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余部队现在要面对的是一支由人类和矮人组成的精锐之师。它由西挺进,刚刚取得安多哈尔之战的胜利。驻守亡灵壁垒的亡灵残余部队凶多吉少。而其它的部落军团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这不是真的,希尔瓦娜斯看着这些诡异情形时,突然明白过来。她已经死了:她能够感知到,但她的灵魂已处在某种混沌之中。这到底是什么?
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摔死。而这些幻象——它们好像是目前尚未发生的事情。它们到底从何而来?她现在究竟身处何方?
突然,首都被包围了。乌瑞恩国王站在被烧毁的飞船塔楼上,与他的将军们绘制着幽暗城的地图。他之前就曾经肆虐过幽暗城,而且自信能够取得胜利。
城墙之内,营火熊熊。希尔瓦娜斯内心由不得一阵翻腾;联盟已经开始焚烧尸体。不不,等等。她努力看清这个模糊的幻象。她意识到,幸存的被遗忘者是自己跳入营火中,他们不愿意向行刑者屈服。
“这不是真的!”希尔瓦娜斯尖叫着,声音在头顶上回旋,就像是活着时那般清晰。她的子民难道就这么脆弱吗?不——不!是加尔鲁什,是他为了无谓的征战而毁了她的军队。而且被遗忘者也因失去了领袖才至如此。这就是幻象所隐示的。
浓雾逐渐变厚,未来再次朦胧不清。希尔瓦娜斯再也感受不到她的躯体。她正漂泊在某种混沌的状态之中。她意识到,她能够看见自己,她不可思议地举起双手。她的肉体又变成金粉色,健实而漂亮,就像她还活着一般。但她发现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在此。
她发现身边围绕着物体,不由倒吸了口凉气。九名战争侍女环绕在她的身旁;而且它们的美丽是她所不能及的。瓦格里的样子好像它们也活着,有的是褐色脸庞、乌黑长发和珍珠般的蓝眼睛,还有日照白雪般绚丽的金发。她们脸庞温柔,但下颚坚定,手臂光滑而健硕,大腿宽实而强壮。每一只手中所持的武器也不同:长矛、戟和拖地双持巨剑,它们都是用亮金锻造而成的。它们当中每个人都是所在时代最伟大的勇士。
它们就像我那时一样,希尔瓦娜斯不由叹道,虚荣、好胜而骄傲。
“是的,我们曾经确实如此。”持巨剑的金发瓦格里大声地回答,声音圆润饱满。“我是‘召唤者’安海尔德。这些都是我的姐妹,我们是仅存的九个人。生前,我们侍奉来自北方的勇士;而死后选择继续侍奉。”
“侍奉巫妖王?”
安海尔德一脸怨恨,“难道是你自己选择侍奉巫妖王的?”她问。
“这是什么?这些幻象是什么?”希瓦尔娜斯质问道。
“未来的幻象,”安海尔德解释说,“每个生命弥留之际都会有回光返照。这就是你的。”
“不需要水晶球,我就可以了解地狱咆哮是如何浪费部落的资源。部落被他的征服欲搞得四分五裂。”希尔瓦娜斯久违的愤怒再次井喷而出,但是已感觉不到躯体的回应。她根本什么知觉都感受不到。“你们究竟把我带到哪了?我应该死了才对啊。”
“你确实是死了,”另一个瓦格里说,她的秀发漆黑如墨。
“之前我就体会到了遗忘,”希尔瓦娜斯抗议道,“你们却将我困在混沌里。为什么?”
安海尔德始终保持耐心,她的嗓调平缓而慎重。“让你看看你的死所造成的影响,并且给你一个选择……”
“我已经做出选择,”希尔瓦娜斯打断她的话。
“你的民众将会被毁灭!”黑发瓦格里说。很明显,她生前是最年轻的战争侍女,而现在成了不死之躯也最没耐性。
希尔瓦娜斯想到她的子民。他们在第一次死亡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这群绝望迷惘的亡灵在洛丹伦废都的毁灭遗迹外挤成一团。而现在被遗忘者已经拥有一个真正的国家:他们是一群腐烂且散发恶臭、身上尽是凝固淤血的不死躯壳,但擅于战斗,精通奥术控制,而且不受道德的约束。他们被磨练成了致命的武器。她的武器,为了她最初的目的而打出致命一击的武器。现在她再也不关心它们的命运了。
“那就让他们毁灭吧!”希尔瓦娜斯厉叫道,“我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瓜葛!”
