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怀念,她以前也很喜欢一边唱这首歌一边做游戏。
伊藤家因为性质特别,整个家族相对封闭。小时候家规甚严,十二岁前她都不被允许出门,只能呆在房间那十米见方之地,阅读枯燥古老的典籍。
怀旧了约摸半小时,伊藤收回视线,往内屋走去。
离房门还有点距离,远远就传来儿子的声音──“冲啊!”紧接著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似乎是几个玩具撞在了一块儿。不用进去,也可以想象里头是怎样一副混乱的情景。
“悠翔,我说过很多次,不要用暴力对待玩具。”女人声音里渗透的警告意味吓得悠翔浑身僵硬。
“欢、欢迎回来。”换了其他孩子,和母亲分开几个月,重逢之时肯定会欢呼著扑进母亲的怀抱。但对从小饱受母亲烟头烫伤的孩子而言,只觉得浑身发冷,话都说不利索。一句简单的日常问候说得战战兢兢。
“算了,把这些收起来,”伊藤静叹口气,疲惫地揉揉眉心,“我会跟保姆再好好谈一次对你的管教问题。”
“是。”悠翔听话地把高达模型,超人手办等东西收回纸箱里。屋子渐渐回归整洁,伊藤满意地笑了,打算回房间休息。
火车呢?收拾到最後,悠翔猛然想起最最心爱的电动小火车不见了,赶紧趴在地上找,脑袋贴著地板,小屁股则翘得高高的。
“啊,在那里!”电动火车被他操纵著在屋子里横冲直撞,这会儿卡在了沙发底下。他爬过去,本想把小火车捞出来,无奈小胳膊太短,够不著。
伊藤看著他在地上爬来爬去,哭笑不得,“什麽东西?我帮你拿。”
搬开沙发,底下的玩具露出来。
“太好了~”悠翔欢呼著把电动火车宝贝一样抱在怀里,脸颊在火车皮上蹭了蹭。
火车头上用缎带绑著个小小的铃铛,是他最最喜欢的蓝发姐姐送的礼物。悠翔一直很珍惜,每每得到喜欢的新玩具,他就把铃铛系上去,这样就可以一直看到了。
胳膊被人大力握住。“好痛!”悠翔忍不住惊呼。
伊藤的脸色相当难看。她是什麽人?伊藤家的长女,虽然没什麽法力,只懂点咒术,但对鬼界的知识依旧远超凡人。
火车模型上围绕著一股淡淡的阴气,伊藤凝神看过去,发觉乳白色气体发源於车头的铃铛。
“这个哪来的?”她厉声问。小黑皮本来就怕她,被这麽疾言厉色地质问,整个人都吓傻了。
他怎麽都想不到,母亲居然劈头盖脸会问这个。
记忆倒退回半年前修学旅行的时候。蓝发的人把铃铛放在他手心,“这个送给你,不过,要保密哦。特别是对你父亲。”悠翔还记得,那人温柔的声音非常好听,“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男子重诺。既然答应过蓝发姐姐,他就一定不能说出来!悠翔暗暗握紧拳头。
“我、我买的!”他大声说。
女人冷冷看著他,“撒谎。”
商店怎麽可能卖带阴气的东西?何况,这种无机质的物件,要染上阴气是很难的。
尤其看铃铛上的阴气浓度,怎麽说也是鬼佩戴好几年才有的效果。说是商店卖的,伊藤一千个不相信。
鬼贴身的物件,自己儿子怎麽会持有?
只能说明,这孩子和鬼有过很近的接触!
