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没事”
雨化田越不说,朱见深越是有好奇,雨化田微微皱眉,勉为其难的说道:“皇上,您……有白发了。”说着手里轻轻一缕,一束隐藏着的白发便被挑了出来……
“朕也难逃老去……”
“皇上不老,皇上要是老了,有化田陪着一起老……”
“如果朕这辈子有你一直陪着,那也很好,其实我虽然服了这么多年丹药,可是镜子是不会骗人的,白发生,谁也挡不住,朕也有百年那天,躲不过……”
“皇上不要说这种话,大明的江山在陛下手里,世世代代不绝期。”
“世世代代?朕只和贞儿有过一个孩子,夭折了,朕……该怎么去见列祖列宗啊?”朱见深说着有点激动,伸手起抓了一颗丹药……
终于将话题引到这句话上,雨化田突然掀袍跪地:“臣欺君之罪万死!”
朱见深很惊诧,放下丹药:“何出此言?”
雨化田便将纪氏藏在深宫中,并育有一子的事拿捏成型的说了出来,说纪氏有多么思念皇上,但空唯一龙子被人嫉恨,不得已隐忍多年……
朱见深有些困惑:“谁会嫉恨朕的孩子?”
“臣不敢欺瞒陛下,宫中有传言是万娘娘独掌后宫,不许有皇子生出,但臣觉得万娘娘不是这样的,所以臣知道纪氏这件事也就没声张,怕有人借机生事,害了龙子,也辱了娘娘名声。”
“你做得很好,不过,纪氏?朕没有印象。”
雨化田叩首:“五年前,纪氏只有幸被皇上宠幸了一次,登记在册,后来便隐于深宫中,眠月阁的太监和宫女都可以作证。”
“这么说,朕有后人?”
“禀皇上,正是。”
朱见深带上随行太监急匆匆的敢去了慈宁宫……
雨化田找了个由头没有随行,而是等朱见深出发了,才赶往慈宁宫。
雨化田到了慈宁宫,万贞儿甩来狠狠的眼色,意思着: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来这么晚?
朱见深刚刚到不久,已经看到了被捆绑的纪氏和吓得不肯说话的五岁孩童。
朱见深蹲下,握着孩子的两个手臂,仔细端详,这孩子长得很白,尖下巴,大眼睛,眼里透出股子慧气,朱见深觉得这孩子的眼睛真好看,自己看第一眼就被打动了,心里异样的一动,说不出的喜欢,不由得声音有些颤抖:“告诉朕,你叫什么?”
瀚儿眨眨眼睛,望了望跪拜在地的雨化田,有转眼看了看朱见深,稚嫩的声音响起:“父皇,娘叫我翰儿,儿臣等父皇赐名!”
朱见深突然热泪盈眶,这孩子他太喜欢了,看第一眼就喜欢的不行,紧紧搂在怀里:“是朕的儿子!是朕的儿子!”
这几声呼唤算是给了这个孩子一个正式的身份,雨化田险险的过了这一关。
雨化田后背的官袍已经湿透,这些年,从来没有一件事让他如此惊慌失措过,但是今天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未雨绸缪,自己无数次告诉瀚儿:有一天当你遇见一个自称“朕”的人,一定要叫他父皇!
朱氏燕王一脉家谱:高瞻祁见祐,翰儿正是赐名朱祐樘。
所有人叩首言称恭喜,雨化田深深叩首,缓缓抬起头来对望到瀚儿黑黑亮亮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不由得心头一热,今日终究给这孩子谋了个名分,从此后,历史上将会有朱祐樘这个名字留下……
万贞儿本来是想等着雨化田来,把纪氏和孩子处理掉,皇宫里突然出来这么大一个孩子,自己竟然不知道,万贞儿气坏了,可是更气的是朱见深竟然认了这个儿子,这下就没办法明着下手了。万贞儿脸上带着虚假的笑意,恭喜着朱见深得子,还深情的带着泪花摸了孩子的脸,说着咱们大明皇家有后人了,祖宗庇佑之类的吉祥话,其实心里已经将纪氏母子剁了千万刀……
深夜,几乎筋疲力尽的雨化田回到灵济宫,一进卧房的门便看见了满脸焦急的卜仓舟,雨化田黑着脸不理会,自顾自的解开斗篷丢开,马进良跟在身后接住。
“哥,小娟母子怎么样了?我等了一天消息。”
雨化田坐在八仙桌边,剑目斜飞,冷冷的睨着卜仓舟,不言语。
“哥,你说话啊,我都急死了!”