安海尔德举手示意她的妹妹安静下来,“嘘,亚加莎。她还没看清楚事实,必须让她见见更多的真相。”瓦格里领袖的绿眼回到希尔瓦娜斯身上,眼角流露出一丝哀伤。“希尔瓦娜斯风行者,你追寻遗忘,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决不会阻止你。”
安海尔德闭上双眼,形体立即消失,又幻化成无面的灵魂。
接着,希尔瓦娜斯感觉到自己被往后拉,她的思绪在不断地倒带,直到所有事物消失不见,时间也已静止。
“她迷失了!”亚加莎恸哭哀叹。吉尔尼斯
雨继续下着,将吉尔尼斯城墙前的空地变成一片沼泽。加尔鲁什在检阅被遗忘者部队时,座狼的四爪也陷入泥泞中。雨水从他的脸上流了下去,在须发剃的又短又粗的头颅上直冒着热气。
“吉尔尼斯的人们都懦弱地躲在石头城墙后面,”大酋长高呼,低沉的嗓声比雷雨声还要响。“你们,洛丹伦的子民们,你们知道你们的历史,当人类盟友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如今他们又堆起城墙躲起来。”
剑碰到盾发出铿锵的咯声。并不是所有的被遗忘者都会在乎他们生前的记忆,但是那些确实对于这个国家没有多少好感的人在最绝望的时候都愿意回忆现世。
加尔鲁什继续叫道,头高高抬起,声音直冲天际。“他们没有荣耀苟活着。你们怎么会认为他们会战斗呢?带着荣耀而战吗?”他从喉咙里发出大笑,“不,他们只会像懦夫一样死去,然后被指背而骂。而你们今天的荣耀将会被人们所传诵。”加尔鲁什地狱咆哮转身面向吉尔尼斯断裂的城墙,拔起背后的传奇战斧——血之怒吼,对准墙壁上的凹口。“城墙会倒下,但是荣耀永远不灭。”
大药剂师莱登无奈地将瘦削的手指插入蓬乱的头发中,兽人、牛头人和被遗忘者的欢呼声响彻云霄。他怎么能这么做?林度因内心极度郁闷,我的被遗忘者兄弟们居然为自己的毁灭而欢呼!
林度因努力想说些话,一些有悖于加尔鲁什计划的理智恳求。他猜测着黑暗女王可能会讲些什么,她会如何掐断加尔鲁什的嗜血欲望。但是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在被遗忘者先锋后方的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加尔鲁什策着座狼挪到大军的另一侧,清开一条冲锋道。“被遗忘者的英雄们!你们就是我的矛头,举起你们的武器,抬高你们的音量,勇往直前吧。将部落的旗帜插上敌人的城墙之前,不要停手。”随后将血之怒吼挥砍下去,“冲啊!”