“老实告诉我,是什麽人给你的?”伊藤死死握住孩子的肩,厉声问。
一想到有鬼接近自己的儿子,心脏就开始疯狂地跳动,各种不好的臆想蜂拥著往脑海里钻,一个比一个危险。
伊藤家长期与阴间的形形色色打交道,用灰色手段挣了不少钱,反过来,被鬼缠上的可能性也大。她有个叔叔,是个很开朗的人,“阿静,过来,给你看好东西。”小时候只要叔叔这麽说,她就会很开心地奔过去,看叔叔变戏法般拿出各种小玩具。
最後一次见到叔叔的时候,他躺在血泊里,衣裳被雨水浸得透湿。尸体腐烂的味道刺鼻得很,噩梦般挥之不去。伊藤半天没看出那是她亲爱的叔叔,尽管眼睛睁大到了极限,也没能认出来。
地上的人,上半身已经被厉鬼咬掉了,只余下腰部以下的两条长腿。
自那之後,她就对鬼深恶痛绝。
伊藤承认,她不喜欢面前这个孩子。
生下儿子,一开始就是为了绑住男人的心。十月怀胎,辛辛苦苦诞下的宝宝,却没能换回男人多看她两眼。
“真是没用。”这是她对繈褓里的娃娃说的第一句话。
但是,对儿子不上心,并不意味著她想这孩子死掉──尤其是被别有居心的鬼接近吃掉,连尸体都啃得支离破碎,下葬都没有个完整的身体。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可能性,绝对不能!
她发疯般地摇著儿子小小的肩膀──
“说啊,到底是怎样的人给你的铃铛?”
“是不是皮肤很白,看上去随时都会消失?”
“声音是不是很轻,让人不自觉就想多听几句?”
悠翔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哪怕肩膀已经被女人的力道折腾得近乎散架,他也没出声说一句话。不赞同也不反驳。
“实话说吧,给你铃铛的,很可能不是人类,”伊藤顿了顿,眼神阴郁,“千万别和那种恶心的东西接触。”
恶心的东西?
小黑皮认真思索了半天,眉毛都拧成了麻绳,才理解过来,“恶心的东西”指的是记忆里那抹沈静的冰蓝色人影。
九岁的小男孩,内心其实远比外表看上去要纤细。
保姆罗嗦,老师严厉,会温柔地摸他的头发,耐心听他说这说那的人,其实很少,而蓝发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悠翔甚至偷偷拔了几根那人的发放在手心,幻想“蓝发姐姐是我母亲就好了”。
“不是的……”他小声说。伊藤正气头上,没听清,“你说什麽?”
悠翔脸涨得通红,“我喜欢那个姐姐!她才不是什麽‘恶心的东西’!”说完就跑开了,反锁了房间,一个人闷在里面,摆明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佣人们见小姐脸色阴沈,吓得要撬门,伊藤冷声说,“不要多管闲事。”
儿子紧闭的房门,等同於无声的抗议。
“好,很好。”伊藤怒极反笑。手里的铃铛精致小巧,轻轻一摇,便会发出清浅的声音。
伊藤盯著它看了几秒,扭头往屋外走。
她有丈夫,有儿子。该有的,她都有了。
事实上呢?
丈夫心心念念个死人,每年扫墓数次。对著M记的香草奶昔发呆,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她的好儿子,更是青出於蓝,为了个来路不明的鬼,连母亲的面都不愿见了。
她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在走廊的尽头站定,伊藤遣退女佣,走进了最顶头的小隔间。
屋子里放著不少陈年的桌子凳子,盖满了灰尘,是个堆杂物的小房间。
伊藤走到角落,墙壁上挂著个垂下的绳索,同样堆满了灰。她一把握住绳子,用力一拉──墙上古老的画像打开了一条缝,恰好够一人穿过。缝隙里俨然出现了一条窄小的道路,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不知通往何处,交错的路口看得人头昏眼花。
女子熟门熟路地在里头穿行,没有点灯,在黑暗里自在地穿梭。
终於,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宝贝,好久不见了。”回应她的,是一阵低沈的嘶吼,在静谧的石室里回响。
在她面前是个巨大的笼子,贴著各式各样的符文。
伊藤柔声说,“真可怜,这麽久没放出去,饿坏了吧。”语气宛如母亲在安慰闹脾气的孩子。
笼子里关著的生物似乎被她摸得很舒服,硕大的三只眼睛咕噜噜转动著。伊藤收回手,手心湿湿嗒嗒地沾满了猩红的液体。
“我放你出去活动活动吧,作为代价,你要吃掉这个阴气的主人。”
伊藤将铃铛举高,摇晃了几下。三只眼珠一齐盯著那个金属看,喉管发出吞咽液体的声音。
她默念几句咒文,符文缓缓飘落了下去。
吱呀一声,笼子的门开了。
“记得吃干净哦。”
TBC
作家的话:
大家还记得大明湖畔的神秘童谣吗?
