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玖兰枢强硬的命令下勉强留在了黑主学园,然而身为枢的影杀的星炼似乎并不习惯在与众人相处,于是保持了一贯的作风一直隐身在茂密的树枝间。
眼看着日光微暗红霞渐起,众人终于再坐不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就在这时,玖兰枢抱着锥生零困难跋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一条登高望远的视线中。
“枢!”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一条一个翻身跃下了大门,转眼间便到了玖兰枢的身边。
玖兰枢脸色惨白,身上脸上满是战斗时留下的血迹,情况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认出了青梅竹马的脸,枢微微松了口气,将手中依然紧紧抱着的零交到了一条手中。
“救他,快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脆弱已极的身子便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接住他的是架院晓。
“枢大人!”瑠佳的惊呼下一个瞬间已经在他的身边响起,她亚麻色的长发尚自在空中飞舞。
毕竟对力量还不能熟练操纵,优姬直到此时才挤进了人群。
“枢哥哥!……零?!”眼见两个最重要的人都变成了这样,优姬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总之,还是先把枢君送回夜间部吧,毕竟夜间部是吸血鬼聚集之处,灵力也比较集中,在那里对于稳定伤势还是有好处的。”直到此时黑主理事长才终于恢复了身为理事长的郑重,对了这些因为过度关心而乱了方寸的吸血鬼们冷静地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这才急忙向夜间部移动过去。
一条看了一眼手中昏迷的锥生零,终究迟疑了一瞬。
——这样重的伤,也不知道在玖兰李土那里受到了怎样的折磨,身为效忠者的自己自然也不好贸然下手医治。然而若是枢醒过来看到心爱的人不在身边那也绝对不会是可以轻易了结的事情。
“把哥哥交给我怎么样?”
就在这一迟疑间,身配长刀的少年已经无声地走了上来,唇角噙了一丝若有深意的笑意:“比起哥哥,你更关心那个纯血种吧?那样的话,不如让我来照顾哥哥比较好吧?”
那样总是仿佛看透了一切般的诡谲笑容,让一条的心中莫名其妙地凭空一冷。
——新的风纪委员?似乎是锥生零的孪生弟弟……
他并不喜欢这个总是带着一丝嘲讽笑意的阴郁少年。
尽管他的哥哥同样不讨喜,然而剥去那层冷漠高傲的外衣,锥生零其实是个相当容易看透的孩子。
——没错,是孩子。他的痛苦他的绝望,如同水中的晶石般清澈易懂,而他总是刺猬般地用冷言冷语和血蔷薇把自己包裹起来的执拗,其实也不过时害怕再次受到伤害而下意识地做出的自我保护行为。
害怕再次失去,害怕再次伤害想要保护的人,那个少年天真地用自己的双肩承担了一切,却固执地从未考虑过自己,累了痛了也不知该向谁去求助。
只是这样,只是这样而已。
然而这个孪生弟弟不同。
锥生一缕的眼中有某种耐人寻味的深邃。
打从出生开始就从来不曾有片刻远离的病痛和孱弱,身为双生子而自然而然地被比较时感受到的那种不被需要和信任的悲惨,杀害了双亲却偏偏救了自己的吸血鬼,明知道没有结果的畸恋,分明害死了爱人的却无法真正地去憎恨的孪生哥哥,操纵着吸血鬼猎人的力量却在旧元老院手下做事……
这少年的生命太过舛折,那样复杂的经历,几乎可以抵得上一个普通人类几生几世的所见。然而这些却仓促地集中在了他短短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塑造出了这少年复杂得仿佛一潭见不到底的深水般的诡异气质。
一条不喜欢复杂得看不到底的东西,除了玖兰枢。
然而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没有比把锥生零交给曾经为他死过了一次的孪生弟弟更稳妥的办法。
一缕伸臂从一条怀中将零抱进了自己的怀中。
他们的手在不经意间擦过,一条震惊地发现这少年的手冷得几乎可以比拟身为吸血鬼的自己。
于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
看着怀中苍白憔悴的容颜,一缕紫色的瞳孔被刺目的夕阳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
“哥哥,我们回家了,好么?”他缓缓低头,靠在零的耳边低低地呢喃。
夕阳红得仿佛要烧尽整个世界。
【七】
……热……要烧成灰了……
身体……喉咙……
……渴……好渴……给我……渴……
……
骤然睁开的双眸中闪烁着刺目的妖异红光,那双眸子里没有意识,只有一片空茫的渴望。
零大张着嘴,急促而撕裂的呼吸如同窒息的鱼。
双臂无意识地伸出去,苍白的脸干涸得如同枯萎的花瓣。
温热的手掌温柔地覆住了满是冷汗的冰冷手指。
模糊的视线只能捕捉到一个人的混沌影象,因为渴血而空白一片的大脑却完全无法思考。
他只看到了那人颈间蜿蜒分布的血管。
然后那只手缓缓抚上了头,温柔地掠去了额上因为痛苦而密布的冷汗。
“没关系的哦,哥哥想要什么,我可是很清楚呢。”微带笑意的声音,不着痕迹的安慰。
……血……想要……血……
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这样的话语。
零的手下意识地向下拉扯着那人修长的手腕。
极度衰弱的人根本用不出丝毫力气。
然而那身影就那么顺从地俯下了身,安静地躺倒在零的身边。
零本能地翻身压了上去。
头微微仰着,柔软的银色发丝随着一缕的动作散落在枕上,优雅得仿佛初绽的雏菊。
久违了的熟稔香气淡淡地包围了所有感官,零低下头,轻舔那纤细凝白的侧颈。
“嗯……”湿润酥麻的感觉在颈间绽开,一缕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轻哼了一声。