“收回成命吧!”从北方传来一个尖锐刺耳的嗓声。女妖之王的呼唤声带着一股可怕和纯洁的力量,雨势似乎也因她的命令而转弱。天空被闪电撕开,雷声犹如巨锤击石一般炸响。所有人都转身面向她——黑暗女王端坐在骷髅座马上,黑色的斗篷在狂奔中啪啦啪啦地狂响着,双眼则被雨水浸湿的兜帽遮住。被遗忘者一见到她,都放下武器,低头鞠躬,单膝下跪。
大药剂师莱登没有屈膝下跪,尽管在看到被遗忘者的救星时就已经准备好下跪。他一瘸一拐地前行,长袍在泥泞中拖拽着,在战马慢慢停下时一手抓住缰绳。“黑暗女王,”他低声叫道,不由地松了口气。
接着,他诧异得眨眨眼:希尔瓦娜斯女王的两旁站着令人憎恶的瓦格里,它们晶亮的形体由半透明的双翼托起。
加尔鲁什一路踏着车辙朝她走来。那些下跪的无言被遗忘者包围着他,就像是数千个沉默的雕像。他的眼里闪露着嗜血的欲念,林度因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
希尔瓦娜斯连眼都没眨一下,也没有将兜帽摘下表示尊重。她只是优雅地抬了抬下巴,发出美妙的声音,不只是要让加尔鲁什听到,还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
“地狱咆哮,吉尔尼斯一定会攻下的。部落一定会获得该有的奖赏。”她说,“但是如果你想要使用我的子民,那么就必须按照我们的方式才行。”她将一边肩头的斗篷掀开,露出她那灰白斑点的皮肤和羽毛装饰的华丽黑皮甲。“我们的三艘快船已经派到吉尔尼斯的南海岸去吸引吉尔尼斯首都的注意力。同时,我还向丧钟镇召集援兵。”
大药剂师莱登听到她的隐喻,竖起头来。据他所知,丧钟镇除了坟场再无其他。
然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好像有些变化。她的嗓音之前总是很可怕,而现在却有了边际,好像她曾与世界之末的神灵谈过话。而寂然盘旋在她身边的那些瓦格里又是怎么回事?
“我的女王,”林度因轻声道,“请问您去哪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部下,大药剂师莱登不由自主退了几步,发抖的双手不禁丢开手中的缰绳。黑暗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快速地下坠。不过这并不是躯体的感官。她的躯体已经在冰冠堡垒底下毁灭了。是她的灵魂在下坠、在迷失,就像暴风雪中一叶无舵的小船。
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根本不记得了。她是被阿尔萨斯杀死的吗?她是自杀的吗?还是被瓦格里裁决的?时间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她的整个人生是那么的短暂,只不过是一连串事件的结合,与无空尽的虚无相比,就像是针尖细小的闪光一样微弱。
她看见的只有黑暗。
接着她感受到了,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退缩着,内心非常痛苦。
她如今就在这里,她的灵魂再一次拥有知觉,但是只能感受到痛苦。再一次感受到这种难忍的疼痛。冰冷。无助。
畏惧。
黑暗之中似乎还有其他的东西。这些东西她并没见过。在真实的世界里,并不存在如此可怕的东西。它们的爪子撕扯着她,而她却没有嘴巴喊叫。它们的眼睛盯着她,她却不能瞪眼回应。
悔恨。
她注意到一个熟悉的东西,认出它来。那个发出嘲弄的声音曾经将她的灵魂紧控于掌中。是阿尔萨斯吗?阿尔萨斯米奈希尔?他也在这里?阿尔萨斯的灵魂向她冲过来,绝望地向她求助,但他突然认出她来,不由惊恐地缩回去。这就是那个将成为巫妖王的男孩。此刻,他只不过是一个害怕得发抖的金发男孩,承受着生前作恶的报应。如果此刻希尔瓦娜斯有任何一丝的灵魂没有被撕扯和折磨的话,她或许会在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阿尔萨斯感到一丁点的同情。
在这偌大的苦难世界和无限的邪恶之中,巫妖王显得……多么的微不足道。
现在那些生物也抓住了她。包围着她,享受着折磨、撕扯、吞噬她的意识的快乐。
恐怖。
这就是她来世:无尽的虚无;无尽的黑暗;和那未知的苦痛之域。
在不久之前的某个时刻或者一生,她才看到见光芒刺穿黑暗?然后,她们来了,向她伸出手。九个瓦格里相对于这个暗黑之地,美貌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们用光环护住希尔瓦娜斯。
她感受到自己脆弱而□,蜷缩着身体。当她再次听到自己的声音时,不由地开始啜泣。希尔瓦娜斯风行者此刻完全崩溃了,但是瓦格里并没有做出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