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个声音问道。沃金觉得这声音来自他自己,在他体内回响。“你为什么带领自己的人民去接受他族的统治?暗矛巨魔应该骄傲地战斗,然后骄傲地死去。”
“不”,沃金想了想说道,“暗矛巨魔确实应该保持自由和骄傲。但是我们得活着才有自由,如果我们死了,就失去一切了。最好的选择是耐心等待我们时机的到来,我们是一个古老的种族,我们有足够的耐心。”
他觉得事实正如他所说。他一直是朋友中最有办法的人,总是在思考问题,他想要生存和获胜的意志非常坚决。
“你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这个声音说道。“暗矛巨魔,他们要生存,他们要战斗。对他们来说,生存就是忍耐。”幻象在他面前化去,出现了洛阿神灵:一个发光的球体。它充满了远古的智慧和忧伤,有些褪色和暗淡。它早在沃金出生前就在这座初始之乡内徘徊,许多的影像与事物在它的表面下浮现与消失。沃金几乎没有时间去看清这位洛阿神灵的模样它就离去了,他周围的世界又发生了变化。
“我现在赐予你们全新的视界,”那个声音说完后便消失了。沃金发现他已经回到了那座小丘,扎拉赞恩也在那儿。
“我们看到洛阿神灵了,我们看见它们了!”扎拉赞恩兴奋地说道。两位巨魔相对开怀大笑。
“或许我们可以活着见到明天,”沃金说道。
“别抱太大希望,”扎拉赞恩说道。“考验还没结束,加德林说我们需要学习很多,审判非常复杂,洛阿神灵还有很多知识没展示给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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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阿神灵给你看了什么”沃金问道。他和扎拉赞恩坐在火堆旁,翻转烤着一只寇姆,香喷喷的脂肪不断滴入火中,发出呲呲和些微的爆裂声响。沃金只记得已经过了好几天,他们现在升起火堆真是个愚蠢的奢华享受。不过今天似乎所有的野兽都不想理会他们了,就好像它们已经受到了某个洛阿神灵的指示,但是这个想法可没有真正地让他们的安心。
“我成为了暗矛部族中一个大巫医,”扎拉赞恩道。“我们身处一片陌生的大地,艰难的活着。我们能否生存下去让人存疑,老兄,我们必须坚强才能做到,但我们没有。这对我们全族每个人而言都是一个艰难的时刻,尤其是我们的首领。我不知道那个首领是谁,不过他不是你父亲,老兄。”扎拉赞恩静静的说道。接着便开心的笑起来。“但我成为巫医了!”“我骗了你,小扎,”沃金说道。他可以感受到扎拉赞恩立刻把视线转了过来,不过他知道其实对方也是在等自己继续说罢了。他们两人已经相交整整一生,完全不会在重要的事物上欺骗彼此。“我老爹所做的怪异行为比我先前说的还要多。他告诉我他看到了一个幻象,我必须出发进行这场审判,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告诉你我们必须来接受审判”
“不是我们,只有我而已。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他除了叫我必须快点出发外,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真的很急,可是当我要出发时,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嗯?”
“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再也不会看到我了,就好像他要送我去死。”
“所以你觉得这也会害死我”扎拉赞恩问道,脸上挂着淘气的笑容,他总是有办法替沃金打起精神,他们两位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帮助彼此。
“我还没准备好,我没办法独自一个人去面对这个挑战,我以为我们两个人一起就能够……”沃金在说出这些话时依旧可以在脑中听到父亲的声音:懦夫!森金一定会这样骂他的。怯懦又软弱,任何一个暗矛部族的首领都不会有这样的缺点。生活总是很艰难,就连在自己的岛上也是如此。
“我们只要在一起就够强大,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老兄,我会在你害怕时帮助你的。”扎拉赞恩笑道,话中不再带有任何讥讽。“你一直以来都在帮我,我们一起完成这个考验。”
沃金开口想要回答,却因为看到丛林内发出光芒而停住。是另一个洛阿神灵来了,而且比先前那一位更加的原始,更加的神秘,它的光芒依旧穿过浓密的树叶照射出来。尽管距离很远,但它在呼唤着沃金,于是沃金立刻起身疾驰入树林。
“你要去哪,老兄”扎拉赞恩叫道。但沃金却继续向前奔跑,他没办法让洛阿神灵就这样离去。当他靠近光源时,脚被树枝给绊了一下,结果那个洛阿神灵居然就一闪而消失了,留下沃金自己一个人站在幽暗的丛林内。
终于,沃金发现在他的右边有阵微弱的光芒泄露了洛阿神灵的踪迹。于是他又立刻开始往洛阿神灵的方向冲刺,一路拂过树叶与缠根,直到他把最后一个挡路的树枝拨开,洛阿神灵又再度消失了。
他在那边一面喘气一面等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继续站在原地等没有任何意义。洛阿神灵故意留他独自一人在潮湿黑暗的初始之乡中,所以他不应该继续陪洛阿神灵玩这个捉迷藏的游戏了,不能再让洛阿神灵带着他在树林里乱转,应该在在洛阿神灵找到他之前主动出击。于是他在浓密的灌木丛中开始更加小心的一步一步前进,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距离营地有多远,但是他并不在意。因为找到洛阿神灵才能确保自己活下去的机会,失败就代表死亡,只有洛阿神灵才是关键。他在一片空旷地停下,透过这里的林冠他隐约看到了天空——丛林柔软的穹顶上带着斑驳的斑点。他呼吸缓慢,试图保持安静,同时观察着丛林四周,但是什么也看不到。渐渐地,如从沉睡中苏醒一般,他感到背部出现一股热流。
