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用你管,我乐意的。”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呢,有脾气跟她们耍去,别光会窝里横,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得了便宜,我得了什么便宜呀?你把全家人都得罪光了,反正咱俩也完了,你抬脚走人,她们还不是把帐算我头上。”
胤禟反而笑道:“倒也是……那你跟我回家不就完了。”
瑞玉道:“完不了,我跟你没完。”
他怫然作色道:“别给脸不要!惹急了我真休了你。”
“你尽管休,休了我,把柳卿侬扶正,倒也空前绝后。”
胤禟反笑了:“娶了他,倒真是绝后了。”瑞玉也压住笑意,转身欲走,被他捉住往她闺房里拽,“拿你没辙,大不了跟他断了。”
瑞玉道:“喏,
14、四 。。。
这可是你说的。”胤禟瞪眼:“我说什么了?”“反正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看着办。”她甩开他的手,自己先走进屋了。
做道场的时候瑞玉看见一个念经的和尚打瞌睡,就指给胤禟看,这些人怎么可以光为了钱去说那些个自己都不信的话,看来倒是不图钱去做事才会抱着真心,这样的人又太少了。胤禟说,废话,没钱赚的事你肯做?他有时觉得瑞玉纯净得像块水晶,美丽却毫无用处。他不免想到人世可真是凶险,若是离了自己,瑞玉免不了要受苦的。瑞玉说,大不了你死了我也随你去。紧接着问,那我死了你做不做和尚去?胤禟笑了,做和尚干嘛,他的日子是菱花镜里映出织锦缎,里外皆是繁华锦绣,他且得好好活着呢。
比起胤禟,胤禩这里是一派水墨天青,少有的肃穆庄严。他大婚后一直没生纳妾的心,多少有些自诩宋弘不弃妻的意味,可惜宝琪远不是糟糠之妻,简直是一尊高可仰止的王母娘娘,于是他的专情带上了惧内的嫌疑,好在他不为世俗所拘,倒不计较。不纳妾一来为牵就宝琪,二来懂得儿女情长的累,确实不好此道,却没成想耽误了生养后嗣的大事,怕因小失大,这才收了春晓。才第二年八月,春晓告诉胤禩,怕是有了身孕。胤禩因春晓有喜,心中喜不自胜,只是怕宝琪介怀,想再拖拖,可春晓的肚子不禁拖。他想既然是迟早的事,还是当机立断好些。宝琪自然没什么好话,她是好强的人,但这夫妻几年下来,虽时不时冷场,擅房专宠也是现实,她寻医问药自不在话下,却依旧不见动静,看来肚子实在没什么指望了,这也怪不得别人,只是仍旧心有不甘。她知道春晓有喜是迟早的事,但一朝知晓,仍旧忍不过。纵便春晓生十个八个儿子,也敌不过她金贵,可毕竟胤禩已与春晓有了孩子,这是任谁也隔不断的一层,况且还有里里外外那些人瞧在眼里呢,春晓能生养,自己更成了不能生养的女人。
还没瞧过大夫,胤禩先知会了她,算是尊重了。她只淡淡答道,日子还短,谁知道真有假有?再等等看吧。胤禩有些不悦,或者有或者没有,哪儿有什么真的假的,仿佛春晓故意假孕一样。这样的事女人自己也会搞错?即使会错,春晓也不会,她是百里挑一稳重的人,正如自己。胤禩奉旨准备秋狩的事,又在宫里忙碌起来,府里交给宝琪,嘱咐她紧要的是给春晓找大夫的事。肚子里那块肉是圆是扁,总得请个大夫看过才是。
宝琪知道春晓有喜,第一个想到胤禩这几日对她的软语温存,想到他主张把田田留在府中,原来都只是铺陈,点题却是在春晓的肚子上。于是她更怨愤,故意把这事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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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天田田着了暑热,她特意从宫中找了御医,却没叫他顺道到立雪斋瞧瞧。反正怀孕这事除了春晓、胤禩和自己,还没有外人知道,她只装作自己亦不知道。反正没验过身子就当是没这回事。这般掩耳盗铃,只能骗骗自己。
春晓并非专侍立雪斋的丫头,而是伺候胤禩的饮食起居,只是自从有了宝琪,她这个职责显得有些碍手碍脚,便索性躲在立雪斋不出来了。自打收房,反倒每日必到清婉居给福晋请安,仿佛越接近福晋的地位,越要标明低人一等的身份。这段时日胤禩不大回府,宝琪妒火正盛,未免辜负了胤禩的嘱托,越发把春晓视为眼中钉。春晓日日来,怀着身子不方便,换了汉女的绣花鞋。宝琪不让,叫穿回花盆底。结果下假山游廊的时候崴了脚,请安也彻底不用了。一崴脚,胤禩也知道了,他隐忍着压下去,宝琪却觉得出谴责的意味。过几天,他请胤禟过来做说客。
胤禟刚灭了自家后院的火,未免带着一股心急火燎的焦糊味儿,开门见山地说,好姐姐,你不能这么办事,多少得有点妇德。他是皇子,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但他少不了你,你心里明白就行了,就像我娶那么多姨娘,瑞玉还不是安之若素?