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一缕背后的衬衫,零稍稍抬起头,唇角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更加配合地调整着角度,一缕的唇边忍不住染上了一丝笑意。
锋锐的尖牙毫不费力地没入了颈部的肌肤。
长期的渴血让零的动作很重,牙齿穿破血脉的瞬间,有种尖锐的疼痛在血管中蔓延开来。
一缕看着头顶精致的天花板,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
些微的刺痛和血液抽离身体的空落感,这样的感觉半年前他曾经感受过一次。
其实那时候说的都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跟这个连最后的执念都已经消失的苍白冷漠的世界道永别。
想要再一次见到闲大人。
想要结束这些纷繁错杂的纠葛。
想要,零自由地活下去……
其实一直都知道着零无可救药的自虐个性,分明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要温柔,于是到最后只能借由着伤害自己来解决问题。
一直以来介怀的,并不是零重伤了闲大人而导致了她的死这件事,而是,分明都已经不堪重负了,却总是自己一个人忍受着那些锥心刻骨的痛苦。
——让他那样清晰地意识到,正是他的存在才导致了零负罪般地一直难为着自己。
只是,没想到的是,为了换回这他随意丢弃了的生命,零竟然做出了这样决绝的抉择。
那一天,在理事长办公室门口听到那三人的对话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整个世界崩塌的声音。
如今,零回来了,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这一次,他不会再玩笑一样地轻易放手。
零付出那样沉重的代价才换回来的生命,绝对不会轻易丢弃。
这生命,是为锥生零而存在的。
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阴沉的夜色无声地滋润着纯血种的身体,枢静静地睁开眼,忽地眉峰一蹙,微微舔了舔唇角。
那里还残留着一条的血的气味。
——终究还是抗拒不了本性么?
微微自嘲地苦笑了下,枢翻身下床。
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枢缓缓吸了口气,身体的机能慢慢地活了过来。
就在这时,敲门声轻轻地响起。
“进来。”没有回头,枢轻声说。
无声地推开门,一条甫一进屋便看到了床边负手而立的玖兰枢,那样遗世独立般的完美身影,恍然间自己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在追逐着这个身影,仿佛自出生的那一刻开始,纯血种的血液中就有着某种支配人心的力量。
“枢。”微微笑着,一条轻唤了一声。
“一条,谢谢你。”微微回过头看着青梅竹马的脸,枢静静地说道。
“枢,你不要我了么?”微微挑了挑眉,一条笑着说道。
“不要向我道谢,枢。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君主,无论为你做什么,你都不需要道谢。”
了解一条看似温和实则执拗的性子,枢没有再执着于这一点,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锥生零呢?”
一条看着枢,忽地笑了笑:“枢,你已经决定了么?”
“什么?”隐约知道一条想要说什么,枢故意问道。
“你知道我的意思,枢。”大胆地盯住了枢的眼睛,一条冷静地说道,“锥生零不是我们,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羁绊,这注定他无法毫无顾忌地战斗。纯血种间的战斗容不得丝毫犹豫,这一次是李土有所顾忌才没有要求更多,那么,你做好再次面对这样的事件的觉悟了吗,枢?”
虽然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事情横加干涉,然而枢知道他的顾虑完全是为了自己考虑,于是他没有动怒,只是动了动嘴角,微微笑了起来:“不会的。”
看着一条诧然地睁大了眼睛,枢淡淡地说道:“锥生零有很多羁绊没错,可是他并不弱。一条,他是可以站在我的身后的人,不需要我时时刻刻地去保护他。”
从来没听过枢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一条一怔之后才苦笑道:“你还真是信任他啊,枢。”
“自然。”没有任何犹豫,枢的语气平淡然而斩钉截铁,“连信任都做不到的话,还谈什么爱他?”
看着难得流露出这种执着表情的玖兰枢,一条忽地笑了起来:“他在日间部他自己的房间。”
“……他自己的房间?”听到这里,枢今晚第一次皱了皱眉。
“嗯。”知道着枢心中所想,一条勉强忍住了笑意点了点头,“现在锥生一缕的房间。”
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枢依旧维持着君王的优雅漫步走出了房间。
看着那显然有些僵硬的背影,一条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枢,这样的你,让人放心了好多。
——以前的你完全没有弱点,几乎算得上是一个最完美的纯血之君,然而你不知道,那样的你有多可怕。
——没有自我,完全的君主。
——那简直是一个傀儡。
——如今的你会信任会嫉妒会生闷气,可是这样一个出现了好多破绽的你,才是真正活着的你啊。
沉静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一缕刚刚安顿好了补充了血液之后再次陷入昏睡的零,正用手巾压着颈部的齿痕止血。
没有想到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玖兰枢,一缕在开门的时候甚至还维持着那样用手巾摁着颈部的姿势。
看着门外的人,一缕微微怔了怔,然后他便挑衅般地笑了起来,故意放下了手,将颈上的咬痕展示给玖兰枢看:“玖兰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