他转过身,发现洛阿神灵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距离太近了,他甚至可以看到它身上的发光触须在来回移动,洛阿神灵的光越来越亮,他的视野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山洞里,又或是一个隧道之类的地方,前方分出了两条岔路。每条岔路上都有一个他自己的幻象。
在其中一个幻象里,他坐在纯金的王座上。周围满是盛放着烤肉的芭蕉叶以及上好的丛林佳酿,巨魔姑娘们为取悦他而纷纷起舞,他看上去精神焕发,面带笑意。一条短小的金锁链把他的脚踝拴在了王座的一条腿上。而另一个幻象里,他身受重伤,血流不止,脸色憔悴,周围全是敌人。这幻象浑浊不清,不断变幻,但不管场景怎么变换,他始终在战斗,一直在挣扎。有时他带领着其余的暗矛巨魔;有时他孤身奋战;不过传达的信息很明显:一个充满纷争、战乱和挣扎的人生,无从休息,只有无止尽的杀戮。
沃金笑了。“这也能算是考验吗,强大的洛阿神灵?这太简单了,我选择自由,我选择战斗和抗争,也许我永远无法得到快乐,但我还有自由。”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洛阿神灵低沉而原始的声音。“这项考验并不在于你选择什么,小兄弟。而在于你是否有所犹豫,是否还需要权衡,哪怕你有一秒钟禁不住诱惑,就已经失败了。”听到洛阿神灵的语气,沃金不禁颤抖。从那语气中听来,若是没能通过这项考验,就意味着死亡,或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
山洞幻象化去,沃金发现自己正俯瞰着一个竞技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是他的手,但是更为苍老;手上布满了常年持械留下的疤痕和茧子。周围是几排暗矛部族的长者和战士,向外分别是兽人、牛头人以及其他种族,他们都在全神贯注得看着下面两个生物战斗。一个是持巨斧的棕色兽人,另一个是拿长矛的牛头人。两者都只穿一条缠腰布,伺机待发。此时,沃金的脑海里再次闪现出几个名字:加尔鲁什和凯恩,血吼和符文长矛。
两人在竞技场中你来我往战在一处,很快棕色兽人身上多处受伤,而牛头人还毫发无损。在这个新的幻象里,沃金可以随处看到洛阿神灵,他们蜂拥在竞技场的上空,飘浮在他的视界边缘,他们焦虑不安地聚在一起。这一刻对沃金的人民来说显然意义重大,恐怕对整个艾泽拉斯来说亦是如此。
沃金只见那兽人大斧一挥,空气穿过武器边上的沟槽,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牛头人举起长矛抵挡,但是不够:斧头劈开了长矛,划伤了牛头人。
两名格斗者都停了下来,兽人身受重伤,几乎站不起身,牛头人只是被划伤。然而牛头人却失去了平衡,他的双臂垂了下来,无力的手指几乎捏不住长矛的碎片。
兽人高举武器冲了过来,斧头的尖啸充斥着整个竞技场,兽人将斧头砍进了牛头人的脖子。
眼见牛头人受到这一致命伤,沃金猛地感到心头传来了一阵刺痛。他意识到这种感觉来自于幻象中的自己,那是真正的悲恸,穿越时空,传了过来,那是失去一位朋友和尊敬的长者的悲恸。
牛头人倒下了,在他的身躯撞击地面之前,世界几乎都静止了。沃金的感官敏锐起来,他感到似乎整个宇宙都在这一刻屏息,等待着下一瞬间的尖叫。
洛阿神灵震怒了,他们嘶嘶低语,他们往返穿梭,在他的耳边大声嚎叫,穿过他的身体。没有人做出反应,其余的观众都保持静止状态,牛头人仍保持在向着地面倒去的姿势,鲜血在喷溅。
沃金顿时明白了。是毒药,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斧头上有毒,这样是不对的,这不是这些人会用的方式。牛头人撞到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的速度。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咆哮,有愤恨,亦有谄媚。
一切都消失殆尽,一个新的幻象形成了。他看着幻象,同时自己也身处其中,他发现自己再一次带领着一队巨魔,他们携带着各自的行李,一个个表情坚毅。他仍在那陌生的橘黄色大地上行进,回过头去,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座伟大的城市。它已变得更加黑暗,棱角更为锐利。兽人们站在墙头,用阴沉而又充满恫吓的目光注视着离去的巨魔。然而,沃金感觉到一种更深的不安;这个幻象里有着某个更令他困扰的东西,然后他想到了。
还没看到扎拉赞恩。
扎拉赞恩在哪?沃金感到困惑,这时的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我的朋友。
沃金渐渐感到自己心中的焦虑和不安被一股冰冷的怒意所覆盖,那是一股带领暗矛部族突破未来万难的决心。
“你跟我的兄弟说过,你宁愿选择苟活。”洛阿神灵说道,“即便这意味着要充当弱者,你也要活下来择日再战,宁愿隐忍待发也不愿荣耀一死。”幻象中的声音撕开了沃金的意识,在他的胸膛中回荡;这个声音曾经历的荣耀和恐惧远远超出沃金的阅历。“而现在,你却带着暗矛离开安全的奥格瑞玛;一个代表强大力量的盟约很可能因此而废,难以抉择吗?”
沃金犹豫不决,他正在被问及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而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环顾四周,他的人民愤怒、害怕、坚决、躁动,他又回头看了看城墙。
他的视线定格在加尔鲁什。魁梧的大酋长站在城垛上看着他们,面色严肃,却掩藏不住嘴角那抹满足的笑意。他身穿铠甲的身影镶嵌在天际,日光凸现着他下颚上那鲜明的黑色刺青。
他就是一个空有暴力和战争天赋的屠夫,毫无策略与妥协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