宝琪回道,别拿你的事儿说事儿,他不是你,我也不是瑞玉。
胤禟讪笑着,倒也是,八哥没我胃口大,他是吃几口就饱的人。但有一件事你得给他张罗,他好歹也得有个儿子。没有子嗣,任他再怎么励精图治,万岁爷那儿都饶不过,还不是瞎忙活。到时候,你想的,我想的,都打了水漂。
宝琪道,我不想让他有子嗣,怎么会容他把春晓收房?只是这件事,你一个旁人倒说得轻松,谁知道我心里的苦?他也把我当外人,不讲实话,倒处处算计我。你们都别逼我,我最在乎的已经没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她是名至实归的刀子嘴豆腐心,说这话只是因为嘴硬,其实心里已经认了。她早想通,抗拒只能将前景拖入未知,接受现实倒多少是一个了结。晚上送了安胎进补的汤到立雪斋去,算是给胤禩吃定心丸,预备第二天再请大夫来诊脉。
春晓点起一炉香,越发觉得自己老了。年初照镜子,察觉眼角一粒指甲大的浅黄斑点,吓了一跳。打小和胤禩混到大的丫头,除了不得善终的金屑、玉笺,另图他所的妙莲,便是如秋夕一样嫁做人妇,唯有她如扶桑花一样常开不败,她在胤禩身边实在太久,久到没人相信他们的清白。胤禩说,我是相信人莫如旧这句话的,宝琪也就不情不愿地默许了,想必是考虑到,既然总归要收房,就收这个知根知底的。被春晓熬下去的这些丫头里,她倒时常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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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莲,妙莲是胤禩开到荼蘼的春梦一场,她则是他梦醒后的扫花人。她知道他不会再像待妙莲一样善待哪个女人,那个年代杳然去矣,他的心境毕竟不同。宝琪的尊贵、妙莲的妩媚皆是天生的,她学不来,她所持的无非不愠不火、不离不弃。但这些毕竟不是实在的依靠,她前途的唯一保证是自个儿的肚子。
这一个月,月事忽然停了。她这个一向很准,心下便有了些把握,这一天也该来了。她心急,就早早告诉了胤禩,是想先找个大夫来。可胤禩酝酿着和宝琪和解,偏偏把这件事压下了,而后又为了照顾宝琪,寻了个恰当的时机对她摊牌。有什么用,宝琪该闹还是要闹的。春晓怕了,仿佛有喜是件见不得人的事,其实见不得的唯有宝琪。更糟的是,她现在依然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了身孕,宝琪也拖着不给她验身,闹到这样僵的地步,如果是假的,她便骑虎难下。为了自己有身子,她换了汉人的坤鞋,还是被宝琪挑理,她情急之下走了招险棋,所幸伤得恰到好处,一跌惊人,敲山震虎。
可这件事,已经如掉色的衣裳,染了满缸褪红。贝勒寄深望,福晋意难平,其余的人都和稀泥,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她摸摸肚子说,你可给我争点气。不想庚寅日晚上,见了红。那一丝丝流下去,冰凉凉的,好像在一刀一刀片她的肉。扇儿恰恰在,给她盛好了宝琪送的汤,油腻腻的,乌不见底,她毫无兴致,甚至有些呕,但也得生吞下去,跟胤禩实话实说自己没有怀上吧,他倒宽厚,即便有莫大的遗憾也不会挑自己什么,宝琪大概也是得意多于鄙夷的,但这阵子贝勒福晋像是粘在一起的一锅小米粥,越熬越浓了,自己却越发可有可无,再闹回假孕,恐怕日渐黄花。此刻她只想自保,索性连带把宝琪一齐踩下去,损人利己的事她也是做过的,更何况这回关乎生死存亡,不如破釜沉舟。