雨化田的眼神越发冰冷,马进良也觉得屋内的气氛冰到极点。
卜仓舟愣了一会,突然开腔:“是,是我要把她们母子二人弄出来,谁稀罕什么皇位,今天要不是守卫突然换班,我就把他们带出来了!”
雨化田冷冷开口:“卜仓舟,我只原谅你这一次,不过,你听好了,你再敢擅作主张,我绝对不放过你。”
“是你先擅作主张的好不好瀚儿那么小,自己才不会要皇位,再说你想要皇位,拿你自己孩子去冒险!”
话说出口,卜仓舟也知道戳到雨化田痛处了,但已经说出来了,只能嘴硬到底。
雨化田眼底已经泛出了微微泛红。
马进良知道雨化田真的动怒了,过来拉了一把卜仓舟:“别说了,督主今天拼尽全力保了母子性命了!少说一句,别太过分!”
卜仓舟也在气头上,挣脱了马进良的手臂:““怎样,别吓唬老子,当了狗官,要六亲不认了不成?”
话音刚落,雨化田已经瞬间起身,伸手锁喉一套动作快如闪电,卜仓舟被按在桌子上,脖子被紧紧卡住。
雨化田声音低沉魇戾:“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手上用力,卜仓舟的脖子骨节咔咔作响。
一旁站着的马进良当然看得出来雨化田的手劲,已经来不及说话阻拦,闪电般伸出手扣住雨化田手腕,卸去他大部分力道,把卜仓舟拽了出来,饶是如此,卜仓舟脖子已经重伤,一个深紫色手印浮了出来……
卜仓舟无法讲出话,但是他心里明白,刚刚那一刻雨化田多多少少是起了杀心的……
马进良将卜仓舟送到素慧蓉的密宅里去养伤,卜仓舟有一个月时间讲不出话,只能吃一些流食慢慢将养,卜仓舟知道自己话说的太过,但是也没想到自己的哥哥会下这么狠的手,人说权力会让人迷失心性,卜仓舟一直觉得这句话对雨化田未必,雨化田只是想求活而已,可今日,卜仓舟觉得雨化田变了,变得开始令自己害怕了。
陋屋偏逢连夜雨
卜仓舟在素慧蓉这里养伤的这几个月里,入不得皇宫,回不了灵济宫,只能无所事事的陪鸿儿玩玩,看到鸿儿,就想起宫里那个一模一样的翰儿,心里惦记着纪氏。
那天夜里,马进良匆匆赶来,拉上卜仓舟就走。
卜仓舟心不甘情不愿向后拖着:“干嘛这么急,找我干什么。”
“跟我走,有急事。”马进良头也不回,拉着卜仓舟推上马。
“干嘛?他雨化田又需要替身了不成?老子不去!”卜仓舟说着往马下滑。
马进良用力抓住卜仓舟:“你不想见纪晓娟么!”
“你说什么?”
“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快马奔驰,在马进良的一路通关下,卜仓舟到了眠月阁外,屋外石桌石凳边,雨化田神色黯淡的望着卜仓舟。
卜仓舟扑了过去:“哥,发生了什么事?”