请不要殴打作者QAQ我我我是亲妈!
【礼物感谢】谢谢岚樊玥渚,tomoyo_liu,紫泪雨(6)的礼物!
最近工作忙碌,每天赶项目都快累成渣了,更文也比较慢,谢谢大家的礼物和票票还有点阅!【鞠躬】
34、无法触碰的爱人…34(赤黑,年下,人鬼恋)
第34章
黑子从来没有这麽紧张过。
生前二十多年,加上死後十几年,他前後也在这世间飘了四十多个年头了,照理说阅历还是比较丰富才对。但目前这个状况,他真的不晓得该作何反应。
黑发黑眸的优雅妇人坐在他对面,不喝茶也不聊天,就这麽专注地盯著他看。黑子有种错觉,奈奈夫人的视线仿佛和标尺一样有刻度,正一寸寸丈量他身上的每一处。
黑子习惯了当个透明人,这麽被人死死盯著看,还真是浑身都不自在。
“见家长”这事,赤司其实提了好几次了。据说奈奈夫人也多次提出想见他。黑子一直找各种理由拖著,试图劝说赤司放弃这个念头──他一个男人,必然不是父母理想中儿子的伴侣。再说,他已经死了化成了灰,更别提什麽职业身份社会地位薪资待遇……哪家父母会乐意与一个鬼见面?
这次,赤司祭出大招“绝食”。黑子实在拗不过,只得由著他。
於是,便有了现在的紧张与尴尬。
挑选的见面地点是一家很雅致的小茶室,店面不大,胜在隐匿以及服务周到。赤司被母亲关在门外,没有许可不得入内。於是,茶室内,只有黑子和奈奈夫人两个人面对面干坐著,一个眼神游移,一个神色肃穆。
终於,奈奈收回视线,举起了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她姿态优雅,举手投足间,良好的家教尽显无疑。黑子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跟夫人手里的茶杯一样,被人揉搓著忽上忽下。
小盏茶见底,奈奈微微一笑,“抱歉那样审视你,紧张坏了吧。”
温和的语气犹如赦免令,黑子放下心来,坐姿放松了不少,“您好。”
“征十郎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身份。我虽然相信他的眼光,但做母亲的,终究会担心。”奈奈顿了顿,“我怀疑过,你会不会是有心人安排在征十郎身边的。”
黑子的嘴唇嚅动了几下,欲言又止。
平心而论,夫人的担忧一点也没错。
“我一直很想和你见面,今天能得偿所愿,实在太好了。”她倒掉黑子桌上冷掉的茶水,亲切地帮他换了杯热腾腾的绿茶,“我很高兴,你不是我所担心的那种人。”
作为稳坐赤司家母位置十几年的女人,奈奈心思通透,远非一般家庭主妇可比。
方才坐了半个锺头,蓝发青年不仅没有主动搭话,垂落在两侧的手也一直微微颤动。他的眼睛不断往门外看,明显表露出“好想隐身逃开”的意图。
如果黑子接近儿子是别有用心,为了收集情报,他绝不会放过和家母相处的任何一个机会。
长久梗在心头的石头终於放下了,奈奈心情好了很多,“来,这是我提前准备的和服,希望你喜欢。”
在和服方面,夫人可以说是专家,面料和手工都是一等一的,