声响终于将我从虚幻的梦境里分离,我倏地一下子坐起来,惊魂未定地望向声响的来源。很意外,竟然是吹蛮气喘吁吁地抵着我房间的门,脸色或许是因为激动,也或许是因为过度运动而泛着潮红。
“你……飞回来的么?”手里揪着被子,我有些无措地看着冲进我房间大口喝水的吹蛮。如果要采访完毕,从村子里回来的话,怎么也要等到过了傍晚吧。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学姐,你也不看看外面,你睡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你知不知道?!”吹蛮手里还握着水杯,一脸的激动与愤怒,“松月姐他们在房门外叫了你好久,可是你怎么睡得和死猪一样沉?我刚刚才回来,一眼就看到你房门外的骚动,这才让他们先去准备吃晚饭,我把你的房门踹开的!”
——诶?有那么严重么?
有些机械地转过脖子去看窗外,啊,原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刚刚才被惊醒还有些迷糊的我,因为屋子里的白炽灯从昨晚就没关的缘故,而误以为现在还是早上。有些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谁让这个梦这么诡异来着,我也有努力想要醒来啊。
“采访到重要资料了?”没办法,我只好转移话题。如果不是有什么值得她兴奋的材料,被主编称赞为“工作狂人”的吹蛮,是决计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的。
“这个吃完饭再说,我快要饿死了。”也不管我现在是不是还穿着睡衣,吹蛮蛮横地将我从床上拎起来。练过跆拳道的女人果然不能小觑的说~我看着被她踹坏的可怜的推拉门,暗自摇了摇头。
“哟,小热海,你没事吧?”松月还是一如既往的感叹语气,轻松的调子,“难道是昏迷了?”
“只是睡过头了。”尴尬地挠挠头,拜托不要用这么明显的调侃语气好不好,虽然我总是表现的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是好歹这里也有两个陌生人在啊。
“哼。”吉野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却在接触到我的眼神的时候偏过头去,嗓子里发出她标志性的不屑声音,害得千叶真翔为了替她掩饰,一时间又无措起来。
——真是可怜的助手啊~
简单的对话过后,我们便按着昨天的顺序各自坐了下来。今天的晚饭是麻辣火锅,真没想到,圆圆的店主还会准备这么平易近人的晚饭。经历过昨天那两顿饭的我,还真的一直以为店主他把料理当艺术了呢。
“啊~在这样寒冷的冬季的夜里,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麻辣火锅,真是太幸福了!”吹蛮只要一看到美食,就会像看到帅哥或听到有趣的怪谈一样,两只眼睛都会发出骇人的光芒,“真是多亏了今天晚上赶回来了,不然岂不是好吃亏~”
“当然喽,如果老板能为我们再煮上一壶酒,那就真是太完美了。”松月也迫不及待地盯着还没有烧开的锅。我竟是不知道,她原来这么喜欢火锅。
“不过去调查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千叶真翔一边关注着火锅,一边咬着筷子发问,“热海姐说,如果你不是查到什么重要的东西,今天晚上是回不来的。”
“嘛~那个嘛~”看到锅烧开了,吹蛮迫不及待地把肉丢了进去,同时还极为不在意地说,“说起来我还真是幸运,昨天晚上刚刚走到半山腰,就碰见了村子里前来守夜的男孩子。唔,学姐,那个男孩子还真是帅啊~”
“说重点!”以手抚额,我真是为吹蛮的跳跃性思维头痛不已。
“诶?哦。”吹蛮尴尬地笑了笑,“他说因为村子里丢失女孩子的事情,已经搅得人心惶惶,所以每天晚上都会派两个男人在山林里守着,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一旦发现什么异状,就立刻燃起发送信号的烟火,通知村子里的人。”
“呵,他们还真是传统呢!”松月一边吃一边回应着,看样子她也对这件事抱有极大的兴趣。
“反正他也是村子里的人,又那么巧让我遇到,所以我就毫不犹豫、一马当先地采访了他!”吹蛮得意洋洋的掏出贴身放置的录音笔,打开播放键之后,就放在了餐桌上,“这可是精彩全记录哟,真是让你们饱耳福了。”
“首先,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吹蛮的声音从录音笔里传出来,有些失真,不像她平时说话时的清亮嗓音。吹蛮一边吃着火锅一边撇嘴,表示对声音失真的不满。
“嗯,我叫林剑晨。”从来没有接受过采访的少年有些羞涩,红了红脸,映着这夜晚细碎的银色月光,害得自认为见过无数帅哥的吹蛮大小姐,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砰砰砰、砰砰砰!
“唔,”吹蛮停顿了一下,调整好自己心跳的频率,“我叫北野吹蛮,是半月刊怪谈杂志《听说》编辑社的记者,这次本来是到山里来度假,但是从旅馆老板那里听说你们村子里失踪了好几个年轻女孩子,所以特地过来采访,你可以跟我说一下是怎么一回事么?”
“你说的是‘神隐事件’吧,村子里的长辈都是这么说的。”林剑晨背倚着大树,眼睛晶晶亮,闪着耀眼的光芒,“村长说,那是有妖怪出没,抓走了这些女孩子。村长也曾带着我们敲锣打鼓地在山里找过一阵子,但是后来也不了了之,说是过一段时间她们就会被放回来。所以除了组织大家轮番守夜之外,也就再没有其他的什么措施了。”
“为什么不报警?”吹蛮坐到大树下,摆摆手示意林剑晨和她一起坐下来,“发生了这么多起失踪事件,按照常理,应该是要报警,让警方来帮忙找到她们吧?”