雨化田伸手想给卜仓舟捋一捋风吹乱的头发,手指刚刚要触到又仿佛触电了一般缩回,只是漠然望向眠月阁:“去吧,她中了毒,还有一口气。”
卜仓舟腿打着颤着奔了进去。
“娟儿,醒醒,是我。”卜仓舟将床榻上的纪氏搂在臂弯里,纪氏嘴角带着一丝血丝,意识已经朦胧。
卜仓舟不断的摇晃着。
纪氏勉强睁开眼,望着卜仓舟,微微笑道:“你骗了我好久啊,我今日才知他是你哥哥。”
卜仓舟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娟儿,别说话,我给你解毒,我不会让你死的。”
卜仓舟是制毒的能手,随身经常带一些解毒的药丸,这会从怀里掏出一颗。
纪氏依旧轻轻笑着,推开药丸:“我自己服毒,不要给我解毒。”
说着纪氏的身体一阵抽搐,卜仓舟急了,去送那药丸。
用手轻轻推开药丸,纪氏虚弱更加厉害,抓着卜仓舟的衣领,用尽力气说道:“卜仓舟,这是你的真名吧?”
卜仓舟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用力的点头。
“你哥哥都和我说了,我不怪你,也不怪他,我大藤峡族氏被灭,我能残生世上多几年实属侥幸,也实属没必要,但我遇见了你,都值得了,我不后悔。我死以后,你答应我两件事”
卜仓舟点头说我答应你,又摇头说你不会死。
纪氏始终温暖如水的笑着:“第一件事,照顾好我们的两个孩儿,虽说一个改姓了朱,但毕竟流着你卜家的血,朱家灭我部族,他们该血债血偿。第二件事,把我的骨灰带回大藤峡,我父母亲族都葬在那里,我不想呆在皇宫,带我离开,以后每年你带孩子来看……看我……我想看着他们长大……”
纪氏的声音弱了下去,脸上带着好看的笑,温柔如水般的目光渐渐冷了下去,最后一滴眼泪在眼角滑落……
卜仓舟紧紧搂着渐渐冷去的身体,埋脸大声哽咽:“娟儿,为什么要服毒啊,我带你离开还不行吗?”
卧榻边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瓷白的碗,应该是纪氏服毒的碗,卜仓舟颤抖着伸手取来,放在鼻子底下嗅,心里一阵寒,这毒是自己制的,当年给了雨化田……
卜仓舟缓缓回过头,眼神冰冷的望着屋外的雨化田,那人正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
突然,身上的穴位一麻,低头看,是雨化田踢过来的小石子,卜仓舟摇晃着躺倒。
卜仓舟再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片宫外荒郊的一片空地上,解穴的人是马进良,雨化田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
卜仓舟悲从心中起,一跃翻身,鞋底刀便送了出去。
雨化田回过身轻松化去卜仓舟的招式,将鞋底刀踩到脚底:“你的三脚猫功夫也来偷袭我,想死么?”
“你为什么毒死她,你这个疯子!”
“没错,毒药是我给的,只有纪晓娟死了,瀚儿才能活,她死以后,瀚儿是唯一的皇子,自然由周太后收养,到时万贞儿就算心里再恨也没有办法下手了。”
“别和我胡扯这些,我只知道是你自己想要皇位,害我妻离子散。”卜仓舟越说越激动,大声嚷道:“你这种阉人当然不会有真感情,你这没情没意的阉狗,我当初干嘛要认你救你,我在观云山庄的时候就该毒死你。”卜仓舟说着突然送出掌中钉。
雨化田心高气傲的人,最介意自己身份和缺陷,又偏巧说得最难听的是自己弟弟,恼怒之际,一个冷不防近身偷袭,钢钉擦身而过,险险躲过,脸却被划了一道血痕。
怒从心头起,雨化田抖手抽出三玄凝雪剑,刺了出去……
跟了雨化田这么多年,马进良知道雨化田很少抽出三玄凝雪剑,一来普通的敌人,雨化田根本不需要出剑便可杀人十步之外,二来雨化田从来都是刀出鞘就一定要见血,三玄凝雪一出,便是大开杀戒的时候。
卜仓舟抽出袖中钢丝抵挡,钢丝应声而断,剑气擦着卜仓舟的脖子过去,侧面的头发被削去很好一束。
雨化田再刺出第二剑,马进良抽出双龙峰挡在卜仓舟身前:“督主,使不得!”
雨化田双眼通红,狠狠说道:“你走开”
马进良依旧挡在卜仓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