落胎她倒是真见过,乌突突一个血疙瘩,就是不好找,但也难不倒她,她在这府中也是有几个心腹的,而且做得太真反倒不好,模棱两可若有似无更容易蒙混过关,混得过混不过就在此一举了。
三更天才过,春晓让画筝到清婉居禀告。胤禩很晚回来,才躺下又给叫起来。宝琪酸溜溜道:“还没怎么着就金贵了,半夜三更还要传旨来。”胤禩唯恐是不祥的事,心里一下阴沉下来:“你歇着吧,我去就好,这么晚来报信,她必是有要紧事。”事情果然非同小可,他马上找御医来。御医仔细瞧了瞧,回道:“如果有过孕,也一定是落了。”
胤禩一下凉去半截,疑惑道:“这是个什么说法?”
“不是有喜的脉象,又见了红,到底是月事还是落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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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说了。主要是日子太少,不好判断,这事也常有,有的女人自己都不知道,还当是月事来迟了,其实是落胎。”
画筝道:“一开始春晓姐姐喊疼,掉下块血疙瘩,小馒头似的,像化不开的淤块儿,看着吓人,她就让我们拿出去埋了。”
御医道:“你们都见了?”画筝点头。“那应该是落胎了……怎么不先留下看看呢。”
胤禩强打精神道,“埋了就算了,反正也这样儿了。春晓可还好?”
画筝道:“她还一直哭,什么也不说,半晌才吐出一句,说对不起主子和福晋。”
胤禩吩咐:“你们都回吧,画筝带大夫去善后,该开的方子开,该进的补药进,告诉春晓,我明儿一早去看她,让她别往心里去,郁结于心对身子不好,先好好养息吧。”
他默然地回寝室,心下凄然,宝琪静静躺在里边,不知有没有睡。胤禩和衣而卧,宝琪忽然开口:“她在怪罪我。”胤禩不语,她又道,“你也怪我,是不是?”
“你今儿给她喝的什么?”他问道。
“你怀疑我打了她的胎?”她声不高,但听得出铮铮的气恼。
“你别疑心,没人怪你。我就是想问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是无心,可无心之失兴许也是有的。”
“我是给她送汤了,但她又不止吃这一样东西,你怎么不去问厨房的下人?”
“你干嘛非得钻牛角尖呢?你是福晋,纵然想要这孩子的命,也要的起。”
她噌一下坐起来,觉得这男人真是可怕。教他恨到何种地步才会放出这样的狠话,声音听起来却依旧波澜不惊。“你不信我,可以去查。清者自清,我也不想辩白什么。”
“没必要,既然捕风捉影的事,何必此地无银呢,白白让人笑话了去。”他看重的只是孩子,不是春晓这胎落得是否冤枉,这倒教宝琪无法说清了。
宝琪没听出这层意思,只道他一昧指责自己,辩白中带有点赌气的意味,“都没验过身,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就赖到我头上!退一万步讲,能生儿子又怎么样,她就是个下人,我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吗?”
死一般地沉寂,夜是这样的静,房檐上的积水一滴滴打在廊下的碎瓦上,房顶上一丛毛毛草随夜风荡着,影住了月亮。
“是啊,区区一个下人,一个通房丫头,她消受不了这么大的福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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