“报警?”林剑晨眨了眨眼,眼神有些迷惑,也有一些无奈。
“别说你们村子里没有电话哦!”吹蛮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副惊诧抗拒的表情。如今,她已经是以朋友的态度和林剑晨交谈,而并不是拘泥于采访的形式。这是吹蛮特有的采访方式。
“怎么会。”林剑晨笑了笑,从裤子兜里掏出黑色的手机,“如果没有电话的话,我们要怎么联系呢?不过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过‘无人问津’了些,所以信号总是不那么好,有时候发了短信会收不到,或者电话没有办法拨出去。所以啊,如果我们守夜的时候发现什么异状,都是依靠特殊的信号烟火联系村子里的人。”
因为吹蛮的随和,林剑晨也渐渐放松了下来,笑着把手机递给早就一脸期待的吹蛮,任由着吹蛮翻出通讯录,硬是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加了进去。然后还给自己的手机拨了回来,记下了林剑晨的电话号码。最后带着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把手机还给林剑晨。
“村长执意认为这只是‘神隐事件’,所以并没有报警的打算,”林剑晨收好手机,摇了摇头,“如果我们再去报警的话,不就是明摆着质疑村长的判断么?”
“嘛,还真是有够无理~”吹蛮小声嘟囔着,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是啊,‘神隐’这种事,一般都是发生在儿童身上吧。我有一个研究民俗学的学姐,她告诉过我,所谓的‘神隐’呢,就是指天狗啊之类的妖怪,出于某种原因,抓走五岁至八岁左右的儿童。他们有一些会在一段时间之后失去记忆回来,有一些则是能够带有被抓走后的记忆回来,有一些则是被发现了尸体,还有一些,就是从此一去不复返,永远的失踪掉了。而抓走少女这种,还真是罕见呢!”
“是么?”林剑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些我都不了解,不过你的学姐还真是很厉害!”
“那当然喽,学姐她啊,还是很有名的作家哟!”吹蛮再一次跑题,“像我们的杂志社,就是花费了重金,才能够从众多杂志社中脱颖而出,抢聘了学姐作为我们杂志的特约专栏作家。不过当然啦,学姐能够来我们杂志社,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哟!学姐她是个很懒的人,所以没有我在一旁的话,就会什么都不做,连饭都懒得吃啦!”
“那么她能帮我们找到那些失踪的女孩子么?”林剑晨很期待的看着吹蛮。
“诶?”吹蛮一时间不能够反映过来。
“说实话,虽然我们这个村子很封闭、很传统,但是村子里的年轻人都是从外面上过大学,受过高等教育的,我们对这种‘神隐’的说法,真的是很难接受。”林剑晨说得有些犹豫,考虑着措辞,“还有那些失踪女孩子的家属,虽然不得已接受了村长的说法,但是他们还是更想找回自己的女儿的。‘神隐’什么的,对于他们而言,是不是信仰已经不重要了。”
“可是学姐只是作家和学者啊,她并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寻找失踪人口这种事……”吹蛮考虑了一下,“不过学姐有个同胞妹妹,是有名的‘八重樱侦探社’的社长,现在她和我们住在同一家旅馆,你们不如考虑拜托她试试看。虽然,要说动她帮忙可能比较难……”
“哦,是么。”林剑晨微垂着眼睑,兀自陷入思考中。
“另外,不管你们要拜托谁帮忙,都要有一定的线索才能够着手调查,你们现在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么?”吹蛮抬头望着隐在丛林中的隐约的月亮,语气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身边的林剑晨一样。
“线索?”林剑晨的眼睛亮了亮,“我和几个哥哥曾经暗地里调查过一些,那些失踪的女孩子,全部都是十九岁,留着很长很黑很漂亮的长发,夏天的时候喜欢穿白色亚麻质地的裙子,她们笑起来的时候都会有两个酒窝。这些……够么?”
“唔,当然是不够的。”吹蛮撇撇嘴,随即又笑起来,“不过这些至少可以说明,这个抓走年轻少女的妖怪或者人类,是有选择性的抓人。这样,调查起来也就能够缩小一定的范围。”
“另外……”林剑晨又想了一阵子,说道,“那些女孩子失踪之前,家里面好像都闹过鼠患。那些老鼠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消失,总让人感觉很诡异,毛骨悚然的。”
“老鼠?”吹蛮不自觉的联想到几天前,她自己的房间里就出现了大批的老鼠,于是表情变得很紧张,“她们是在鼠患后多久失踪的?有什么规律性没有?”
“诶?我想想。”林剑晨被吹蛮的急切样子吓了一跳,“好像都是三四天以内吧,怎么了?”
“三四天以内?呼,那就好那就好!”吹蛮抚了抚胸口,她房间里闹鼠患的事情,至少也已经过了十天了,“吓死我了。你不知道,几天前我住的房间里就闹鼠患呢!那么大一只的老鼠,听帮忙抓老鼠的老板说,一共抓住了五六只的样子呢!”
“你也遇上了?”林剑晨显得很惊诧,也有一些激动。
“可不嘛,你刚刚那么一说,还以为下一个被抓的就是我了呢。”吹蛮撇着嘴,一脸委屈,“还好这件事已经过去好久了,我也算是度过了危险期。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回去以后还是要和学姐形影不离为好。”
“林剑晨!”是来自很远的地方的呼声,从录音笔里听来,只能勉强便认出是一个男孩子,在呼喊林剑晨的声音。而吹蛮对林剑晨的采访,到这里,也就基本结束了。
“是默然哥来换班了。”林剑晨的声音里透着一些小失落,我无意间抬头,正巧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